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看一下。”

桃刀面色凝重地從鈴祈手中抽走那本資料，往後翻看起來。

從第二頁開始，資料上就記載了許多覆雜的數據和生僻單詞，大部分都在桃刀的理解範圍外。

她皺了下眉，指著一個單詞道：“‘母體’是什麽意思？”

鈴祈湊過來：“什麽？”

“第一實驗對象：母體，”第二頁的內容是一張表格，桃刀指著第一行道，“這是說……伊蓮娜是‘母體’？”

鈴祈皺了下眉：“先往下看。”

那張表格裏還詳細記錄了伊蓮娜的各種數據，除了身高、體重外，還有一些古怪的測量項目：

【異能：入夢，輔助型異能，推測能任意進入其他個體的夢境。】

【副作用：體質下降。】

【獸化覆蓋率：90%】

【成功率：50%】

“桃刀，你看這裏，”鈴祈指著【異能】這一項，“如果伊蓮娜的能力真的是入夢，那看來你夢到的那頭白色巨獸就是她了。”

“不過，”他又喃喃道，“這是真的嗎？”

先不說伊蓮娜的獸化能力，人類怎麽可能會有異能——這明明是SS級災獸以上的能力。

桃刀沒有吭聲，她的目光停在最後兩項。

不知為何，唯獨這兩項被用紅色加粗字體標註出來，而【獸化覆蓋率】旁邊還打了個星號。

這是什麽意思？

她想了想，又往後看去。

再之後就全是密密麻麻的分析數據，兩人粗看了一遍，根本無法理解上面的含義。

桃刀有些煩躁，一下跳過好幾頁，突然頓住。

——又出現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頭白色長毛災獸，它被關在一個巨大的銀色合金籠中，看似溫順地蹲伏在地上，那雙渾濁的紅眼卻直勾勾盯著鏡頭，眼底閃著嗜血危險的光。

鈴祈楞住：“這不是……”

桃刀抿了下嘴唇：“那頭SS級的白色災獸。”

兩人對視一眼，連忙往後翻。

【第二實驗對象：一號克隆體。】

【異能：增幅，輔助型異能，作用為促使災獸等級進化，進化幅度隨機，據實驗，有效範圍在一公裏內。】

【註射劑量：20毫升。】

【副作用：失去理性，無法轉型。】

【獸化覆蓋率：100%】

【成功率：失敗】

“失敗？”鈴祈盯著最後一行，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為什麽伊蓮娜的成功率填有50%，這頭白色災獸——一號克隆體卻寫的是失敗？

而且……它的資料怎麽會出現在這上面？

鈴祈想到什麽，忽的看向桃刀：“等等，難道它不是野生……”

他還沒說完，桃刀已經猛地翻了過去。

第三個實驗對象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個人……”鈴祈目露驚愕，指著照片道，“是誰？”

第三張照片上是一個幼小的女孩。

她的外貌與伊蓮娜有幾分相似，皆是銀發藍眸，但臉部照得有些模糊，看不清具體的五官。

她也和一號克隆體一樣，坐在一個巨大的合金籠中，卻不像它那麽具有攻擊性，乖巧地雙手抱膝，湛藍的雙眸是整張照片裏唯一的顏色。

她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還打了個黑色標記：【02】。

【第三實驗對象：二號克隆體。】

【異能：無。】

【註射劑量：20毫升。】

【副作用：無。】

【獸化覆蓋率：0%】

【成功率：失敗】

桃刀喃喃道：“二號克隆體……”

“桃刀，”鈴祈道，“你看這個。”

他指著底下一行小字，桃刀順眼望去，低聲念道：“殘次品，由於基因缺陷，無法進行轉化。”

“所以這上面的數據都是零。”鈴祈道。

他躊躇了下，輕聲道：“你說……這個實驗的目的，該不會是想把人轉化成災獸吧？”

畢竟從這些數據上來看，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桃刀卻在想其它的問題。

“你覺得……這個小女孩是誰？”

她指著二號實驗體的照片，輕聲問道。

聞言，鈴祈沈默了。

有個答案隱隱從他們心中隱隱浮現，但誰都不肯將那個名字說出來。

照片上，女孩的五官依舊模糊，那雙剔透的藍眸卻像是要穿過紙料，深深刺|入他們的內心。

桃刀忽然“啪”地合上資料，站起身：“先不管這些，當務之急是把帕帕救出來。”

“等等，”見她作勢要進去，鈴祈忙道，“這樣太危險了，我們去找雷婭。”

令他驚愕的是，桃刀卻搖了搖頭。

“不能去找他們。”

鈴祈一楞，隨即沈下臉：“你要自己進去？不行，這太胡來了。”

桃刀沒吭聲，低下頭，將手中的資料塞到鈴祈懷裏：“你看這裏。”

她把資料翻到反面，指了指右下角。

鈴祈下意識望去。

資料封皮的右下角印著兩個小小的標志，一個是金色圓形，中央刻著一朵精致的薔薇，另一個則是一把出鞘利劍。

鈴祈認得金薔薇標志——那是皇族的徽章，而當他看到旁邊的劍，瞳孔卻突然一縮：“這不是……”

桃刀說：“殲滅軍的標志。”

她略作停頓，“你覺得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鈴祈像是明白了什麽，低聲道：“難道，殲滅軍也插手了這件事……？”

其實仔細一想也合情合理——殲滅軍是接觸災獸的第一線，任何有關災獸的研究，就不可能繞過他們。

桃刀：“以前帕帕不是提過，不要相信殲滅軍嗎？她可能指的就是這個。”

鈴祈也記得這件事，那時帕帕眼神閃爍，即便他們追問也不肯說。

“也就是說……不能向殲滅軍求助，”他低聲道，“可你打算怎麽辦？直接就這麽進去嗎？”

桃刀點了下頭。

“你聽到那兩個憲兵的談話了吧？”她說，“他們明天就可能離開這裏了。”

如果想要救出帕帕，今晚就是最後期限。

“可……”鈴祈緊鎖眉頭，“別忘你也是他們的目標。”

桃刀擡起頭，對他笑了笑。

“但……帕帕是我的朋友。”

***

最後，鈴祈同意桃刀進入密室，但有個條件：

他：“如果發現不對，我們就立刻撤出去，然後去找雷婭。”

桃刀躊躇了下，點頭答應了。

他們對視一眼，跨入密室的入口。

與狹窄的入口不同，密室內的空間十分寬廣，一條綿長的石道直直延伸到數十米開外，走廊旁點著搖曳的燈火，照亮腳下的道路。

兩人遲疑了下，進入石道。

約莫走出數十米後，桃刀忽然停下，豎在腦袋上的耳朵抖了抖。

她壓低聲音道：“左邊有人。”

鈴祈會意，在下一個岔路口，兩人同時朝左邊轉去。

一道石門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石門沒有合攏，從裏面透出一絲微弱的光線，桃刀和鈴祈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靠了過去。

透過門縫，他們看到古恩正坐在桌前，身側站著一名憲兵。

憲兵問：“隊長，王都那裏來消息了，母體恐怕撐不了幾天了。”

母體？桃刀和鈴祈交換了個眼神，指的是伊蓮娜嗎？

古恩煩躁地咂了下舌：“真是麻煩。”

“都是那群老家夥在母體身上實驗太多次，她才會這麽快就奔潰了，”他冷冷道，“凈給人添亂。”

憲兵恭敬道：“那我們該怎麽辦？需要向寺西行將軍求援嗎？”

“不，”古恩搖了下頭，“他不是我們這邊的人。”否則他們在帕托城的進展也不會如此緩慢。

他想到什麽，表情又緩和下來：“幸好……一號克隆體已經到手了。”

他低下頭，往桌底下踢了一腳。

桃刀忽然抓住鈴祈的手臂。

搖曳的壁火下，她的紅瞳抽成一根細線，裏面燃燒著熾熱的紅色。

“是它。”她輕聲道。

鈴祈微微一怔，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赫然發現那頭SS級的白色災獸就躺在桌底，四肢被五花大綁，它似乎被打了麻醉劑，雙眸緊閉，完全沒有半點反應。

鈴祈臉色一變：“他剛剛……叫它一號克隆體？”

桃刀點頭，輕聲道：“也就是說，這不是一只野生災獸。”而是由人工培育出來的。

那麽他們剛才看的那本資料——那個《人工獸培育計劃》，也確有其事。

鈴祈的拳頭陡然握緊了：“他們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他一時沒能控制住情緒，聲音有些大，桃刀忙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好在那兩人似乎沒有察覺，憲兵又繼續道：“不過，就算明天把一號克隆體帶回去，母體估計也趕不上了……”

“無妨，”古恩打斷他，“二號克隆體不是也找到了嗎？”

他的嘴角彎成一抹冷凝的笑意，眼中漆黑一片。

鈴祈湊到桃刀耳旁：“他指的是你吧？”

桃刀皺眉：“我又不是二號體。”

鈴祈想了想，道：“可能因為你的能力？”他的目光滑向桃刀的耳朵，“畢竟你也可以獸化。”

而且桃刀還持有伊蓮娜的血石，也難怪古恩會弄錯。

“噓，”桃刀拉住他，“你看那是什麽？”

那廂，古恩對憲兵說了什麽，後者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黑色匣子。

古恩打開匣子，從裏面拿出幾根針筒註射器。

桃刀瞇起眼，針筒裏灌著某種深紅色的液體，在昏暗的燈光下折射出迷離的碎光，帶著某種詭異而不詳的美感。

她忽然後退兩步。

鈴祈：“怎麽了？”

桃刀的瞳孔收縮成豎狀，犬牙也從唇下伸了出來，警惕地盯著古恩手中的針管：“那個東西……很惡心。”

鈴祈一楞：“什麽意思？”

桃刀抿了下唇，忽然想起剛才看到的資料。

在一號和二號克隆體的信息裏，有一個項目是【註射劑量】。

她的目光滑向針筒。

難道……他們註射的就是這個東西？

古恩：“反正已經找到二號克隆體，就算母體崩壞也不要緊了，用一號的血和這個制作成新的基因劑，應該能促進她的獸化轉換率。”

他晃了下手裏的針筒。

憲兵略有猶豫：“但二號不是殘次品嗎？”

“放心，”古恩笑道，“我能看得出來——她身上絕對有母體的力量。”

桃刀正專心致志地聽著，冷不丁被鈴祈拉了下。

“桃刀，”他壓低聲音，語氣急促道，“快看那裏！”

桃刀側過頭，發現他們的右側還有一間石室，有兩個憲兵正說笑著打開門，作勢欲出。

桃刀幾乎在瞬間就動了。

她猛地一踩地，輕盈躍至半空，利爪一勾，狠狠刺入天花板，身子借著慣性順勢一蕩，如同子彈般射向那兩人！

“什麽東……？！”

其中一名憲兵發覺不對，正要擡頭，桃刀卻已來至他頭頂。

她迅速在空中調轉姿勢，雙腿靈蛇般纏上他的脖頸，用力一收，只聽“哢啦！”一聲，那人被她勒暈，軟軟倒了下去。

那廂，鈴祈也悄無聲息地放倒了另外一名憲兵。

他看向桃刀：“怎麽處理他們？”

桃刀擡頭，看向那道半開的門：“先拖進去……”

她話說到一半，兀然頓住了。

從虛掩的門下，一只纖細的小腿露了出來，靴子是殲滅軍統一的黑色高筒靴。

桃刀和鈴祈猛地站起，不約而同跑了過去。

桃刀沖到門口，警惕地嗅了下：“沒人。”

兩人奔進屋，果然見帕帕被縛住四肢，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

他們忙蹲下|身，鈴祈迅速割斷帕帕身上的繩索，桃刀則輕輕擡起她的頭：“……帕帕？”

連喚數聲後，帕帕叮嚀一聲，緩緩轉醒。

但當她看清桃刀的臉，卻又一把將她推開：“你們怎麽在這裏？！”

桃刀一楞：“我……我們帶你回去。”

帕帕的臉色很難看。

“不行，你們先走！”她急急道，“桃刀，尤其是你！你不能出現在這裏！”

桃刀聽出她的言下之意：“你不跟我們一起？”

帕帕咬了下嘴唇。

“藥劑……”她低聲道，“我沒銷毀……我還不能走。”

聞言，桃刀深深皺眉。

“藥劑是什麽東西？”她直直盯著帕帕，“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人工獸計劃》是什麽？而且——你認識伊蓮娜吧？”

隨著她的質問，帕帕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

“你……”她啞聲道，“你都看到了？”

有一瞬，那雙晶瑩剔透的藍眸仿佛被抽去了顏色。

桃刀遲疑了下。

“這些事以後再說，”她簡短道，“我們先走。”

說罷，不顧帕帕的拒絕，她和鈴祈一人架起一側，將帕帕帶離房間。

“桃刀，”帕帕低垂著頭，輕聲道，“這麽做是沒有用的……把我放下來吧。”

桃刀卻不吭聲。

“不要緊，”她說，“等我們出去後，可以去找寺西行。”

從剛才古恩的話來看，寺西行應該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聞言，帕帕卻陷入了沈默。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我……已經決定，要離開殲滅軍了。”

桃刀一楞：“你說什麽？！”

“是真的，”帕帕勉強扯了下嘴角，“辭呈我也交給雷婭了，如果……如果還能出去，我……”

——她也會離開這裏。

“等等，”鈴祈道，“那你的夢想呢？你不是說要去看更多的災獸嗎？還有許願獸……”

帕帕打斷他：“不去了。”

鈴祈微怔。

“……抱歉，”帕帕低下頭，喃喃道，“可能……是我太貪心了。”

她以為，只要一直仰望天空，就能找到自由。

卻不曾未註意到——她從未離開過牢籠半步。

帕帕用力咬了下唇，道：“桃刀，我……”

桃刀陡然停下。

帕帕一楞，下意識擡頭。

不知何時，通道的盡頭被堵住了——古恩帶領著憲兵，將出口團團圍住。

他望向桃刀，眼中閃著冰冷的笑意：“你果然來了。”

古恩朝帕帕努了下嘴：“她是你的朋友吧？我見過你們在一起。”

所以捉到帕帕後，他才沒有立即解決掉她。

這麽上乘的誘餌，不用實在是太可惜了。

桃刀冷冷盯著他。

古恩卻毫不在意地笑著：“真好，像你這種失敗品，居然也有人願意和你做朋友嗎？”

桃刀正想開口，卻感到帕帕搭在她肩上的手陡然一顫。

她楞了下，低下頭：“帕帕……”

帕帕死死咬住嘴唇，用力之大，唇角都滲出了血意。

“桃刀，”鈴祈低聲道，“他們過來了。”

幾名憲兵從古恩身後走出，呈一字排開，緩緩朝他們靠近。

桃刀皺了下眉，將帕帕交給鈴祈。

“保護……”

“她”這個字還沒出來，桃刀卻陡然一頓，隨即，倒了下去。

鈴祈一驚：“桃刀？！”

就連古恩也滿臉錯愕，驚疑不定道：“你做什麽？”

兩人的視線齊齊落在帕帕上。

——帕帕松開手，抽走桃刀脖頸上的一根註射器，後者倒在地上，儼然失去了意識。

“鈴祈，”她低聲道，“把桃刀帶走。”

鈴祈反應過來，忙抱起地上的桃刀，又想到什麽，遲疑擡頭：“帕帕，你……”

帕帕抿緊嘴唇，往前一步，站到他們的面前。

她的臉上面無表情，放在身側的手卻微微顫抖。

鈴祈心頭升起不詳的預感：“帕帕，你要做什麽？”

他試圖阻攔：“別……”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

帕帕側過頭，用手撩開耳邊的碎發。

在她光潔的側頸上，一個黑色的數字2露了出來。

頓時，古恩的瞳孔陡然睜大了。

“你……這……”他不可置信道，“這怎麽可能……？！”

帕帕深吸一口氣，擡起頭。

昏暗的石道中，她的藍眸亮得驚人。

“放他們走，”帕帕平靜道，“我才是第二號克隆體。”

作者有話說：

我……被榨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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