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視一周，幾十雙眼睛眨啊眨地盯著我看，我不得不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緊張。

“老師，你的傷好了嗎？”一個長相甜美的女生大聲說。

聽到有人問候自己，我還是很高興的，立刻回她：“已經沒有大礙了，謝謝你的關心。”

“老師幹嘛只謝她啊，我們也都很關心你啊。”一個一看就很痞的男生調侃我，之前說話的女生臉紅成了番茄。

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回他：“當然，也謝謝大家的關心。”講臺下噓聲一片，我不得不又咳了一聲，低下頭去鼓搗電腦。

把幻燈片打開，我才擡起頭來對大家說：“大家都知道還有兩次課就考試了，這些是考試內容，大家把它抄下來回去好好覆習，考試題都包含在裏面了。”

學生們開始有所動作，找筆的找筆，找本的找本。我坐到椅子上，才松口氣，就有一男學生舉起手來說：“老師，你是不是拿錯幻燈片了？為什麽我都看不懂？”

我扭頭看了看PPT，沒錯啊，就是陳綱給我的那個，於是回他：“沒拿錯，就這個。”

“可是我們都看不懂啊。”之前那個有點痞裏痞氣的男生說。

早就聽說大學生在課堂上不好好學習，大好的青春都花費在逃課玩游戲、買衣服、談戀愛上，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連老師給的考試範圍都看不懂，難怪會有人連及格都達不到。

我站起來，準備像我高中班主任給我們做高考前的動員一樣，給大家好好上一課。

“我說你們呀，”我一本正經道，“平時上課不好好聽講，到了考試才知道著急。如果考試是一場戰鬥，你們這些人都會成為敵人的俘虜！到時不求你們能保住國|家的機|密，只希望你們不要說我是教過你們的老師就行了！你們說看不懂考試內容，這能怪誰？這些題是我跟陳綱老師一道一道精挑細選的，我們都知道你們的能力，不可能為難你們，結果連這麽簡單的內容你們都看不懂，你們對得起辛苦賺錢供你們讀書的父母嗎？”

“可是老師……”最先向我問候的甜美女生插話道。

我沒等她說完便打斷她：“沒有什麽可是！反正考試內容我是不會改了，也不會再縮小範圍了，你們只要抄下來回去好好覆習就行了！都別再跟我狡辯了，再多說一句平時分就記0分！”

還是這招管用，學生們雖然一臉的不服氣，但沒有一個人敢再多說一句，老老實實地抄了起來。

我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就走下去巡視。當走到那個痞子男生跟前，我發現他連本子都沒拿出來，只顧拿著手機玩游戲。

“餵，你為什麽不抄？”我低聲對他說。

他“百忙”中擡頭看了我一眼，用下巴點了點他身旁的女生：“有我女朋友呢，她字比我的清楚好認。”

被他提到的女生羞澀地看我一眼，又趕緊埋下頭去。

我皺了皺眉，繼續問：“讓女孩子做這些，你身為男人不覺得羞愧嗎？”

“哈？”男生露出輕蔑的表情，“只是抄個筆記而已，老師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我如果有個你這樣的男朋友，我一定……”說到這句，我忽然想起了華聰飛……等等，怎麽感覺這個比方不太妥當呢……十五年後的我確實跟這種男人在交往，這個現實讓我沈浸在懊惱與悔恨中，一時回不過神來。

“老師你一定會怎樣？”男生久久等不到我的回答，主動問道。

“離婚！一定要跟他離婚！”我握住拳頭在心中忿忿不平，沒想到居然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老師你還好吧？”男生有點被我嚇到，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咳，唔，我沒事……你好好學習不要再玩了！現在是上課時間！”我把他的手機搶過來，“手機先放我這裏，下了課再給你。”

“餵餵，老師……”他在我身後叫我，我直接無視他回了座位，把手機放到了講臺上。

“都抄完了吧？我翻頁了。”我翻過一張PPT，同時不經意地看了眼門口，一個影子閃了過去。我有些疑惑地走到門口察看，結果一個人也沒有，難道是我的錯覺？

上完課我回到辦公室，華聰飛正悠哉地坐在我的位置上玩電腦。我走過去，他擡頭向我打招呼：“下課了？感覺怎麽樣？”

“完全沒問題，我給他們上了生動的一課。”我毫不謙虛地回答，同時探頭過去看他在玩什麽，“這是什麽游戲？我也要玩，你教我玩。”

他把位置讓出來，我坐下後，他站到我身後，一手握著我握鼠標的手，一手撐在桌子上：“點這裏，雙擊這兒，對，點那個……”

“呦，這大中午的，你倆不去吃飯，窩這兒甜蜜吶？”一個女老師一進門就調侃我們道。

我從電腦屏幕中擡起頭來，看了看被華聰飛圈在中間的自己，剛想把華聰飛推開，卻被他搶先一步貼上來。我正要發火，他在我耳邊的低語及時制止了我：“這是範曉青，是之前替你代課的老師。過去跟人道個謝去。”

我疑惑地站起來，向範曉青友好道：“之前謝謝你替我上課。”

“這麽客氣幹嘛？我結婚那陣兒你也替我代了不少課呢。”她把包放到自己辦公桌上，“對了，你們不去吃飯嗎？”

“我們正要去。”華聰飛拉住我，“那我們就先走了。”

“好的。”她跟我們揮了揮手。

“剛才那個老師是替我上課的老師？可是陳綱說是他替我上的啊。”我撓了撓頭，有些不解。

“陳綱？怎麽可能？陳綱是教法語的，不可能替你代西班牙語。我剛向你們主任說明情況的時候，他告訴我是範老師代的。”華聰飛回我。

“可是，他還給了我個PPT，說是考試內容，讓我上課的時候讓學生抄下來就好了。他還說，那些考試內容都是我跟他之前定的。”

華聰飛臉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沒聽說過陳綱還會西班牙語啊，而且你的課程的考試，沒必要跟法語老師商量吧？”

唔……好詭異……結合今天上午陳綱跟趙博文一起整我的事情，我似乎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陳綱和趙博文跟我關系怎樣？”我問華聰飛。

他想了想，說：“關系很好啊，算是我們倆比較親密的朋友了，經常會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所以我一上午就被他們開了兩次玩笑？！”太侮辱我的智商了！

“怎麽回事？”華聰飛不解地看著我。

“上午我上課的時候，讓學生抄陳綱給我的PPT，有的學生說看不懂，我還以為是因為他們平時沒有好好聽課，還把他們訓了一頓，現在想來，很可能……”

“陳綱給你的是法語考試的PPT？”

“Bingo！這下丟人了……下次課我要怎麽辦……”我有些垂頭喪氣的。

“小意思啦，”華聰飛拍拍我的肩膀，“下次課就跟學生說，這次的課其實是對他們辨別西班牙語與法語能力的考驗，大家都通過了，平時成績都有加分，然後把真正的考試內容再讓他們抄一遍就好了。”

“這都可以？”我有些懷疑這種方法的可行性。

華聰飛露出讓我安心的表情：“放心吧，學生只要能有考試答案和加分就行了，才不管你用了什麽借口。”

“那好吧……”說完這句，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謝謝你幫我出主意。”

華聰飛笑得格外溫柔：“因為你是我愛人嘛，為了你，我可是什麽都會做的。”

面對他的微笑，我有些失神，等回過神來才說：“陳綱他們太過分了，居然趁人之危，一定要想辦法教訓教訓他們才行。”

“說的對，”華聰飛附和我，“不過現在我們還是先去吃飯比較好，這些事我們邊吃飯邊想吧？”

我點頭，快步跟上他。

到了食堂，等我們找到座位坐下後，我發現旁邊坐的居然是上午那個痞痞的學生。他跟我打了個招呼，就跟他的同伴聊了起來。

“喏，多吃點這個。”華聰飛把他盤子裏的菜夾給我。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個學生，最後對他說：“感覺好奇怪。以前的你跟那個學生的性格一樣臭|屁呢，十五年後的你卻讓人覺得很可靠。”

“是嗎？那你是不是，再次愛上我了呢？”華聰飛似是開玩笑地說，但我從他眼中，看到了認真與期待。

我別開眼睛，夾了菜往嘴裏猛塞：“哎呀食堂的飯菜也不錯嘛。”我故意岔開話題，而坐在對面的華聰飛似乎什麽都明白，輕輕笑了幾聲。

我一邊在心裏反覆告誡自己我不是同性戀，一邊又忍不住想，現在這個華聰飛會被我喜歡我能理解啦，但是以前那個是怎麽追到我的？本來我覺得一直留在十五年後也不錯，可是現在，我卻想回到十五年前，去了解與經歷我跟他交往的整個過程。可是，我還有可能回到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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