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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憤怒 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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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來的時候, 整棟樓的人都躲在窗邊偷偷圍觀。303室的男人打妻子,大部分鄰居都知道,可要他們冒險去替女人報警, 又太為難他們,最多是在女人獨自在家時提點兩句, 讓她該狠心就狠心。

女人自己不報警, 他們便不再勸, 心裏也能坦然地不管這事。

當事人都不著急,他們急什麽?

今天也是出了奇。

被打一年多後,303室的妻子終於想明白了?

他們不敢開門看熱鬧, 怕被303室的男人記住,只好伸長脖子在窗前看,亦或將耳朵貼到大門。

警察上門時,303室的女人已經不怎麽叫了,只有男人踢桌子砸椅子的聲音。男人隔著門上鏤空的鋼絲網看到了警察,驚詫的同時難得生出慌亂,並不願意開門。

警察竟也耐心,慢慢和他周旋溝通。

可過十分鐘再看,老小區陽臺不封閉, 三樓又不算高,已經有另一隊警察爬上他們家的陽臺, 發現了客廳裏昏死過去的女人和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的聶時秋。

聶呈最後是被警察押走的。

他們一走,整棟樓的門都開了, 鄰居們上上下下的串門, 嘰嘰喳喳地說起剛剛發生的事,在那裏感嘆聶時秋和他母親命苦。

你則和聶時秋的母親一起去往醫院。

她被送進了急救室。

你在醫院的長廊裏坐著,不知道現實裏的這一天, 有沒有人幫她報警,或者至少將她送進醫院。

聶時秋從不提及的母親,還活著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聶時秋被一名警察帶來醫院,也許是問完話,孩子又擔心母親的緣故。

他一眼看到了你,但他沒有出聲,似乎從剛剛種種察覺出來,你是只有他能看到的存在,不能隨意在他人跟前叫破。

你們在一起靜靜坐著,直到警察到一旁接電話,離著五米遙遙盯著聶時秋,他才目視前方,好像自言自語一樣跟你說話:“我媽媽她……會沒事嗎?”

你也不知道,於是你說:“你好好坐在這裏,我進去看一下。”

你穿過了手術室的墻,避開了中間血肉模糊的畫面,目光在醫生遮得嚴嚴實實的臉上逗留,很難從他們臉上察覺出什麽,但你聽到醫生護士們正在閑聊。

除卻偶爾的指令穿插,他們沒有討論太多有關聶時秋母親的病情,而是在說聽送來的警察說這又是一起家暴,驚訝於人怎麽能對自己的妻子這樣狠心。

你聽說醫生能在動手術時閑聊,往往說明病情不是那麽嚴重,病人可以放心,於是心裏也跟著放松一些。

走出手術室後,警察已經重新坐回聶時秋身邊,你對他道:“你不用說話,只要聽就好了。”

“裏邊的醫生護士都在努力醫治你媽媽,她會沒事的。”

這是必要的安慰。

“但她傷得很重,如果你沒有報警的話,也許……”

你沒將話說完,刻意在描述事實的基礎上,將情況渲染得更加危急。

因為你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你是不能在聶時秋面前毫無顧忌地抨擊他的父親,可你也不能因為他年紀尚幼,便為他父親的惡劣行徑進行粉飾。他至少要知道他父親的行為是錯的,知道那個男人對他母親造成了多少傷害。

聶時秋沈默著,好像靈魂已經消失在這個軀殼裏。

就在這時,醫院的長廊上突然走來三五個人。

為首的男人看起來有些年紀了,穿著一身正裝,兩鬢夾霜,沒有刻意染黑,只是精心打理,也算儒雅自然。他的腿腳不便,走路時需要拄拐,縱是如此,一步一行,也算堅決有力。

他身後跟著一個穿著黑西裝的青年,從青年所處的位置和他對中年男子的姿態來看,青年像是中年男子的秘書律師一流。至於他們身後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說是保鏢也行,說是護工也像。

他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到這裏,中年男子朝警察走來,伸出手道:“警察同志你好,我是謝秋盈的父親謝正德。”

謝秋盈是聶時秋母親的名字。

聶時秋這個名字,可能也曾是兩個相愛之人取出的。

你突然發現,謝正德一眼沒看聶時秋,好像他不存在一樣。

聶時秋自己也察覺到了這點,他低下頭,拳頭握得很緊,不再看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外祖父一眼。

謝正德打算等謝秋盈手術結束後就為她轉院,同時為聶呈和謝秋盈辦理離婚手續,如果聶呈不配合,他們打算就這次的家暴對他提起訴訟,也希望警方這邊對現有證據做好留存。

謝正德完全掌控了現在的狀況,直接越過一而再再而三忍受聶呈暴力的謝秋盈,替她決定了她的未來。

而在這個未來裏,是沒有聶時秋的。

你一下明白了現實世界裏聶家的景況。

謝正德是不可能去關照聶家的,哪怕他一句話不說,你都能從身上感到他對聶呈的厭惡,以至於對繼承了聶呈一半血脈的聶時秋都有所不喜。

沒把聶呈送到牢裏,可能是怕謝秋盈逆反,也可能是怕留下聶時秋沒人照顧,反而不利於帶走謝秋盈。

若是這樣看,現實世界裏的謝秋盈應當活了下來,不然聶呈會比現在淒慘一百倍。

只是不知道謝秋盈後來有沒有再見聶時秋……

你當然覺得聶時秋被留在聶家,不得不和聶呈相依為命,對這個有養育之恩又有傷母之仇的父親愛恨不能很可憐。

可謝秋盈被打成這樣,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許心理早就出了問題,如果她真的病了,不管她後來做出什麽樣的選擇,你都很難去苛責一個病了的母親。

畢竟一切錯誤的源頭不是她,而是聶呈。

你拍了拍聶時秋的背。

不久後謝正德果然帶走了謝秋盈,只讓聶時秋在謝秋盈沈睡時看她一眼,算作告別,後來便不再給聶時秋機會。

聶時秋在黑色轎車後面邊哭邊追,像是瘋了一樣,從未那樣大聲地呼喊過母親。車子很快消失,連個尾巴都看不到,聶時秋摔在地上,膝蓋破了皮,爬起來還要接著跑。

聶呈就像死了一樣。

只知道遠遠看著。

你上前拉住聶時秋,怕他跑到馬路車流裏,被他又踹又踢地掙紮,感受了一把小孩子的蠻勁有多大。

你無奈,最後不得不把他死死按住,惡狠狠道:“你今天就算跑到腿都斷掉也看不到你媽媽。”

聶時秋雖然小,但不傻,他早就預感到了,只是沒人攔他,點醒他,他才那樣發瘋。如今被你這樣殘忍戳破,他一下嚎啕大哭起來。

聶呈終於動了,上前把聶時秋帶回了家。

沒了女主人的家愈發破落,接下來幾天,這對父子的相處與你想象中幾無差別。

也許是謝秋盈的離開讓聶呈短暫清醒過來,他開始試圖好好照顧聶時秋,只是他從前沒怎麽做過這些事,難免有些笨手笨腳,有時火氣上來,想要發怒,但看著小小的聶時秋,又強自忍耐下去。

從少年聶時秋的表現來看,你猜聶呈沒能徹底改變,後來多半故態萌發,如今只是一時片刻的“改邪歸正”,而且因這一星半點的柔情,反而讓聶時秋面對他時更難自處。

你很討厭聶呈,不只因為他過去做的一切,更因為他對聶時秋說的那些話。

他不斷說著謝秋盈如何像丟垃圾一樣拋下他們父子倆,獨自跑回有錢的家庭,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他們倆一面。

你原本以為他是圖謝秋盈的錢,後來又覺得他可能是純粹的仇富。但不管他到底如何,你根本不想探究他的心理,只在他胡說八道的時候“呸”上一聲,起碼希望聶時秋不會受他影響。

在只有你和聶時秋的時候,聶時秋問你:“所以媽媽還會回來找我嗎?”

你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但你不要光聽你父親的說法。只要你努力,等你再長大一點的時候,你總有機會自己去問你媽媽。”

聶時秋咬著唇,道:“我為什麽要去見一個不想見我的人?”

他到底還是聽進了一些聶呈的話。

你反問:“如果不見她,你怎麽知道她是不想見你,還是不能見你?難道她留在這個家裏,被你父親打的時候,是因為她想這樣嗎?”

聶時秋不再說話,手上用力,幾乎將玩具拆毀。

你嘆口氣,可有些事情不是你用言語就能直接改變的。

聶時秋漸漸不問了,他陷入憤怒的漩渦之中。即使有你的陪伴,也只是延緩這個過程,不能改變這個結果。但你知道,在難以避免的迷茫過後,他最終會找到自己的那條路,並為之不懈奮鬥。

而你總是要離開的。

所以你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你說你以這種形態留存人間的執念是救助一個被家暴的母親,如今心願達成,你很快就會消失了。

知道你不是刻意想要拋下他後,聶時秋沒有生氣,只是拉著你的手,決定在你消失前都這樣。

你看著他的眼睛,想到後來的他。

最後的最後,你對系統道:“聶時秋的靈魂是沈郁的暗紅色,被無數黑暗侵染,但永遠抱有火焰一樣憤怒的不屈。”

【系統判定中】

【判定通過】

【新世界載入中】

【新世界載入完成】

再見了,小聶時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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