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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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明瑞便留了心，時時纏著鳳君，想從母親身上打探消息。鳳君道：“我兒，莫要傷心。那九葉靈芝草雖是珍貴，失了就失了。難不成堂堂鳳族君主，還找不到一個能幫著你修行的寶貝？”
明瑞默默苦笑。她是擔心母親為了自己，做下了什麽犯天條的事。這一番思量，甚至連青葙子都說不出口。
青葙子是她睜眼時見到的第一個人，那時，他坐在床頭，手裏的銀碗總是盛滿了苦澀的藥汁。他對自己溫柔的笑，滿眼都是愛。
他是母親請來的醫仙。母親說她出生時仙脈不穩，常年沈睡，是青葙子想進一切辦法修補元神。那時，他說了許多話，自己都喜歡聽。
他說：“這藥有些苦，別怕，吃下頭痛便好多。”
他說：“岐鳴山的秋色很美，不過人間的四季更美。等你病好，我帶你去看。”
他說：“阿……現在，該叫你明瑞了。”
那時的她，心底總是有滿溢的歡喜。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青葙子看自己的目光開始變了。從溫柔變得探究，再到疑惑，甚至是，疏遠？
最近一兩百年，他幾乎不願上岐鳴山。連成婚至今，她與他，相敬如冰。
她真的不明白，愛自己的是他，冷淡自己的也是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絲竹淙淙，淺淺的說笑聲順著香風緩緩飄來。大殿裏，各路神仙觥籌交錯，笑語連連。明瑞端起酒杯，側臉看了青葙子一眼。自從三個月前，九葉靈芝失竊後，娘與青葙子交談過一次。她還記得他從淩永閣走出後，獨立庭院，目光茫然。但是，對自己，至少不再冷漠。
“阿瑞，有心事？”青葙子問。依著東勝的規矩，正旦會將在初一進行。在正旦會舉行前，每日會有小宴會，為提前到來的神仙接風洗塵。
明瑞微微搖頭：“沒事，我就是覺得，娘近日操勞過甚，有些擔心。”
青葙子道：“凡間最近的確有些不大安靜，澤兄幾乎將四極八荒走了個遍。我也有些擔心……”
明瑞忽見一位不大相熟的仙人，剛踏入殿門，環顧一周後，匆匆奔向坐在客座第一位的鳳君。他低頭躬身見禮後，在鳳君耳旁低低說了幾句話。鳳君眉目微斂，旋即起身，跟著那位仙人離去，連時常跟在她的玄一和靈筠，都沒讓跟去。
是有什麽事麽？明瑞好奇心大盛，借口出去透氣，遠遠跟在鳳君身後。歸雲川宮殿眾多，鳳君與那個仙人走在前面，曲曲繞繞過了好幾重宮殿，進了一處偏殿。
明瑞顯出身來，走近打量。怕有人發現，她使個隱身訣，慢慢走到偏殿窗邊。
“老鳳凰，你給的機會，很稀罕麽？是個人都要接受麽？”
阮知秋？她怎麽在這？
明瑞好奇心大盛，湊近前去，從窗縫往內窺視——阮知秋全身被一條捆仙索困得動彈不得，手腕、脖頸、腳腕露出點點淤痕。鳳君站在她身前三四米處，目光寧靜：“這麽說，九葉靈芝是被你盜走的？”
阮知秋恨恨看了靈塵子大仙一眼，恨不得將這老頭咬上兩口。她花了好幾天功夫，四處打聽，又怕露出行跡，連覺也沒好生睡得，終於見到了師父生前的好友。
聽完阮知秋的痛陳，靈塵子大仙驚訝道：“想不到那鳳君竟然如此狠毒，難怪老道幾月前去傾星巖，靈霞派半點蹤跡也無。真是，飛來橫禍……”
阮知秋跪在他面前，深深磕頭：“請大仙助晚輩一臂之力。晚輩在天君前申冤得報，師父師娘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小姑娘，你叫知秋，對吧？”靈塵子大仙嘆息道：“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二，老道一定竭盡全力幫你。”
阮知秋喜上眉梢，又拜了兩拜。聽靈塵子道：“小姑娘，你說，你已經從岐鳴山處拿到了九葉靈芝，可否給老道看一看？”
阮知秋正要從袖中摸出靈芝，耳畔忽地聽到一個聲音：“小知秋，你要是把靈芝給了這老頭，千萬別後悔。”
這個聲音？阮知秋一楞，低頭左右看了兩眼，空曠的房間裏，什麽人也沒有。沒由來一陣恐懼，她抖了一下，收回快要出口的話。
“前輩，九葉靈芝被晚輩藏在一處穩妥的地方，”阮知秋道：“晚輩這便去取來。”
她退著往後走去，剛轉身，還未踏出門外，聽得腦後風聲傳來。還沒回頭，一條長長的繩索捆住了全身上下，當即動彈不得。
“你！”阮知秋如落入冰窟中，渾身冰涼。
靈塵子大仙呵呵一笑：“小丫頭，聽說不日前，岐鳴山丟了一株靈芝草，想不到就是你幹的。”
“靈塵子前輩，九葉靈芝草明明是我靈霞派的鎮派之寶，你也是知情的。”阮知秋竭力自辯：“鳳君滅我靈霞派上下，天地難容！”
靈塵子的長須隨風飄動，曾經和藹的面容在阮知秋眼裏，笑得萬分可惡：“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我就讓你死得明白。過會鳳君來了，有什麽話對她說去罷。”
殿門自動關閉，擋下光線。阮知秋拼命掙紮，繩索非但沒有松開的跡象，反而越縛越緊。她氣憤非常，恨不得一頭碰死在墻上。
“小姑娘，不過是被神仙騙了一次，何必撞墻？”輕笑聲從墻角傳來。阮知秋循聲望去，角落裏隱約有個什麽東西，正隨風晃晃悠悠。
阮知秋有些害怕，一想著這裏是神仙居所，鬼魅想來都是怕的，便大著膽子喝問：“你，你到底是誰？”
“我？”那聲音笑得嘲弄，“我就是幫你的人，聽不出來了麽？”
阮知秋驚疑不定：“你不是只有……只有在睡夢中……出現嗎？”
“小姑娘，你應當關心的是，過一會你怎麽脫身。”聲音極其悠哉：“而不是我怎麽出現。”
阮知秋咬唇不答。她用力踹了幾下殿門。想來靈塵子已從外面把門鎖上，大門紋絲不動。她又伏下身，滾到窗邊，只是拼勁力氣，也站不起來，只靠在窗下喘氣。
正門轟然一響，陽光爭先恐後從外湧進陰暗的大廳。阮知秋偏頭閉眼，避開刺眼的光芒。鳳君冷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姑娘，本君不是給了你機會麽？”
“老鳳凰，”阮知秋咬牙切齒道：“你給的機會，很稀罕麽？是個人都要要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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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瑞默默苦笑。她是擔心母親為了自己，做下了什麽犯天條的事。這一番思量，甚至連青葙子都說不出口。
青葙子是她睜眼時見到的第一個人，那時，他坐在床頭，手裏的銀碗總是盛滿了苦澀的藥汁。他對自己溫柔的笑，滿眼都是愛。
他是母親請來的醫仙。母親說她出生時仙脈不穩，常年沈睡，是青葙子想進一切辦法修補元神。那時，他說了許多話，自己都喜歡聽。
他說：“這藥有些苦，別怕，吃下頭痛便好多。”
他說：“岐鳴山的秋色很美，不過人間的四季更美。等你病好，我帶你去看。”
他說：“阿……現在，該叫你明瑞了。”
那時的她，心底總是有滿溢的歡喜。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青葙子看自己的目光開始變了。從溫柔變得探究，再到疑惑，甚至是，疏遠？
最近一兩百年，他幾乎不願上岐鳴山。連成婚至今，她與他，相敬如冰。
她真的不明白，愛自己的是他，冷淡自己的也是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絲竹淙淙，淺淺的說笑聲順著香風緩緩飄來。大殿裏，各路神仙觥籌交錯，笑語連連。明瑞端起酒杯，側臉看了青葙子一眼。自從三個月前，九葉靈芝失竊後，娘與青葙子交談過一次。她還記得他從淩永閣走出後，獨立庭院，目光茫然。但是，對自己，至少不再冷漠。
“阿瑞，有心事？”青葙子問。依著東勝的規矩，正旦會將在初一進行。在正旦會舉行前，每日會有小宴會，為提前到來的神仙接風洗塵。
明瑞微微搖頭：“沒事，我就是覺得，娘近日操勞過甚，有些擔心。”
青葙子道：“凡間最近的確有些不大安靜，澤兄幾乎將四極八荒走了個遍。我也有些擔心……”
明瑞忽見一位不大相熟的仙人，剛踏入殿門，環顧一周後，匆匆奔向坐在客座第一位的鳳君。他低頭躬身見禮後，在鳳君耳旁低低說了幾句話。鳳君眉目微斂，旋即起身，跟著那位仙人離去，連時常跟在她的玄一和靈筠，都沒讓跟去。
是有什麽事麽？明瑞好奇心大盛，借口出去透氣，遠遠跟在鳳君身後。歸雲川宮殿眾多，鳳君與那個仙人走在前面，曲曲繞繞過了好幾重宮殿，進了一處偏殿。
明瑞顯出身來，走近打量。怕有人發現，她使個隱身訣，慢慢走到偏殿窗邊。
“老鳳凰，你給的機會，很稀罕麽？是個人都要接受麽？”
阮知秋？她怎麽在這？
明瑞好奇心大盛，湊近前去，從窗縫往內窺視——阮知秋全身被一條捆仙索困得動彈不得，手腕、脖頸、腳腕露出點點淤痕。鳳君站在她身前三四米處，目光寧靜：“這麽說，九葉靈芝是被你盜走的？”
阮知秋恨恨看了靈塵子大仙一眼，恨不得將這老頭咬上兩口。她花了好幾天功夫，四處打聽，又怕露出行跡，連覺也沒好生睡得，終於見到了師父生前的好友。
聽完阮知秋的痛陳，靈塵子大仙驚訝道：“想不到那鳳君竟然如此狠毒，難怪老道幾月前去傾星巖，靈霞派半點蹤跡也無。真是，飛來橫禍……”
阮知秋跪在他面前，深深磕頭：“請大仙助晚輩一臂之力。晚輩在天君前申冤得報，師父師娘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小姑娘，你叫知秋，對吧？”靈塵子大仙嘆息道：“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二，老道一定竭盡全力幫你。”
阮知秋喜上眉梢，又拜了兩拜。聽靈塵子道：“小姑娘，你說，你已經從岐鳴山處拿到了九葉靈芝，可否給老道看一看？”
阮知秋正要從袖中摸出靈芝，耳畔忽地聽到一個聲音：“小知秋，你要是把靈芝給了這老頭，千萬別後悔。”
這個聲音？阮知秋一楞，低頭左右看了兩眼，空曠的房間裏，什麽人也沒有。沒由來一陣恐懼，她抖了一下，收回快要出口的話。
“前輩，九葉靈芝被晚輩藏在一處穩妥的地方，”阮知秋道：“晚輩這便去取來。”
她退著往後走去，剛轉身，還未踏出門外，聽得腦後風聲傳來。還沒回頭，一條長長的繩索捆住了全身上下，當即動彈不得。
“你！”阮知秋如落入冰窟中，渾身冰涼。
靈塵子大仙呵呵一笑：“小丫頭，聽說不日前，岐鳴山丟了一株靈芝草，想不到就是你幹的。”
“靈塵子前輩，九葉靈芝草明明是我靈霞派的鎮派之寶，你也是知情的。”阮知秋竭力自辯：“鳳君滅我靈霞派上下，天地難容！”
靈塵子的長須隨風飄動，曾經和藹的面容在阮知秋眼裏，笑得萬分可惡：“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我就讓你死得明白。過會鳳君來了，有什麽話對她說去罷。”
殿門自動關閉，擋下光線。阮知秋拼命掙紮，繩索非但沒有松開的跡象，反而越縛越緊。她氣憤非常，恨不得一頭碰死在墻上。
“小姑娘，不過是被神仙騙了一次，何必撞墻？”輕笑聲從墻角傳來。阮知秋循聲望去，角落裏隱約有個什麽東西，正隨風晃晃悠悠。
阮知秋有些害怕，一想著這裏是神仙居所，鬼魅想來都是怕的，便大著膽子喝問：“你，你到底是誰？”
“我？”那聲音笑得嘲弄，“我就是幫你的人，聽不出來了麽？”
阮知秋驚疑不定：“你不是只有……只有在睡夢中……出現嗎？”
“小姑娘，你應當關心的是，過一會你怎麽脫身。”聲音極其悠哉：“而不是我怎麽出現。”
阮知秋咬唇不答。她用力踹了幾下殿門。想來靈塵子已從外面把門鎖上，大門紋絲不動。她又伏下身，滾到窗邊，只是拼勁力氣，也站不起來，只靠在窗下喘氣。
正門轟然一響，陽光爭先恐後從外湧進陰暗的大廳。阮知秋偏頭閉眼，避開刺眼的光芒。鳳君冷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姑娘，本君不是給了你機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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