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達成和三個孩子一起吃飯，卻完全沒有發現對面後廚間還有一個人註視著他。而那個矮瘦的身影瞇了瞇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繼而又看看柳達成身邊的柳絮兒和小樹兒，嘴唇不由得哆嗦了兩下。可是那人的視線又落在柳雅的身是，則是一臉的疑惑。

“小順啊。”矮瘦的人拉住了剛剛收拾了一桌碗筷過來的小夥計，指著外面柳達成的一桌，問道：“那桌客人是什麽來頭啊？看著吃的挺不錯呢，衣服穿的也幹凈利索。”

“我哪兒知道？這裏來來往往的客人多了，能來得起飯館的客人，總不會是太窮吧。不過，這桌好像也不是特別有錢，剛剛坐下的時候，那個瘸子老爹和他那大閨女都緊張的不得了，跟第一次下館子似的。倒是他那二閨女像是有些見識的，點菜什麽的都是她。小兒子應該也見過一些市面，顯得挺安穩的。”

“瘸子？你說那老爹是個瘸子？”矮瘦的人楞了一下，又朝外面看了一會兒，最後終於看清，柳達成坐著的是一架輪椅，看來真是瘸了。

“是啊，瘸了。不過，買一架輪椅可也不便宜呢，估計這家還是挺殷實的。”叫小順的夥計說完，把手裏沾滿了油漬的碗盤往矮瘦的那人腳邊的木盆裏一放，道：“我說翠蓮嬸，你不好好的幹活，盡打聽客人的事幹啥？是不是又想著哪個客人有點錢，你去訛一筆？次你抱著個酒壇子打一個客人身邊路過摔了一跤，還硬說人家絆了你，打碎了半壇子酒。結果咋樣？那客人不但沒賠錢，還把你給揍了一頓吧？掌櫃的不是也說了嘛，你要是再敢這樣，他把你趕出去，讓你連刷盤子洗碗的活都沒得做了。”

說完，小順踢了踢腳下放滿了碗盤的木盆，道：“還有這麽多碗沒洗呢，你不能不看熱鬧，好好的幹活？”

“哎，好，幹活，幹活了。”叫做翠蓮的矮瘦婦人又朝外面看了一眼，看到柳達成確實坐著輪椅，嘆了口氣，也坐下繼續洗碗了。

可是算是坐下幹活，翠蓮的心也還是不停的翻騰著。畢竟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又費盡心思的跑回到這裏來，還不是想要有個落腳的地方嘛。要是柳家真的日子殷實了……

想到這兒，翠蓮不由得又活動了心思，站起身來朝外面看去。卻不料再看這一眼，發現外面柳家人坐的那一桌已經空了

翠蓮忙擦了把手，從後廚間跑出來，到了門口左右的張望，卻還是不見人。

掌櫃的見她這樣，在後面叫道：“周翠蓮，你又不好好的幹活，四處的亂看什麽？要是再敢打客人的註意，我可真的不會再收留你了。要不是看你是個可憐的討飯婆子，琢磨著給你一口飯吃你還能幫我幹活，我憑什麽要收留你？快點回去，幹活幹活。要是讓客人看見有這麽個討飯的婆子給我後廚幫忙，還得嫌我這飯館臟呢。影響了生意，我可更留不得你了。”

“討飯婆子？”周翠蓮楞了一下，看看自己消瘦的身子，和一身補丁的褂子，還有粗糙的雙手，冷笑著撇了撇嘴，道：“我現在是討飯婆子，可我不會一輩子當討飯婆子。等著吧，以後我也能天天來你這飯館吃飯。”

“你？還想天天來我這飯館吃飯？也不照照鏡子，都人老珠黃了，除了留你打雜幹活，誰還收留你？你以為別人都當你是他娘呢？”掌櫃的說完，從賬本撕下一頁寫壞了的，揉成紙團朝周翠蓮打了過去，喝到：“快點回去幹活，不然晚沒有飯吃，直接趕你出門了。”

周翠蓮的腦門被那紙團打了一下，卻還是不死心的朝外面張望了一眼。可是確實看不見柳家的人了，這才無奈的嘆了口氣，走回了後廚。可是心裏卻已經開始盤算著，究竟是回去好，還是在這兒繼續待著好？

回去，柳達成的腿已經瘸了，不知道家裏現在是靠誰在撐著；萬一回去之後是一家子的重擔壓下來，誰又能受得了？可是不回去，她難道真的一直當個討飯婆子，靠著打零工洗碗混日子？

剛才見他們一家四口吃的也是挺不錯的，六菜一湯呢，是不是柳家的日子已經好起來了？可是那另外的一個小姑娘又是誰？

周翠蓮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又蹲下來洗碗。可是還不死心的不時朝外面張望著，想著再看看柳家的人，或是找人打聽一下柳家現在的情況。

只是，看了幾次也不再見人影，掌櫃的又過來罵了她幾次，周翠蓮這才趕緊的忙著洗碗，也把這件事放下了。

柳絮兒推著輪椅，小樹兒在旁邊嘰嘰喳喳的說著剛才那家飯館哪個菜不好吃、哪個還行，柳達成則是一臉笑意的看著一雙兒女。卻一轉頭又發現，柳雅雖然跟在旁邊，卻好半天沒說話了。

柳達成問道：“雅兒啊，怎麽了？我見吃吃飯到了最後好像有心事似的。結了帳還匆匆的離開了，這是怎麽回事啊？”

“啊？沒事，是覺得那家的菜確實不怎麽好吃，我也吃飽了，想要出來溜達溜達。”柳雅搖搖頭，臉也恢覆了笑容。應該是她多心了吧，那麽一個普通的小飯館，會有什麽特別之處呢？

可是，柳雅的直覺一向非常的準，為什麽她總是感覺有一道目光是朝他們看過來的？而且那眼神，似乎還在打量著他們每一個人。按理說，這裏誰會認識柳家的人呢？如果真是認識的話，又為什麽不出來打個招呼？

看柳達成的樣子，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柳雅又覺得，一定是自己想的多了。柳家如此普通，也從來不會得罪人，沒有道理被人給盯是了。

果然，再走了一陣子，柳雅再也沒有覺得被人盯著看了。她才釋然了，估計是飯館裏的什麽人看著柳達成坐著輪椅有些好吧。她這才算是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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