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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謝家 人性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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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飛松不是那種被嚇一嚇就會變得老實的孩子, 在短暫的驚愕過後,湧上心頭的反而是難以抑制的好奇。知道你“不是人”後,他立刻反應過來遮掩你的存在, 在眾人面前表現得十分正常,沒有露出一點破綻。

你在一旁聽他和幾人說話, 才發現這些人不是他的親人, 而是謝家的管家、廚師和家政員工, 謝飛松在他們跟前表現得很有禮貌,還溫柔懂事,很受他們喜歡。

至於謝家其他主人, 你只知道樓上房間裏可能有一對……

總之,謝飛松在沒引起他人註意的情況下,又偷偷把你帶回他的房間,問你:“你是什麽?是鬼麽?”

你覺得很稀奇:“你不怕嗎?怎麽看起來很希望我是鬼的樣子?”

也許因為現在的你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謝飛松跟你說話極為輕松,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道:“如果你是鬼的話,你有見過我奶奶嗎?她就在這幢房子裏過世。”

怎麽說呢,他這麽冷不丁地來上一句, 其實還是有點嚇人的。

你又不是真的鬼!

謝飛松就跟能讀心一樣,看著你的表情, 失望道:“你怕鬼?看來你不是鬼。”

你問他:“你很想奶奶嗎?”

你沒想到謝飛松也有這樣的溫馨往事。

結果這小子說:“我沒見過奶奶,聽說她是一個很好的人, 我沒想到我們家還有好人, 所以想見見。”

你:“……”

謝家有這麽恐怖嗎?

你想起那天見過的謝正德,他絕對不是一個對人有多餘憐憫之心的人,對聶時秋的態度也很輕蔑, 看上去就很獨/裁。但在不完全清楚前因,先從聶呈做下的那些事來看的情況,至少目前不能斷定謝正德是個壞人,他可能只是不夠心軟,常常遷怒。

謝飛松看著你道:“我說我們家沒有好人,可不是說他們全是壞人的意思。”

你手癢,擰了擰謝飛松的小臉蛋,道:“你有讀心術啊?”

謝飛松沒有推開你的手,反而皺著眉思考起來:“讀心術……你也是這樣想的?你認識我們家的人?”

真松懈啊陳方圓。

可能因為眼前的謝飛松只是一個小豆丁,你反而失去在成年謝飛松跟前的警惕,結果就被他察覺出來了。

你想了想,道:“我見過你爺爺。”

謝飛松臉上露出“哦,他啊”的神情。

你掐著他的小臉,疑惑於他怎麽能露出那麽多指向性明確的表情。

這一次你的動作阻礙到他說話了,於是他請你松開,你遺憾松手。他又示意你隨便找個地方坐,你想了想,幹脆席地而坐,擡頭想看他有什麽反應,結果發現他淡定地很,還配合地在你對面坐下,不過他那邊有地毯。

你強行擠到他身旁,一塊坐在那塊看起來就很舒服的地毯上。謝飛松起初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收拾好表情,一副隨便你的模樣,說起自己的祖父:“老爺子其實人還好,就是獨裁、固執、倔強,不順他意的人就很難再入他的眼。”

雖然說著還好,但是一口氣就用了三個偏負面的詞匯啊。

謝飛松看了眼你的表情,繼續道:“其實家裏幾個人感情都不好的,但他還是強迫大家住在一起,然後天天罵他那兩個兒子,罵得狗血淋頭,可他們要是敢搬出去住,他就敢撤掉他們的繼承權,他們倆為了錢,只能天天在家討好老爺子。”

你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了。

謝飛松繼續冷靜道:“聽說是因為奶奶的遺願,希望他能照顧好幾個孩子,所以老爺子想把所有人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省得他們犯錯誤。”

他還補了一句:“有些人確實要盯著,而且就算盯著,也一樣會幹醜事。”

你懷疑他是暗指房間裏那個。

你發現他除了那位沒見過的奶奶以外,剩下的人都不願意用原有稱呼去喊,爺爺是老爺子,剩下的不管是他父親還是他叔伯,在他口裏都只有一個“他們”的稱呼。

你突然想到一件事,問:“你有姑姑嗎?還是只有叔伯?”

你看謝飛松剛剛沒提到謝正德還有一個女兒。

謝飛松像是被你提醒了一樣,道:“哦,確實還有一個姑姑,不過我出生後就沒見過她,所以沒什麽印象。”

“你不好奇嗎?”

謝飛松顯然是好奇心很強的人。

他說:“好奇過,但打聽出來一些事情以後,就沒什麽興趣了。”

他把你的胃口吊起來了,你只好問:“什麽事情?”

謝飛松道:“她出生就有先天性疾病,被遺棄,奶奶去世那年聽說這件事,就資助她看病,後來奶奶病重,老爺子不知道是想積德還是什麽,就領養了她,不過奶奶還是去世了。”

“她上大學的時候在校外認識了一個男人,偷偷交往了好幾年,等後來老爺子想給她介紹對象了,她才不得不說出這件事情,那個男人的條件很差,老爺子不同意他們在一起。聽說那段時間家裏跟打仗一樣,雖然福伯他們不說,但我猜老爺子說了不少讓人心涼的難聽話,她最後跑了。”

“老爺子是容不得人不聽話的,見她跑了,就放話說跟她斷絕關系。可能起初還有點在氣頭上的緣故,但後來每年奶奶忌日她都沒回來,他就真心實意地不想認她了。”

說到最後,謝飛松補充道:“以上都是我從福伯他們嘴裏問出來的,不一定就是真相,但多方印證下,我覺得應當差得不多。”

你將前後一銜接,發現很多事是對得上的,也更能說明謝正德的態度,心情突然有點覆雜。

謝秋盈未必不想回來,她可能是覺得自己沒有臉再回謝家了。可在別人眼裏,她便是一個為了男人拋下謝家,多年不回謝家祭拜先母的人。

所以謝飛松說,他對這個姑姑不感興趣。

你不清楚真相,更多的也只是揣測,所以無法為謝秋盈辯解,只能輕聲道:“也許吧,不過或許也有誤會。”

謝飛松沈默片刻,突然起身道:“該彈琴了。”

你才註意到,他的房間裏放了一架很漂亮的鋼琴,他熟門熟路地走到琴前,調好樂譜,清瘦修長的十指落到琴鍵上,動人的樂聲便流淌出來。

他一邊彈一邊對你說:“其實我不適合彈琴,沒有天賦,再努力也只能練成這樣。不過對於他們來說,大概也只是讓我多學一項技能,既可以充充我的門面,又可以充充他們的門面。至於辛苦,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突然發現,他在你跟前有些話癆。

也許是因為這些話沒法說給其他人聽的緣故。

而你是只有他能看到的存在,再安全不過,他可以肆意傾吐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就像現在這樣。

在謝飛松彈完一曲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他高聲道:“請進。”

一個身形窈窕、氣質溫和的女性走了進來,她拿了一個凳子坐到鋼琴旁邊,讚揚了謝飛松方才的琴聲,又提點了一些細微的錯誤,然後讓謝飛松再次練習。

這個畫面是很美好的,可你發現她衣服的背後有些皺了。

等鋼琴練習結束,謝飛松將人送走,你也知道了那個人是他的鋼琴老師,每次授課都是頭尾教學矯正,中間則給他一個小時自我練習的時間。

你看著謝飛松道:“那個房間裏的人……”

謝飛松輕松點頭。

你努力把那個畫面遺忘,繼續問:“那那個男人是?”

謝飛松繼續輕松:“我生理上和名義上的父親。”

你快說不出話了:“……你怎麽這麽淡定?”

謝飛松道:“黎女士也常換男朋友,不少也教過我,我習慣了。他們自己不在意,我能在意什麽?”

你不用問黎女士是誰,因為你已經猜到了,那肯定是謝飛松的母親。

謝飛松還拍拍你的手臂,反過來安慰你:“我原本也想把人趕走的,但換了一個也一樣,有的心思還多,這個不怎麽吵人,算好的了。”

謝飛松所擁有的物質環境是沒話說的,可他的精神環境……你想是沒有人會羨慕的。

“你在為我難過嗎?”謝飛松突然問。

你有些猝不及防,不知道該不該點頭。

謝飛松笑了一下,道:“不用難過,很多人都說要能像我這樣生在有錢的家庭,哪怕看到這種事情,不開心都是矯情。”

“誰說的?!”你這一股火起得突然,差點把自己都嚇一跳。

謝飛松也楞了楞,不過很快笑道:“家裏的那些家政阿姨,還有一些園丁、保鏢,他們有時候會聚在一起聊天。不過這個家裏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我都知道呢。”

說到最後,他有一點得意,帶出點難得孩子氣的天真來。

你想到那些人方才面對他時的耐心溫柔,再想一想他們背後討論時的視角,突然對於他變成後來模樣的原因有了一點頭緒。

他們並不是什麽惡人,只是有時的視角太過現實,體現出來的人性太過赤/裸。而謝飛松又是那樣敏感的孩子,毫無保護之下就接觸到這樣的人性,想沒有影響都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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