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人，有什麽好……阮知秋的目光剛剛觸及過去，脖子便僵住了。

“他他他……他是個什麽東西？”她抖抖索索地問，緊緊拽住雲澤的袖子，將自己裹成粽子。

“這個麽，”雲澤思考了片刻，低下頭，對她漫不經心地一笑，“本君也不知道。”

要不是那個姿態詭異的“人”已經近在咫尺，阮知秋真想一腳把他踢出去當靶子。說話間，那“人”走路發出的哢嚓聲越來越大，每走一步，山道上便出現一個小坑。

阮知秋屏著呼吸，從草縫中偷偷窺視。那人的身體扭扭曲曲，像一只巨手草率捏過一般，頭歪斜地耷拉在脖子上，像是誰順手從地上撿了一顆圓溜溜的東西，順手安放上去的。左肩凸右肩凹，前胸陷後背拱，腰扭到一旁，一腿在前，拖著另一條腿，一步步挪著，向他們所藏之處靠近。最奇特的是，這個人渾身沒一點完好的皮膚，全是石頭！

“你不是神仙麽？”阮知秋問：“難道不能做法收了他？”

“神仙？”雲澤唇邊浮上一抹淡淡的嘲笑，目光中有三分落寞，“神仙也不能凡事隨心所欲。”

被這樣的目光看著，阮知秋心底有個地方狠狠地動了一下，仿佛假裝是堅石的地方，其實只是柔軟的水。她假裝沒有看見的別開臉，聽見身旁飄來一聲低低的嘆息。

那個怪人仿佛無耳無目，徑直走遠了去。明瑞與青葙子重新出現在他們身邊時，阮知秋方回過神，見自己還被雲澤攬在懷裏，慌忙往旁邊挪開了兩步。一顆心砰砰跳得厲害，不知是給嚇的，還是給驚的。

明瑞打量著阮知秋與雲澤：“你們兩個怎麽了？臉紅紅的。”

“沒……沒什麽，被嚇住了。”阮知秋搖頭，掩下心底的慌亂。

青葙子只看向雲澤：“澤兄，方才那東西是什麽？”

雲澤皺眉，道：“不知道，看著像人，但凡人決計不會如此古怪。”

“那我們還去不去西牛賀洲？”明瑞問，“走了這麽久，別說凡人，連個生靈都不曾見到，好生古怪。不如，先讓一個人回天庭搬救兵？”

青葙子看了阮知秋蒼白的臉，征詢雲澤：“明瑞此言有理。只是，誰回去？”

雲澤閉上眼，覆又睜開：“你們沒有發覺，自打從幻心陣中出來以後，我們的法力根本不足以支撐我們駕雲嗎？”

原來，他們現在與凡人無異。阮知秋問：“去西牛賀洲找白君，又如何呢？”

“至少，可以讓他派人將這片山掃蕩一番，”明瑞回身，指著他們來的方向，層山疊翠在指尖變得很小，她道：“趁群魔未成氣候……”

她突然楞住了。

有來無去村、幻心陣，來去無蹤的洪荒，化魔的衍河，不計其數的魂人。這麽多違反天地陰陽的詭異之事，離著西牛賀洲只有一天多的路程，白君不知道，怎麽可能？

“難道白君也……”明瑞喃喃道。

青葙子和雲澤對視一眼，兩位神君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原本只想著搬救兵，沒曾想倒是自投羅網。

阮知秋突然插嘴，看向明瑞：“你方才說，也？難道除了衍河，還有神仙投身魔界嗎？”

明瑞看她，低下了眼簾：“你以為，我沒事跑到那洞窟去是好玩麽？是有人騙我說，青葙子與你幽會，我一時激憤，從九重天偷跑了下來。”

阮知秋目瞪口呆，神仙造謠不上稅的嗎？她氣急：“誰，誰那麽無恥！”

明瑞微微瞥她，閉口不說話。阮知秋還要再問，雲澤不經意地打斷她的話：“眼下，就憑我們三個……只有做魚肉的份。”

三個？難道我就不算戰鬥力麽？阮知秋聽著，心裏老大不服氣，道：“那個白君，怕也不知道你們在這裏。為什麽不去其他地方求助？”

“因為，方才我等一番大戰，靈力損害極多，最起碼要休息一個晝夜，才可勉強回覆體力。”青葙子仰頭看著頭頂上漸漸圍攏來的一大片烏雲，低聲道，“現在，要走也是來不及了。”

亂風刮過，三位陌生的神仙驟然出現。為首的那位男仙生得實在俊朗，一雙狹長的鳳眸掃過阮知秋，唇角勾笑，再對雲澤等人畢恭畢敬地拱手：“三位上仙，小仙熙晨有禮了。”

這人，似乎不太像個神仙啊。阮知秋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微低了頭，躲開了他有些探究的目光——總覺得他有些眼熟。

雲澤沒有回答，只是一手藏在身後，輕輕掐了一個指訣。明瑞與青葙子亦是不開口，兩個人淡淡地看著三人。不知怎的，山野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中。

“神君，小仙已遣人報知白君，還請……”熙晨猶自不覺，還在低頭稟報。剎那之間，雲澤忽地出手，青光如電，纏繞住他們三人。阮知秋方在發怔，青葙子與明瑞已飛動起來，裙袂飛揚，青衫徐飄，出手若疾。只眨眼的功夫，熙晨等三人已被捆仙索綁成了粽子。

熙晨滿臉都是驚詫又茫然的神色：“神君，爾等為何……”還沒說完，青葙子袖衫輕動，一陣淡淡白煙飄過，三人徹底睡死了去。

阮知秋幽怨地看了暈過去的熙晨一眼，搶我臺詞。雲澤為什麽要對神仙動手，青葙子與明瑞也沒理會自己……連個暗示的眼神都沒有……

原來，神仙與凡人，果真是隔著鴻溝的不同物種。

“你們做什麽要動手？”

雲澤沖熙晨擡擡下巴：“你看。”

阮知秋的眼差點落在野草地上滴溜溜打滾。仙風道骨十足的三位神仙，瞬間變作兩狐一狼，還穿著衣裳……那紅皮狐貍，似乎在哪裏見過……

“你忘了麽？那個千面大王的手下，專門奪人魂魄的。”雲澤道：“那麽濃的妖氣，真當我等是普通的仙人看不出。”

明瑞厭惡地看了三只動物一眼：“現在要怎麽做？是找個地方休息，還是……”

“西牛賀洲顯然已是淪陷，”青葙子道，低頭思忖，“就是不知白君現狀如何，是被囚禁，還是有什麽圖謀，甚至……”

雲澤冷冷一笑：“與其在這裏費心思地猜，不如去看看。”

“這個主意不錯。”明瑞居然點頭讚成，“得了信，咱們立即回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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