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正旦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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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神聚氣。”慈姥輕撫手中那支紫竹簫，淡道。阮知秋回過神，發覺自己走神，心底暗虛。
阮知秋見那支簫被把玩得通體透亮，夜間又聽林間簫聲咽咽，說不出的沁脾舒爽，心想不知這簫有什麽來頭。這一分神，手指反而被琴弦勾出一個小小的口子，血染紅了袖口。
“你怎麽……”慈姥皺眉，走來拿起阮知秋的手，施法療傷。小傷口很快愈合，慈姥的眉頭卻是愈發緊皺。
阮知秋不解：“我怎麽了？”
“你是不是天生元神不穩？幼時多病？”慈姥問，纖白手指搭在阮知秋的手腕上。
阮知秋點頭：“所以，我才……”“你可曾服藥？”慈姥問：“我看得出你少少地會些仙術，並不高深罷了。”
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將九葉靈芝的事告訴慈姥。雖然雲澤走後，也沒人再來盤問，但她總有些害怕。萬一連累了慈姥仙女……
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慈姥，我可否，可否與知秋說兩句話？”
青葙子？他怎麽來了？
阮知秋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慈姥施法給她換了一張臉，與自己生就的那副皮相全然不同。與慈姥同時往門外看去，青葙子站在門檻外，長影子拉在屋內。不知怎的，阮知秋總覺著，他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有些哀意。
慈姥輕推她：“去吧，莫怕，他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阮知秋按捺下心裏的不安，慢慢跟在青葙子身後。兩人在竹林裏走了多久，阮知秋的心也就忐忑了多久。萬一又被岐鳴山的人看見，說自己勾引明瑞公主的夫婿，該如何是好？
青葙子忽地停住了腳，阮知秋忙站定在他五六步遠的地方，警惕地看著他的背影。可青葙子沒有轉身，清風吹起他的袍擺，孤寞如松。
“神君大人，您……要是沒什麽說的，小的先回去練琴了。”阮知秋試探道。
青葙子一動不動，幾要化成巨石。隔了許久，阮知秋聽得耳旁傳來一陣低低的嘆息，若有若無，像是微風無意中掠過一般。她方有些驚疑，青葙子轉身，手裏握著一個木匣。
“知秋，日後，我不能陪你了。”青葙子一開口，阮知秋的三魂七魄頓時嚇飛了一半。幸好左右無人，否則被人聽到，不知又是怎樣的麻煩。她實在想不出怎麽回答，只有絞盡腦汁回應：“呃……沒關系。”
青葙子緩緩走到她面前，將木匣塞進她手中：“這是我給你配的藥，每日一丸。慈姥會教你怎麽修煉。日子久了，你的病就會好起來。”
阮知秋擡頭，看他眼裏泛起的哀傷，心頭莫名一痛。她突然很想問一句，我與你，是不是有什麽糾葛？你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目光，看我？
“鳳君你身上的咒，過段時日自然會消失。”青葙子擡手，似乎想要撫摸她的臉，終是什麽都沒做，“靈芝的事，她並未提及，你且放寬心。”
阮知秋沈默以對。鳳君以為這樣，她便放棄了麽？絕不！
“我曾經以為，能與你攜手此生。”青葙子慢道，“只是，天機詭譎，即便我天生便是仙人，也逃不開命運擺布。”
阮知秋一怔，茫然無措。堂堂神君，青君之子，鳳凰公主的夫婿，作甚要對她這個小凡人，說出這麽一大段情深如許的話？
青葙子說罷，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開。阮知秋回頭看去，那身青色的長袍在暮色中漸漸遠去，步履沈緩，不舍卻又不得不舍。
竹葉婆娑，輕輕而落。阮知秋低頭，將那匣子捂在胸前，像是吸取匣子上僅存的青葙子的溫暖。她也不知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是直覺，這樣會讓心裏好受一點。
夜風漸起，阮知秋抱著木匣，慢慢走在石子路上。忽地一擡頭，不遠處的竹林裏，站著一人，也在註視著他。
雲澤？
他來做什麽？
阮知秋知道，雲澤終歸是放了自己一碼，應當感恩才是。只是，道謝的話，她怎麽也說不出口，只好假裝沒看見，快步趕回竹裏館。雲澤的目光，刺得她渾身都不舒服。
再過兩日，便是正旦會。若她再不能奏出樂曲，慈姥怕是怎麽也袒護不住。深夜，竹裏館一片寂靜，星光暗淡，涼風拍窗。阮知秋獨自一人，坐在琴前，不斷回想當日的心境，明臺漸漸空明，氣息漸漸在體內奔湧，忽地如巨浪滔天，奔騰而至。她緩緩擡起手，纖指輕輕一撥……
最後一個音已飄散在風中，全場寂靜。阮知秋起身，抱起琴，向在座的仙人們微一恭身，回過神的神仙們頓時交口讚譽。青君撫著長須，點頭微笑：“許久未聽九霄環佩彈奏，果然音色不減當年。”
阮知秋坐到慈姥仙女身後，阿惜遞來一盞熱茶。她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不自覺地看了雲澤一眼。
那夜他一言未發，與無邊夜色融成一色。今天，在正旦會上，他一眼未看自己，只自顧自低頭飲酒，與在岐鳴山盼顧飛揚的樣子判若兩人。莫名，阮知秋的心情有些低落。
青君身著正裝，寬袍大袖，一派中年儒雅士人模樣，與青後甚是相配。他指著阮知秋對鳳後笑道：“那琴女操琴的模樣，有幾分當年明瑞的樣子。”
鳳後瞟來一眼，微微笑著，轉頭對青君青後說了幾句。阮知秋豎著耳朵，也沒聽清鳳後到底說了什麽。
在歸雲川，阮知秋只覺身在夢境一般。她從一介凡人，變作彈奏琴曲的琴女。慈姥還教會她高深的吐納煉氣之法，尋來好些丹藥與她吃。這些，本就不是慈姥分內之事，阮知秋猶豫著受下。神仙的心思太過難猜，不如，靜觀其變。
眼見慈姥回天庭日子漸近，阮知秋本想找個機會告辭，慈姥突然告訴她：“你，和你的小狐貍準備一下，跟我回清杳殿。”
阮知秋一楞：“天庭？隨便就能去麽？”
“只要不被人發覺，誰會無聊告發不成？”慈姥淡淡地說，“何況，你自己也想上天庭，不是麽？”
阮知秋差點淚奔。神仙當真好可怕，什麽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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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知秋見那支簫被把玩得通體透亮，夜間又聽林間簫聲咽咽，說不出的沁脾舒爽，心想不知這簫有什麽來頭。這一分神，手指反而被琴弦勾出一個小小的口子，血染紅了袖口。
“你怎麽……”慈姥皺眉，走來拿起阮知秋的手，施法療傷。小傷口很快愈合，慈姥的眉頭卻是愈發緊皺。
阮知秋不解：“我怎麽了？”
“你是不是天生元神不穩？幼時多病？”慈姥問，纖白手指搭在阮知秋的手腕上。
阮知秋點頭：“所以，我才……”“你可曾服藥？”慈姥問：“我看得出你少少地會些仙術，並不高深罷了。”
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將九葉靈芝的事告訴慈姥。雖然雲澤走後，也沒人再來盤問，但她總有些害怕。萬一連累了慈姥仙女……
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慈姥，我可否，可否與知秋說兩句話？”
青葙子？他怎麽來了？
阮知秋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慈姥施法給她換了一張臉，與自己生就的那副皮相全然不同。與慈姥同時往門外看去，青葙子站在門檻外，長影子拉在屋內。不知怎的，阮知秋總覺著，他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有些哀意。
慈姥輕推她：“去吧，莫怕，他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阮知秋按捺下心裏的不安，慢慢跟在青葙子身後。兩人在竹林裏走了多久，阮知秋的心也就忐忑了多久。萬一又被岐鳴山的人看見，說自己勾引明瑞公主的夫婿，該如何是好？
青葙子忽地停住了腳，阮知秋忙站定在他五六步遠的地方，警惕地看著他的背影。可青葙子沒有轉身，清風吹起他的袍擺，孤寞如松。
“神君大人，您……要是沒什麽說的，小的先回去練琴了。”阮知秋試探道。
青葙子一動不動，幾要化成巨石。隔了許久，阮知秋聽得耳旁傳來一陣低低的嘆息，若有若無，像是微風無意中掠過一般。她方有些驚疑，青葙子轉身，手裏握著一個木匣。
“知秋，日後，我不能陪你了。”青葙子一開口，阮知秋的三魂七魄頓時嚇飛了一半。幸好左右無人，否則被人聽到，不知又是怎樣的麻煩。她實在想不出怎麽回答，只有絞盡腦汁回應：“呃……沒關系。”
青葙子緩緩走到她面前，將木匣塞進她手中：“這是我給你配的藥，每日一丸。慈姥會教你怎麽修煉。日子久了，你的病就會好起來。”
阮知秋擡頭，看他眼裏泛起的哀傷，心頭莫名一痛。她突然很想問一句，我與你，是不是有什麽糾葛？你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目光，看我？
“鳳君你身上的咒，過段時日自然會消失。”青葙子擡手，似乎想要撫摸她的臉，終是什麽都沒做，“靈芝的事，她並未提及，你且放寬心。”
阮知秋沈默以對。鳳君以為這樣，她便放棄了麽？絕不！
“我曾經以為，能與你攜手此生。”青葙子慢道，“只是，天機詭譎，即便我天生便是仙人，也逃不開命運擺布。”
阮知秋一怔，茫然無措。堂堂神君，青君之子，鳳凰公主的夫婿，作甚要對她這個小凡人，說出這麽一大段情深如許的話？
青葙子說罷，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開。阮知秋回頭看去，那身青色的長袍在暮色中漸漸遠去，步履沈緩，不舍卻又不得不舍。
竹葉婆娑，輕輕而落。阮知秋低頭，將那匣子捂在胸前，像是吸取匣子上僅存的青葙子的溫暖。她也不知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是直覺，這樣會讓心裏好受一點。
夜風漸起，阮知秋抱著木匣，慢慢走在石子路上。忽地一擡頭，不遠處的竹林裏，站著一人，也在註視著他。
雲澤？
他來做什麽？
阮知秋知道，雲澤終歸是放了自己一碼，應當感恩才是。只是，道謝的話，她怎麽也說不出口，只好假裝沒看見，快步趕回竹裏館。雲澤的目光，刺得她渾身都不舒服。
再過兩日，便是正旦會。若她再不能奏出樂曲，慈姥怕是怎麽也袒護不住。深夜，竹裏館一片寂靜，星光暗淡，涼風拍窗。阮知秋獨自一人，坐在琴前，不斷回想當日的心境，明臺漸漸空明，氣息漸漸在體內奔湧，忽地如巨浪滔天，奔騰而至。她緩緩擡起手，纖指輕輕一撥……
最後一個音已飄散在風中，全場寂靜。阮知秋起身，抱起琴，向在座的仙人們微一恭身，回過神的神仙們頓時交口讚譽。青君撫著長須，點頭微笑：“許久未聽九霄環佩彈奏，果然音色不減當年。”
阮知秋坐到慈姥仙女身後，阿惜遞來一盞熱茶。她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不自覺地看了雲澤一眼。
那夜他一言未發，與無邊夜色融成一色。今天，在正旦會上，他一眼未看自己，只自顧自低頭飲酒，與在岐鳴山盼顧飛揚的樣子判若兩人。莫名，阮知秋的心情有些低落。
青君身著正裝，寬袍大袖，一派中年儒雅士人模樣，與青後甚是相配。他指著阮知秋對鳳後笑道：“那琴女操琴的模樣，有幾分當年明瑞的樣子。”
鳳後瞟來一眼，微微笑著，轉頭對青君青後說了幾句。阮知秋豎著耳朵，也沒聽清鳳後到底說了什麽。
在歸雲川，阮知秋只覺身在夢境一般。她從一介凡人，變作彈奏琴曲的琴女。慈姥還教會她高深的吐納煉氣之法，尋來好些丹藥與她吃。這些，本就不是慈姥分內之事，阮知秋猶豫著受下。神仙的心思太過難猜，不如，靜觀其變。
眼見慈姥回天庭日子漸近，阮知秋本想找個機會告辭，慈姥突然告訴她：“你，和你的小狐貍準備一下，跟我回清杳殿。”
阮知秋一楞：“天庭？隨便就能去麽？”
“只要不被人發覺，誰會無聊告發不成？”慈姥淡淡地說，“何況，你自己也想上天庭，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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