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你說得對。”見他鍥而不舍地追問，阮知秋真害怕，若是自己說半個不，會不會被暴打一頓，會不會被一腳踢到懸崖下，忙違心附和。

玄一滿意地點點頭，神色緩和了不少，笑道：“知秋，你偶得奇遇，神力大增，是別人想也想不來的福氣。你得好生修煉。過不了多久，天界必將大舉來犯，你可得好生出力。”

阮知秋磕磕巴巴地應道：“好……一定……不負……那個大人的……”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玄一笑了笑，走遠了去。阮知秋長長緩了一口氣，涼風吹過，才發覺渾身都是冷意。

為了來日的太平清明，任何犧牲都是必要的嗎？

阮知秋想不通這個道理，也不想求助誰。阿惜本來是她最交心的朋友，但是她身上的秘密，突然讓她顯得那麽神秘重重。

聽聞天界正在布陣列兵，為的是將九幽界一擊而潰，無論是曾經的仙還是現在的妖都忙於防衛。修煉的修煉，吞噬魂魄的吞噬魂魄，研究陣法的研究，入目皆是一派忙碌。凈媛許久沒來找阮知秋的麻煩，因她正苦於精進不力。連最愛偷奸耍滑的阿鴻，也在點點攢集靈力。

阮知秋似乎與眾人游離開來。在這片黑暗的天底下，她是唯一修習仙術的人，與周圍格格不入。若是稍有懈怠，如團團黑霧的妖氣立刻圍聚，剛增長的丁點仙力又消散了大半。阮知秋不敢松氣，運氣對抗。說來也怪，修煉日久，她對抗妖氣反而更加輕松，神力法力大漲。

玄一聽說後，讚許道：“所謂相生相克相化，正如是。妖氣與仙氣，不過一線之隔。你慢慢摸索著找到訣竅，便能隨意吸化身外之物，為自己所用。”

“那你……你修行那麽多年，一朝墮了妖術，不可惜嗎？”阮知秋問。

玄一止住步子，看身前黑石地上偌大的圓坑，淡道：“妖氣能化仙氣，仙氣為何就不能化妖氣？妖魔神仙，本是一體。”

兩人走在九幽界最中心的巖石附近眼前是一大片黑壓壓的雲團。不知洪荒出於什麽打算，最近一個多月，凈媛等魔仙從凡間抓了許多凡人，逼著他們在黑巖石上開挖，叮當聲沒日沒夜響個不停。阿鴻偶爾被叫去送飯，聽說黑石堅硬，一個壯年男子一錘下去，石頭表面一點痕跡也無。人們叫苦不疊，卻在妖魔的淫威下，日覆一日地勞作下去。

只是，勞作的地方被層層妖霧遮攏住，看不真切。阮知秋雖然有心去探查一二，卻被阿惜拉住。阿惜說：“大人不允打探，咱們還是不要惹麻煩了。”

阮知秋忍不住，擋到玄一身前，指著沈得看不見的黑霧道：“何為正何為邪？難道說，罔顧生靈也是正道？”

玄一的眼眶慢慢地染上一層緋紅：“阮知秋，你顧慮那些螻蟻做什麽？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把你害成這樣的，還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君？！”

“乒當”

千裏鏡落下，摔成碎片，晶瑩如冰。過了一陣，碎片像有了生命一般緩緩挪動，自行組合起來，不多時，又是一塊完整無缺的鏡子。

明瑞緩緩往後退了半步，坐在地上。這段時日以來，人間妖魔作亂，無辜者死傷甚多。在凡間修煉的各門各派，都自發地抵抗，天界亦是派出了一些神仙。只可惜，收效甚微，反折損了不少仙人。

“明瑞。”青葙子從庭院外奔來，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再看滿地碎片，猜出了不少。他靠在明瑞身邊坐下：“又看知秋了？”

“嗯。”明瑞低低點頭，“知秋不是這次大亂的根源，元兇是我，對不對？”

青葙子沒有說話。

明瑞道：“我知道他們怎麽說的。說娘仗著天君偏私，肆意妄為，才惹下這場禍事。還有人說，要把我和娘交給知秋，讓她平了憤怒，這場禍事自然消禰。如果真是這樣，我……”

“別說傻話！”青葙子打斷她，“就算把你綁在阮知秋面前，給她一把刀，她也只是比比樣子。她不是心狠的人！”

明瑞擡頭看他：“你這麽了解她……如果當初不是我……”

“明瑞！”青葙子忍不住帶上幾分氣，看她目光惶惶，微微嘆息。遭逢巨變，雲澤已經變了個人，沈默不語，只知一味修煉，不舍晝夜。明瑞又鉆牛角尖，走不出藩籬。他柔聲安慰：“你娘現在……肩上的壓力更沈，不如去看看她有什麽需要的？”

鳳君、青帝、真武帝君三位鎮守南、東、北的帝君，被天君選為輔助主持絕陣的神靈。施陣當時，神力消耗甚深，所以勤加修煉不敢懈怠。明瑞一想，此言在理，心頭微微一振，便點頭道：“我去看娘。”

走到淩霄後殿時，明瑞見天君正與母親說著什麽。聯想到那些影影綽綽的話，明瑞止住步子，躲在玉柱後。所幸，天君很快便離開，鳳君亦是恭送有禮，一無不妥之處。

“出來吧。”鳳君向明瑞藏身的地方看過來，“你的氣息，藏得還不夠。”

明瑞吐吐舌頭，一路跑到鳳君身旁，親昵地挽住母親的手臂：“娘，陣法準備得如何？”

鳳君微笑，容顏端嚴：“無甚大礙。想來，很快便要出征了。”

“娘，這次真的可以嗎？”明瑞捂住心口，小心道：“女兒心裏，真有些擔憂。那個洪荒詭計多端，怕有什麽陰謀。”

鳳君唇邊浮出自信地笑：“詭計，不過是實力的補充。此番絕陣，有軒轅劍、煉妖壺、女媧、神農鼎、昆侖鏡六件神器為引，天底下還沒任何神禁得起，更何況洪荒本是妖身。瑞兒，你放心便是。”

明瑞遲疑道：“何時出征？女兒也想去……”

鳳君看了女兒一眼，沈吟不語。她何嘗不知明瑞的想頭。半晌，她道：“令澤鎮守天庭，跟我等出征的，有雲澤與青葙子，到時，你跟著他們便是。”

明瑞拉住鳳君，不肯松手：“娘，你有沒有覺得，這事太過順利了些？”

鳳君眉頭微蹙：“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瑯嬛境妖魔橫生，絕不是一朝一夕。”明瑞一一道來，“可見洪荒逃脫絕非是近年的事。當年的仙魔大戰，娘也曾說起，洪荒是被三絕陣鎮壓於鎮妖山下。他這次逃脫如此之久，難道沒想到天界再次啟用絕陣鎮壓於他？他就沒個應對？”

明瑞的話頗為在理，鳳君想了想：“我去找天君，大敵當前，須得萬無一失。”

鳳君急匆匆地走了，明瑞又找到雲澤。見他潛心修煉的模樣，明瑞突然沒了勇氣，悶悶地回到行宮。

曾經快樂的時光，就這麽一去不覆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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