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柳雅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那邊的那個方向是村裏的一片墳地雖然村裏人姓氏不同，各家的祖墳並不在一塊，但也不會漫山遍野隨便的亂葬人。大多是找一大片風水好的地方，一個村莊的墳地都在那邊。所以柳雅很快明白，小樹兒是去娘親的墳了。

幾乎沒有猶豫，想到了這個解釋之後，柳雅立刻跟了小樹兒，一邊道：“帶我一起去看看娘親吧。我從好了之後，還沒有看過娘親呢。”

“嗯，走吧，在那邊。”小樹兒朝前面一指，帶著柳雅走了過去。

然而，柳雅想錯了，小樹兒並沒有帶著柳雅往村裏的墳地方向走。而是走了一大半之後拐個彎兒，朝一條山間溪流走去。又沿著溪流一路向，到了小溪的源頭。

這裏已經快要到達小山坡的頂點了，周圍的樹木不多，有一小片開闊地。而開闊地的央，有一座不大的土丘。土丘前沒有墓碑，只有幾塊石頭壘起來的、類似於小塔的模樣。

而從這裏向前望去，只見眼前豁然開朗，溪水蜿蜒而下猶如一條柔美的絲帶；流到山坡下又與其他的溪水回流，形成了一條小河。河水又向前流淌，仿佛帶走了一絲絲的牽絆，直流向遠方。

小樹兒並沒有走向那幾塊石頭壘成的小塔，也沒有下跪的意思，只是站在這裏看著那一條溪流喃喃道：“娘親，小樹兒要去學堂了，你要保佑我哦。”

柳雅站在這裏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是該跪下來磕頭，感謝一下這位母親留給自己這麽多的東西，包括她女兒的身體都給了自己；還是該像小樹兒一樣，站在一旁，仿佛是站在母親的身邊，和她喃喃的說幾句貼心話兒。

想了一下，柳雅覺得還是小樹兒的方式更貼近於內心。那些下跪、叩頭都太過形式了，發自內心的感謝也不一定要三拜九叩。柳雅便決定在這裏和這位母親說幾句悄悄話，說在心裏，卻相信她一定能夠聽到的。

默默不語，卻在心道出了不盡的感激和自己現在的幸福，柳雅告訴這位母親，她會替她照顧芽兒的身體，她繼承了芽兒的身體是和芽兒合二為一了，所以她是自己真正的娘親。

和娘親說了貼心話，卻沒有絮叨個沒完。小樹兒也是幾句話之後舒了口氣，對柳雅道：“好了，二姐，我們走吧。娘親一定都聽到了。她也一定看到你現在變好了，替你高興呢。”

柳雅也點點頭道：“嗯，娘親都知道了。我們走吧，讓娘親看著你去學堂，好好的考試，回來之後再告訴娘這個好消息。”

和小樹兒下山，回家，其實也沒有用去多少的時間。下山的路，柳雅回頭又看了一眼，發現在這個方向完全看不到面的那塊開闊地了，自然也看不到那個墳頭和石頭壘成的小塔了。

柳雅微微有些怪，娘親去世的時候，柳家正是最為困難的時候，這座墳、還有這小塔又是誰給娘親修的呢？而且，為什麽娘親去世之後，竟然沒有葬在村裏柳家的祖墳，而是把她一個人葬在這裏？

有了疑問，柳雅問小樹兒道：“娘親的墳前為什麽沒有墓碑，只有一座石頭壘成的小塔呢？”

“這是娘親的意思。她病的很厲害的時候，還帶著我和大姐山一趟，選定了這塊地方，說是她離世之後要獨居在這裏，看著一條條溪流相匯集，有幸福綿長的意思。而且娘親也說，她不要一塊寫著‘柳方氏’的墓碑，只想要一尊隨意搭起來的石塔。那時候娘親還用炭條畫過石塔的樣子，是七塊由大到小的石頭搭起來的。後來娘親真的過世了，這石塔是我和大姐找來的石頭，搭成的。”

說到這裏，小樹兒又道：“娘親特意交代，不需要一座真正的石塔，只要是隨手撿來的石頭，按照大小堆在一起成個塔形可以了。為此，每當有大風刮過之後，我和是大姐都要過來看看，這石塔有沒有被風吹倒。如果倒了或是那塊石頭滾到不知哪裏去了，重新找一塊石頭再搭。不過好在這樣的時候並不多，也沒有多大的風能把幾塊石頭吹倒的。”

難道這是……暗號嗎？

不知道為什麽，柳雅竟然一下子想到了這個梗。她並不知道這個石塔究竟代表著什麽意義，她只知道娘親是個很高明的醫生，當然也能夠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某種惡疾的晚期，也可以推斷自己離世的大致時間的。

可是這麽苛刻的一個條件，顯然並不只是因為某種趣味而做的。因為人到了那個時候，趣味已經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心尚未完成的心願。那是不是說，這個小小的、隨意搭成的石塔有著某種特別的意義？

“二姐，到家了。是不是因為我突然跑到山來看娘親，讓你心裏難受了？”小樹兒拉了拉柳雅的衣袖，打斷了她的思緒。

柳雅剛才走神了，小樹兒前面的話她都沒怎麽聽清，只得搖搖頭道：“沒事，二姐不難受，只是想是不是要來不及了？我們快走吧。”

柳雅知道，現在她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而且她也無心去追尋這麽一個根本不屬於自己的真相。如果她真的是傻丫頭雅兒，這一切對她來說可能還有意義。可自己已經是柳雅了，那麽娘親在世的時候究竟執著與這座石塔還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她都不想去探究了。

“是啊，走吧。真的怕來不及了呢。”小樹兒急忙的去牽馬了。不過又道：“可是，我總不能在昨天晚跑來和娘親說話吧？所以只能選在早了。”

柳雅笑了，摸摸小樹兒的頭道：“以後想要看娘親了，叫二姐陪你啊。別一個人往那邊跑。”

柳雅知道，算是他們的娘親，可小樹兒畢竟還是個九歲的孩子，要一個人往墳頭走還是會有心裏陰影的。所以，她以後都會陪著小樹兒一起去看娘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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