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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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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多數時候我都不明白,這世間為何會有蒼玄君這種人存在。

便像是我始終不明白,佛陀曰過的因果輪回,究竟依的是哪起子玄門一樣。然而,縱是再參不透這玄門,我也沒法改變這老天定下的規矩,就如同我始終無法猜著蒼玄君的心思一樣。

是以,想起兒時在軒轅府聽府上的姑姑們說過的“舉案齊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雲雲的夫妻之間那頗美好的至高境界,我私以為,恐怕蒼玄帝君同本上仙,咱這輩子是甭想了。

他的行事風格,委實不是本上仙所能理解的。而每每當他做了什麽讓我分外無語之事時,我總是希望自己能端著一顆菩提之心面對,再告訴自己——原諒他吧,他只是個孩子。

然而,蒼玄君那七萬歲的高齡委實沒法兒讓本上仙昧著良心說出這句話,是以,我很糾結,很抑郁,很有幾分傷感,想我一個在梵天生養的學著奧妙佛法長大的上仙,對著蒼玄君,竟是連一巴掌扇死他的念頭都生出了,真真是……真真是慚愧啊。

默默地吃完了自己烤熟的番薯,我定定地在地上打起了坐,口中念著《觀無量笀佛經》,養著神。

“荊和上仙。”

驀地,一直在我身旁閉著雙眸的某帝君忽地開口喚了我一聲,乍一聽這聲兒,我心頭咯噔了下,自出了冥海以來,他便一直喚我作“賢弟”,此番竟又是喚上了“上仙”,想來,定是有幾分嚴重的事情。

“君上請吩咐。”我恭恭敬敬回道。

“……”蒼玄的雙眸緩緩睜開,他的目光涼涼的,望著我半晌,方才說道,“那日你被重殤擄走,清素被那些個屍鬼傷了,中了屍毒。”

“……屍毒?”我微愕,訥訥地重覆。

“嗯,”蒼玄淡淡應聲,接著又道,“雖說傷得有那麽些頗重,不過你也無須太過掛心了。”

“……”聽完這番話,我的臉色黑了黑,有些無語——呃,蒼玄君你若是真真的不願我擔心,那你前面那句話就不該說……

“唔,君上,屍毒約莫傷不了清素吧。”我心頭生出了幾絲疑惑,屍鬼身上攜的屍毒,雖說對凡人而言是了不得的劇毒,然而,這四海八荒裏,但凡是個有些常識的人怕都是曉得的,屍毒對於神魔二界的人,是極微不足道的,照理說清素被屍鬼傷了,至多也便是將養個幾日就又能生龍活虎了,更遑論“傷得頗重”的說法了。

“孤也覺著有幾分蹊蹺。”蒼玄一雙清寒的眸子掃了我一眼,聲線略沈,他接著道,“後來應龍斬殺了一只屍鬼,孤這才曉得……那些個屍鬼的血裏帶著旱毒,也就是說……”

“……”一股子寒氣順著脊背升了上來,我只覺渾身透著心的涼,竟是有幾分害怕聽見蒼玄君接下來的話。

“也就是說,那些個屍鬼是被種了旱蠱的。”蒼玄君的話語在四下萬分寂靜的雪天裏輕輕落地,卻在我心頭掀起了滔天的駭浪。

“旱蠱……”我不覺喃出了聲。

這兩個字甫一傳入我的耳朵,我便覺得自己的腦子渀佛被什麽生生撞了一下似的,“嗡嗡”的有些恍惚。

“是她,真的是她……”我蹙眉,口中呢喃著說道,擡眼望向蒼玄,只見他正微蹙著眉望著我,我便朝他道,“重殤曾對我說過,那些屍鬼是她養的,起初時我不信,沒成想……沒成想竟真的是她。”

“誰?”蒼玄君邊問邊站起了身,朝我緩步走了過來。

“是……”我的心頭沒由來的湧上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只教我的聲兒都發起了顫,“是我長姐,旱魃。”

“……”

“聽軒轅府上的人說,我那位長姐自小便是極跋扈的性子,若真是她破了封印從堯光山跑了出來,卻不知……要出什麽亂子。”我面上很平靜,然而道出的話語卻夾著一絲顫音,聽上去頗有幾分淒惶惶,頗讓我沒面子。

“荊和。”蒼玄君開口喚我,這是他頭回喚我的名字後頭沒加“上仙”二字。

“……”我擡頭去望他,只見蒼玄的身軀長身玉立於我眼前,將好擋住了天邊的曜日,他整片的身軀背著光,金色的陽光在他周身的輪廓上嵌起了一道金邊。

“便是出了天大的事,”他的容顏籠在那片陰影中,教我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聽見他口中道出的話語極清晰地落在了風中,只望見他朝著我第二次伸出了右手,“孤在這裏。”

“……”他話音剛落,我便覺得心頭一震,望著那只手有些楞楞地出神。

“走吧。”蒼玄淡淡開口,“清素身上的屍毒耽擱不得了。”

“……嗯。”我伸手握住那只修長的右手,接著便被蒼玄帝君從地上拉了起來。

蒼玄招來了朵祥雲,接著便帶著我踏了上去,雲裏籠著薄薄的霧氣,將他的容顏映襯得不大清楚,我眨了眨眼,思量了一瞬仍是決意開口一問。

“清素的屍毒,君上你可有法子能解?”

“旱蠱之毒,普天之下,唯有一人可解。”蒼玄君說著便甚自然地將手攬過我的腰桿兒,接著便起了個訣,那祥雲便朝天邊飛過去了。

“唔……”我心頭有幾分好奇,不知這四海八荒,到底是誰人能有這般大的本事,我遂舀捏著分寸甚謹慎地開了口,“不知,是何等人物有如此能耐啊?”

“確然是個人物,”蒼玄唇畔一樣,淺笑著垂了頭望向我,“你可曉得,九重天上的藥君有個女兒?”

“……藥君的閨女兒……”我微微凝眉思索了起來,在過往的數萬年記憶裏極力搜索著,終於是將那位藥君的女兒記了起來,只隱約記得那是個頗清靈的姑娘,至於那名諱我卻是有幾分不大確定,是以我試探地開口,“唔,是個叫……叫陌泱的仙子?”

“還算有點見識。”蒼玄頷首,覆又道,“不過,此番那旱蠱的毒憑她還是解不得的。”

“……”我抽了抽嘴角,望著蒼玄君那張淡定從容的面龐有幾分無言,半晌方才木木然開口道,“……那君上同我提她作甚。”

“你莫非不曉得,那陌泱的夫君是何許人?”他無視我面上的表情,仍是淡然道。

“……”聽完這話,我的印堂青了青。

我私以為,自己平素裏從不是個好八卦的角兒,是以蒼玄君這般的問話,本上仙覺著,他很侮辱我極高的智商以及極高潔的品性。

“不曉得。”我亦學著他,頗淡然道,接著我思忖了一瞬,覆又補充了句,“依著蒼玄君這般的本事,定是了解得很吧。”

“……”蒼玄聞言涼涼地掃了我一眼,隨即移開目光,望著前方緩緩道出了一個名字。

“……”聽完這話,我甚平靜地移了移腳,甚平靜地望了望天,最終甚平靜地抖了抖雙肩。

“……”蒼玄君的眸子亦是甚平靜地緩緩望向我,他朝我腳下瞄了一眼,微微蹙眉,終是又甚平靜地說道,“荊和上仙,你的雲履有一只落下雲頭了。”

“啊,這樣。”我益發平靜地低頭望了望自己光裸著的左腳丫。

“……”蒼玄君的挑了挑眉,終是決定不搭理我了,只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不再開腔。

其實,整個過程中,我覺著自個兒能如此這般的平靜,真真是十分萬分的難得的。

落了一只鞋下雲頭算什麽?我覺著自己沒從雲頭上摔下去已是極了不得的了。

因為,方才蒼玄君道出的名字,是——

蚩尤。

待蒼玄帝君駕著祥雲帶著已然呈呆癡狀態的本上仙回到招搖山同清素應龍以及蒼容會和時,已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

“小二哥——”蒼容公主的眼睛忒尖,隔著老遠便望見了我同她的老哥,於是她便滿臉喜色地朝我們揮起了手臂。

我站在雲頭上朝她的方向打望著,只隱約可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躺在一塊巨石上,想來,那定然便是中了屍毒的清素姑姑,而她身旁立著一個一身玄甲的高大身影,不消想,那定是應龍將軍了。

我縱身躍下了祥雲,快步便走到了清素身側。

只見那躺在巨石上的身影,秀美的面容此刻是蒼白一片,無半分血色,清素的雙眼緊閉,嘴唇卻是青紫色的,一看便是中了劇毒的樣子。

“清素的情況如何了?”我朝邊上的應龍問了一句,說著便執起清素的左手。

“我已為她過了真氣,只是……”應龍的面上覆著半邊甲皮面具,眼中不滿了血絲,一看便是有段時日未曾合過眼的樣子。他頓了頓,覆又去望昏迷著的清素,緩緩道,“只是,她中毒極深,那旱蠱一直在吸她元神珠內的真氣。”

“……”我微微閉上雙眼,口中念了幾句梵語,卻驀然手腕一緊便被人拖了起來。

我驚愕地掙開雙眸,望見一雙冰冷徹骨的眸子。

“你要做什麽?”蒼玄帝君捉著我的右手腕,力道極大,直令我的腕子生起了陣劇疼,而話中的語氣亦是寒得瘆人。

“嘶——”我痛得冷汗流了滿頭倒吸了口涼氣,卻又不大敢掙脫他,只得忍著疼回道,“我只想入她的元神去探探那旱蠱。”

“大哥……”蒼容似乎也被自家兄長這反映驚住了,她驚呼了一聲,神色極是擔憂地望向我。

“你若想死,”蒼玄聞言,唇畔挑起抹冷笑,望著我壓低了聲線,湊近我耳畔道,“也斷不能帶著我的修為去死。你既已曉得那旱蠱是你長姐旱魃的蠱,便不該如此胡鬧。”

“我不過是想……”乍一見如此這般的蒼玄君,我有些被嚇住了,聲兒便像是那蚊蚋一般,道出的話語也絲毫沒了底氣。

“旱魃是自混沌以來,四海八荒裏唯一的一個旱神,你莫不是覺著自己承了我萬年的修為便了不得了?那旱蠱會將蠱主體內的一切氣澤吸個幹凈,待那蠱主死了,旱蠱也便一道死了,你元神出竅去探那旱蠱,莫不是嫌命長了?”

蒼玄的聲線極低,只將將能讓我聽見,卻是分外強硬冰冷,那雙素來清寒的眸子此刻亦是格外的冰涼,我流著痛出來的冷汗抽了抽嘴角,這才明白——

蒼玄帝君,發怒了。

腕子的疼痛已然痛得我都覺不出了,我訥訥地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容顏,心頭有幾分莫名——

這樁事……也值得這尊神大人發如此大的怒麽?

“應龍,即刻便啟程,往彌溪谷。”

蒼玄君猛然甩開了我的手腕,回過身朝應龍冷冷道。

“諾。”應龍將軍面色無異,只漠然頷首。

我握著已然青白的腕子,心頭有幾分道不明的滋味,卻也沒什麽功夫細想,只因那蒼玄口中的彌溪谷,是四海八荒裏人人都曉得的……

三界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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