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你總該知道我們在什麽地方了吧。”雲澤道：“不毛林，長著成片的妖樹。這些樹以其他動物植物的生命為食。天長日久，整片林子都也生了妖性。你低頭看看，可曾見半點綠草？”

阮知秋一把抱住雲澤：“神君大人不要丟下我。”

“那個衍河，果然有鬼。”雲澤不耐煩地將阮知秋從身上拉下，卻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費力地拖著她往前走，道：“從南天門一出來，他就一直往這邊飛。近段時日以來，這裏妖魔比以往滋生了許多，想來，他暗中與這些妖物往來已久。”

與妖物往來。阮知秋驀地想到那個在夢中出現的聲音，能暗窺人心，無形無體，莫非也是一個什麽妖怪不成？她偷偷瞄了雲澤一眼，不敢再搭話。

雲澤思忖良久，掌心倏爾生火，團團向一棵枯樹飛去。一陣轟鳴之後，眼前出現一條勉強可以算做是路的彎曲小徑。

“這裏，可以出去了麽？”阮知秋小心地避開樹幹上柔軟的綠藤，她總覺得這些藤條會突然暴起，將她死死纏住。

雲澤道：“這裏不過是林中妖氣比較薄弱的地方，能不能走出去，還得看你我的運氣。”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滿是石子的山徑上，不時有小石子滴溜溜地在腳邊滑過。不知為什麽，雲澤始終握著她的手腕，阮知秋掙脫不得，只道：“神君，神君大人，放手好麽？小的長了腳的。”

雲澤沒有回頭，沒有起伏的嗓音從阮知秋面前飄來：“本神君怕你亂走，還得費力去找。”

自己會冒著被枯樹吸幹血的危險會亂跑麽？阮知秋想辯白兩句，卻在即將說出口時，閉上嘴。

若是忽略身邊的危險，就他和自己兩個人，安安靜靜地這樣走著，想必，日後也沒多大機會。

最後一絲夕陽光終於被黑暗的森林吞沒，沒有風來，樹葉卻沙沙作響，像是在歡慶夜晚的降臨。阮知秋心裏一緊，伸出手來，想喚出一小縷火光。雲澤忽地抓住她的手：“不可！”

阮知秋不明所以，忽地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聲音，窸窸窣窣像老鼠。她扭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樹上的藤條如靈蛇一般纏住了她的裙裳，

阮知秋一跳八丈高，撲在雲澤身上：“救命！”

雲澤指尖生出的火星燃在藤條上，頓時蔓延出一條火線。伴隨絲絲怪異的聲音，藤條扭曲滾動，似痛苦萬分地掙紮。漸漸地，在神火的催動下，藤條燃成灰燼，眼前又是影影憧憧。阮知秋渾身冒著寒氣，目瞪口呆地看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它……是要吃我嗎？”她抖抖索索地問。

沒曾想，雲澤手臂一翻，直接將她負在背上，邊走邊道：“吃了你還不算什麽。怕的就是吸你的精魄，讓你不生不死。”

阮知秋想掙紮，奈何掙脫不了他的手臂。雲澤的後背很寬，她的心莫名很安，臉莫名很紅，驅散夜裏的寒冷。她低低地哼了一聲：“神君，小的……小的……其實不重。”

“重死了。”雲澤冷冷道：“來天庭四個月，偷吃了不少好東西吧。”

阮知秋的臉更紅。原來，她躲在六重天不見人，卻逃不過雲澤的法眼。連她偷偷溜到禦廚房偷吃兩塊糕點的事，他都知道。

“以後，以後，”阮知秋扭捏道：“小的再也不……”

雲澤突然反手捂住了她的口，低聲道：“噓，前面有人。”

林子裏，不知怎的，飄起了陣陣薄霧。與失霧渡口相比，這層霧似乎有迷人心智功效。阮知秋心裏犯怵。誰的膽子那麽大，還敢到吃人的不毛林裏來？

“怎麽回事？”阮知秋剛開口，便被雲澤擁進懷裏。淡淡的清香傳入鼻端，令她莫名心慌臉紅，卻不敢掙脫。

雲澤附在她耳邊道：“那東西，不是人。”

阮知秋心一跳，不敢多言，任憑雲澤將她抱著往前緩緩挪步。兩人藏在一棵普通的大樹後，側耳細聽。

“洪荒大人饒命！”

是衍河。

阮知秋連呼吸都頓住了，耳朵分外靈敏。這個修習妖術的神仙也在這裏，做什麽？洪荒，洪荒是誰？聽著好生耳熟。

雲澤卻是渾身一僵，手臂不由得用上了幾分力，阮知秋雖疼卻不敢出一聲。能讓雲澤失態，定然是萬分危險。

阮知秋從雲澤肩頭探出一點，悄悄看去。隔著枝葉重重的遮蔽，其後一塊小小的空地上，衍河跪在一個人的面前，抖若篩糠。在雲端上的囂張半分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惶恐、畏懼。

站在衍河面前的那人，一身黑袍從頭籠罩到腳，看不出身形體貌。全身上下透著一股子難言的陰氣，阮知秋莫名打了一個寒顫。

“饒命？”被稱為洪荒的黑衣人開口，“你被趕出天庭，已經壞了我的大事。”

阮知秋渾身一抖，腦中“轟”的一聲巨響。這個聲音，與多次出現在夢裏、身旁的聲音，一模一樣。

她終於想起來了，洪荒，不是兩萬年前被鎮壓的魔尊麽？他不是在鎮妖山底下麽？怎麽到了這裏來了？

無數個問號充在腦袋裏，攪得阮知秋的頭有些昏，仿佛處在一個巨大的漩渦裏。雲澤絲毫未曾發覺，他悄悄施法，在身旁擋起一周仙障，怕洩了氣息，特別是阮知秋。

衍河更加惶恐，低低伏下身體。洪荒似在思忖，往旁邊走了幾步，長袍被風吹起，看不見他的腳，只有一團揮散不盡的黑霧滾滾而出。阮知秋的心提到喉嚨，又像是被人緊緊揪住，生怕一個響動，引來魔尊的攻擊。

洪荒似未察覺一般，道：“也罷，給你個機會將功贖罪。鳳族的公主明瑞已被誘騙到前方的山洞裏，你去把她殺了。”

衍河大驚失色：“明瑞公主是天生的神靈，小的法力低微，怕是……怕是……”

洪荒只緩緩轉頭，看了他一眼，衍河肩頭重重一抖，低下了頭：“是，小的立即去。”

待衍河離開後，洪荒左右看了看，未曾發現動靜，忽地化作一道黑氣，消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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