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都低下頭，同時叫了一聲。紅色的鮮血正一點點地侵蝕白雪，速度極慢。青葙子奇道：“知秋的血，難道有什麽神力？”

阮知秋防備地看著已經沒有人形的靈塵子，沒時間回答，只是搖頭。

“莫非……”明瑞忽地變出一柄小刀，在手指上割開一道口子，紅而刺目的鮮血瞬間從指尖落在雪地上，驚心刺目。青葙子想要阻止也是來不及：“明瑞你……”

仙障被腐蝕成了篩子，但靈塵子身軀太過龐大，擠不進來，便用全身力氣撞來。昆侖山仿佛也被他一下下的撞得快要垮掉。阮知秋抓著雲澤：“要不你們先離開，我把他引到別處去。”

雲澤握住她的手腕，低頭看她一眼。他的唇角還有淡淡血跡，額上有血痕未幹。阮知秋突然懂了他的眼神，微微向他靠去。

明瑞忽道：“快看！”

原來，明瑞的血正在已極快的速度吞噬白雪，與方才阮知秋的血融在一起。只消片刻功夫，白茫茫的雪便已消散幹凈，露出平坦的青石。石頭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一堆字。

“《無道》！是《無道》！”連雲澤也興奮起來。阮知秋恍然大悟，這麽重要的東西，鴻鈞老祖怎麽會隨意處置。

還沒等眾人看清青石上寫的是什麽，山體忽地抖動起來，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腳下破土而出。阮知秋突然叫了一聲，雪融化後，石板上濕漉漉的，山體又抖得厲害，這才沒有站穩。。雲澤眼明手快，抓住了她，明瑞也立即拉住了她另一只手。

正是危急時刻，石上的字也被鮮血染紅，仿佛有人正已手持巨毫，飽沾鮮血，一筆一劃地在石頭上寫著。仙障之外的靈塵子囂張的氣焰，仿佛也被上古神跡壓下了不少。

“鳳棲梧桐，永世鎮魔，是為無道。”青葙子一字字地念出來。

阮知秋費力地抓著雲澤的手，一邊攀爬一邊催問：“什麽意思？他在做什麽？”

昆侖山的抖動更加劇烈。當阮知秋好不容易攀上飛升臺，只聽著靈塵子淒慘的叫聲越來越遠，黑雲已是微不可見。

“這就……這就完了？”阮知秋不相信自己的眼，不過是差點滾落山崖，這麽一片刻的功夫，“發生了什麽事？”

青葙子道：“那十二個字突然破出石地，印到靈塵子身上。而後，便消失了。許是，被鴻鈞老祖的神力所化。”

阮知秋還在追問：“那十二個字呢？”卻被雲澤扯了一把。她這才發現，明瑞的臉色如一張白紙，嘴唇抖著，雙目無光。

“鳳棲梧桐？真是這樣嗎？”明瑞喃喃道，全身顫抖如遭雷擊。

阮知秋一時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遲疑地問：“是要找一只棲身在梧桐樹上的鳳凰嗎？”

青葙子與雲澤皆是陷入沈默。過了好一陣，明瑞慘笑：“世間萬物，形為末，神為本。鳳棲梧桐，非形也。”

阮知秋心頭模糊的不安愈發明顯：“魂魄？”

這天地間，僅存的鳳凰已是不多。鳳凰族的幾位元老自是純凈的鳳凰元神，但梧桐仙木在千年前的確有，但現在，卻是鳳凰公主占著梧桐仙子的身軀。

明瑞的肩頭抖了抖：“娘的意思，是我？我必須舍身鎮魔？青哥哥，是不是這個意思？”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青葙子，閉上眼，許久才睜開，艱難道：“應當是了。鳳君曾經問過我，古籍上記載的鳳棲梧桐是什麽意思。她當時神色很有些怪異，沒想到竟然是印證在此處。”

明瑞的心一絲絲沈下去。自從天下妖魔四起，鳳君身亡，她殺妖除魔沒有半分的害怕。現在，山谷的風呼呼吹了起來，涼透入心。

若是此刻死了，青葙子還能護著自己的魂魄，入輪回，成人成物都聽天由命。但是一旦化舍身鎮魔，那便是真正的魂飛魄散。

“讓我，讓我好好想想。”

明瑞緩緩轉過身，緩緩架起祥雲，緩緩飛上天去。青葙子不放心，跟在她身後。看著兩人漸漸變作小黑點，消失在天空中，阮知秋惶然看向雲澤：“我，是不是不應該……”

“你沒有做錯。”雲澤抱住了他，閉上眼，低聲道。

阮知秋心裏的難受一陣陣湧上，化作眼淚。她低聲道：“我恨過她，恨過鳳君。但是，現在……我不想明瑞死……”

“天道無常，即便是神仙也算不出自己的命運。阿秋，看開些。”雲澤低下頭，為阮知秋抹去眼淚。

阮知秋低低地問：“如果，我有一天死了，你會怎麽樣？”

“你不會死。”雲澤溫柔撫慰她，“你會同我一樣，成仙，直到海枯石爛。若是未修煉成仙，我會生生世世陪著你。”

一連好幾天，阮知秋和雲澤都在人間。並不是不願回天庭，而是沒辦法面對明瑞舍身鎮魔。雖只是如凡人一般日出而作，兩人卻樂在其中，仿佛幾生幾世才修來的平靜。跋涉了四五天，兩個人回到了傾星巖，在靈霞派的墳墓前鄭重行禮。

阮知秋將帶來的祭品一件件擺在墓碑前，細心斟滿了酒，一一舉杯，滴滴珍釀沁入泥地。

“師父，師娘，師兄，師弟，我很好。謝謝你們，費盡千辛萬苦來見我，讓我不要上當。”眼淚滑下臉龐，“可是我沒聽，生生地擾亂了三界。”

修長的手指伸來，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阮知秋對他展顏一笑，拉住了他：“他是雲澤，在我前生便有糾葛。師娘，我嫁給他，好麽？”

秋風吹過，墳頭青草微微點頭，仿佛是歡喜的笑。

雲澤忽地撩袍，與阮知秋並肩跪在一起，鄭重地向墓碑磕了三個頭。阮知秋忙拉住他：“你是天君之子，我不過是……”

“你只是我的妻子。”雲澤眸中滿是對阮知秋的憐惜，“無論天崩地裂，海枯石爛，雲澤只願攜手阮知秋一人。”

阮知秋唇角微微翹起，淚水止不住地滑落。只盼今生今世能偎在雲澤懷中，永不分離。

一陣撲棱撲棱的聲音從天邊傳來，雲澤沒有回頭，只是伸出一指，法力青鳥停了上去。雲澤本是漫不經心地偏頭，聽到一串密語後，臉色頓時變了。

“怎麽了？”阮知秋見過這種青鳥，神仙用它傳遞消息。

雲澤若無其事地化去了法力青鳥：“沒事。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阮知秋剛剛“嗯”了一聲，第二只法力青鳥也是撲著翅膀飛來。雲澤這次聽也不聽，直接捏死。

似乎發生了什麽緊急的事，阮知秋有些心慌。雲澤眉頭微皺，帶著她往山下奔去。

“雲澤，出什麽事了？”阮知秋問。山間的野草繁茂，割著她的腿，有些不知所以然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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