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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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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需要的是要好好休息,一定要註意保暖,我去給你倒杯紅糖水。”柳伸手挽住蘇渺的雙膝,將她小心抱起,輕輕放在床上,掖上被角,想著以前寥寥無幾的生理知識,貼心道。

蘇渺攬著柳的脖子,笑意盈盈的凝望著柳的背影,歡快愉悅的像是一朵清麗的蘭花,幽然綻放。

柳彎腰略一揚唇,梳妝臺上一角紅色從眼角一閃而過,隨之一絲莫名的不安與忐忑忽然閃過心頭。她略略猶豫一下,蘇渺輕咳了兩聲,她便將這一絲不安拋之腦後,關切的詢問,“怎麽,不舒服麽?”

“咳咳…”蘇渺用帕子捂著,斷續咳嗽兩聲,笑著說,“沒事。這些天可能有些冷,著了涼吧。”她安寧的依著迎枕,眼神隨著柳前前後後忙忙碌碌的身影,笑若春花。

柳擡頭凝眉看著蘇渺蒼白的臉,想到她這個時期的確會虛弱很多,極容易感染風寒,仍然十分擔憂的到她床前坐下,粗糲的指尖拂過蘇渺淩亂粘在額間的劉海,將她濕漉漉的長發別到耳後,沈靜無波的目光柔和的看著她,柔聲安慰她,“別擔心,有我在。你不要多想。”

蘇渺乖巧的點點頭,有些羞澀的就著柳的手喝了紅糖水,暖暖的糖水甜甜蜜蜜的,融融若春意。她忽然想到什麽,好奇的問,“小小,你把夏竹,就是在我房裏服侍的那個丫鬟,怎麽樣了?”

柳想了想,才想起來好像有這麽一個小角色,遲疑道,“我沒太在意,好像是竈房裏有個丫鬟,就施術讓她睡著了。”又皺眉,“這些事情你都不要想,好好養身體才最重要!”

“恩,”蘇渺松了口氣,總算柳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也沒有驚動很多人;她不舍的望著柳,往常她都是這個時候走的,“小小,你多陪陪我吧。”不知怎麽回事,此時心中空虛陰冷,格外的渴望陪伴,渴望溫暖。

柳頷首,輕輕依偎在蘇渺床邊,一句接一句的和蘇渺寒暄聊天。

“小小,你笑一下嘛!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笑哎!”蘇渺眼睛大大的睜著,充滿求知欲的望著柳。

“額,”柳一楞。都多少年了,她幾乎從未笑過,可能早就忘了該怎麽去笑了。

“哎!要這樣,嘴角向上彎,面部肌肉放松,眼睛最好也彎一下!”蘇渺伸出她白皙的指尖,捏住柳僵硬的臉頰,輕輕往兩邊一扯。

柳被蘇渺這溫柔又無賴的一扯,倒真的扯了個極淡的微笑出來。

“撲哧!”蘇渺笑出聲來,指著柳呆滯的笑容樂不可支,紅潤的血色染了兩頰,宛若水中暈紅的玫瑰花,“小小,難怪你從來不笑!”

柳楞怔的望著蘇渺,似乎對她這句話迷惘不解。

蘇渺笑的更歡實,湊到柳的面前,鼻尖幾乎都要抵著鼻尖,她明亮如璀璨朝露折射出的燦爛陽光的眸子落在柳兩頰,溫熱的呼吸打在蘇渺的唇邊,讓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只見蘇渺嚴肅的盯著她的兩頰,忽而又笑的歡快,忍俊不禁的抱著肚子哎呦的笑著,“小小,你笑的時候實在是太可愛了!你知不知道!哎呦,你平常繃著臉不笑,是不是怕笑起來露著兩個梨渦,有賣萌的嫌疑啊!”

柳不明所以,只好繃著笑,面無表情。

蘇渺看了看柳此時一本正經的模樣,剛努力繃起臉轉眼便破功,“小小,你該多笑一笑的!真的,你笑起來特別特別的可愛,啊不是,是好看!”

柳顯然不信,很是懷疑的看著蘇渺粉紅如花瓣的唇一張一合,時而輕輕嘟起,粉粉嫩嫩的,像是枝頭最鮮嫩的花蕊。

“真的!”蘇渺很不嚴肅的笑著做著保證,“你那一對梨渦,真的特別漂亮!”

柳才不管,忽然堵上蘇渺調皮亂動的小嘴,一口咬住。

蘇渺驚呆了,不知是忘了掙紮還是怎麽,竟是呆楞著一動不動,璀璨的眸子閃閃發光的看著柳輕輕閉上的眼睛,一絲笑意偷偷沈到眼底。

柳快速吻了一下,香香的甜甜的,軟軟的,真的很像花瓣的滋味;卻是轉眼紅著臉奔出窗外,丟下一句,“我明天再來看你!”

蘇渺眼神格外明亮,瑩潤若水,摸著濕濕的唇,好似粉紅色的桃花順著心田小徑緩緩爬上心頭,明媚的像春回大地時萬物覆蘇似的,嬌嫩的花芽蠢蠢欲動。她紅著臉輕嗔了一句,“什麽嘛,這就走了!”轉身將頭埋在枕頭中。

第二天,蘇渺醒來時便覺得昏昏沈沈,窗外陰沈的天色蔓延到屋中,頭有些痛。她喊“夏竹”,卻被自己聲音的嘶啞驚住了。

夏竹端著茶水急急走了進來,看見蘇渺面色有些不正常,頓時就嚇了一大跳,“小姐!您這是怎麽了?奴婢這就去找夫人!”

說完,便匆匆把茶水在桌上一放,轉身小步離開。

蘇渺來不及阻止,僵在那裏,嘆了一口氣。這個夏竹,服侍她的時間不長,卻對她很忠誠,只是行事太過沖動魯莽,可能從小長在鄉下田莊,沒受過什麽規矩;蘇家並不算什麽高門大戶,規矩相對寬松很多,而且對下人比較和善,她這樣的丫鬟,雖會受到斥責,倒也不會隨隨便便就被發賣打發出去。

只是……

她在後院成長了一十三年,雖說每月的月例銀子和相應補助從不缺少,她卻總是覺得和前院有著不可磨滅的隔閡;她幾乎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就連中秋、春節都是在後院獨自面對一小席葷素搭配的豐盛晚宴。而自從父親續娶後,也直接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從來沒見過姚氏,便也安於自己的小天地,守著關於小小的秘密。

這次夏竹懵懂不知事的跑去找姚氏,會不會讓姚氏以為是她吩咐的?

蘇渺覺得有些頭大。她不想和姚氏這個素未謀面的名義上的母親見面,她只想在自己的院子中過自己的小日子。

姚氏閨名素馨,當大丫鬟凈心稟告給她時,她也吃了一驚。

當日她嫁給蘇慎時,前頭的夫人已故去十年,蘇慎才著手續娶,從這點來看,蘇慎是個長情的人,讓她很放心。而她早已清楚蘇家有個原配留下的不尷不尬的姑娘,養在內宅不為外人知,絕對算不上是受寵;可自她嫁到蘇家之後,早就看得出蘇慎雖對那閨名蘇渺的大姑娘似乎很是冷漠,始終不曾去看望過她,可是也從來沒有忘記過囑咐丫鬟婆子們好好照顧,什麽首飾、糕點都要巴巴的送過去;好幾次,她都看到蘇慎呆呆的望著後院的方向,神情很是悵惘。

姚氏知道,蘇慎是對那個姑娘有心結。他應該很愛他的原配夫人吧,既對當年悔恨不已,長年來對那個逝去女子的思念逐日加深;他最初應是因見到女兒,便會想起故去的夫人而感到難受,自我逃避而已。這些年過去,他心中實在很想去探望他的女兒,幾次走到後院門外卻又都站住,躊躇上大半天又落寞的走回來,應當是對她女兒太過愧疚,無顏面對;時間愈久,愧疚愈甚。

姚氏並不覺得委屈。她嫁給蘇慎本就是打算好的,蘇慎家中的情況和他的人品她都已打聽的很全面,自然也知道這一情況,而這正巧和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她無意與那個故去的女子爭奪蘇慎的寵愛——她原本就不愛蘇慎。這場婚姻,本就是她和蘇慎各取所需。蘇慎想要一個賢淑小意的妻子,以及嫡出的兒子;而她想要的,只是足夠平靜的後宅,和大把大把可以揮霍的時間,能夠讓她精心研讀佛法。

若是按照她真實的心意,她並不想要嫁人,只想要一生青燈古佛,遠避紅塵,旁人認為的枯燥寂寞,在她看來,卻是安寧靜心。只是耐不住母親哭哭啼啼苦苦哀求,她才選了一個她認為能夠最好達到她目的的夫婿,哪怕她嫁過來只是個填房。

蘇慎的癡情正好成全了她。自從蘇潭降生後,他和她便再未同房,她也方便許多;他把蘇潭放在身邊親自教導,她也放心。而後院那個好似不聞世事的姑娘,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摻和進去。

她如今正在讀《大悲心陀羅尼經》的第五遍,已是心生慈悲感懷:“大慈悲心是,平等心是,無為心是,無染著心是,空觀心是,恭敬心是,卑下心是,無雜亂心、無見取心是,無上菩提心是。當知如是等心,即是陀羅尼相貌。汝當依此而修行之……”

聽完那個叫夏竹的丫鬟上前稟告,姚氏沈吟少許,喚來丫鬟凈蓮,“為我梳妝打扮,去探望大小姐。”

雖然她決定不參與到與蘇渺有關的事情,但這次蘇渺生病,不去看望也有些說不過去;蘇慎不在家,蘇渺出什麽事情,她也逃脫不了責任。

還是得去看看。便喚凈心去請個大夫。好歹開個方子,止了風寒才好。

夏竹聽到,感動的熱淚盈眶,不住的磕頭道謝,“多謝夫人!”

姚氏正由另一個貼身丫鬟凈塵對鏡梳著牡丹髻,微微笑了笑,心下倒覺得這個丫鬟忠心護主,是個可造之材。

身後跟著凈蓮、凈心,姚氏還吩咐兩個侍女捧著幾匣子補品,也不欲驚動其他人,一行五人便低調的去往後院。

蘇渺還沒有等到姚氏,喝過紅糖水之後,便再次暈暈沈沈的靠在迎枕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間,她覺得自己好似來到一個到處白色煙霧繚繞的仙境般的地方。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上元節時穿的那件軟毛白色織錦披風,奇怪的是,披風下並不是那天她穿的半臂和襦裙,而是一件白色道袍,腰間系著白底紅色刺繡的腰帶,道袍的袖口、襟邊和滾邊都用朱紅色絲線修著繁覆難懂的經文似的圖案,在雪白長袍的映襯下,如同雪中妖冶綻放的紅梅,過分的艷麗而詭異。

想到什麽,蘇渺擡起手腕來看,卻沒有預料中的發現。

是自己多想了麽?蘇渺凝眉思索,雪白的肌膚,黛色細眉輕輕蹙起,墨黑的眸子更是如珠如玉,散發著奇異的光芒。

難道那真的只是鎮邪的東西?蘇渺不由搖頭。她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什麽,這樣詭異的情形她第一次遇到,心中難免有些著慌。

她擡眼四望,周圍如那年冬天茫茫大雪,純白一片,仿若純粹無暇的白玉雕琢成的世界,而她,一切,都這是這個世界中的一部分。

她試探的往前走了兩步,煙霧繚繞看不清楚的地面卻是結實的,給人踏實的感覺。

反正呆著也沒有什麽用。蘇渺大著膽子,想要看看前方會有怎樣的變化。

何況,她敏感的覺得,周圍這些濃濃的霧氣,和自己的身體好像互相呼應似的,散發著很親近的氣息——好像,那些氣息就來自於她的身體一般!

她失笑。多奇怪的想法!難道她在夢裏來到了她自己的身體中了不成?!

咦,夢裏?

蘇渺恍然明白,為什麽總是覺得不對勁!她明明感染了風寒,正在昏昏沈沈的睡覺,就不明不白的來到了這裏!難道,這真的是夢?

她饒有興趣的往前走。她很想知道,她的夢裏,會有些什麽!

姚氏進到房間時,看到的便是蘇渺沈沈入睡的面容。

作者有話要說: %%%%%%%%%%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

陟彼砠矣,我馬瘏矣;我仆痛矣,雲何籲矣。

《卷耳》

蘇渺會在夢中看到什麽呢?

看書的兄弟姊妹們,感謝你們關註沐沐的文,祝大家中秋節快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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