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秋很想拒絕，奈何怕暴露身份，只得猶猶豫豫地跟上。她尖起耳朵聽著眾精怪聊天，不時插上兩句嘴。原來，不久前，此處來了個有道行的妖怪，自稱什麽千面大王。他召集起方圓百裏的小妖，說要練一門法術。待練成了，不僅他自己成仙證道，幫助他修煉的小妖們也有好處無數。

“到底有什麽好處呢？”阮知秋問。

有個黑衣少年道：“聽說是仙丹，吃了法力倍增。”

“不對，是駐顏仙方。”灰衣少女道，“服用後，永不衰老。”

“不對不對，是……”

幾人就此爭論起來，到底是什麽好東西，值當方圓百裏的精怪前赴後繼。阮知秋壓根不信。真有這麽神奇對仙丹仙方，那妖怪會拿出與他人分享？怎麽不自己吃？

她故作疑惑地問：“千面大王要你們做什麽呢？”

“不過是吸些凡人的魂魄罷了。”藍裙少女笑道，“那些凡人啊，一見著咱們就傻了眼，偷偷施法拿走魂魄，比拿筷子還簡單。”眾精怪都笑了起來。

阮知秋奇道：“吸人魂魄不是觸犯天條麽？你們，不怕？”

還沒聽到解答，白衣少年道：“到了。”

阮知秋扭頭，前方山壁上出現一個幽幽黑洞，只容一人通過。那群少男少女登時顯了原形，極輕松地鉆了進去。阮知秋默默數著，兩只黃鼠狼，三只狐貍，還有一個是不知名的鳥。好麽，她和這些動物，聊了半宿。

所有動物都鉆了進去，只剩阮知秋和一只灰色狐貍在洞外。灰狐貍很有禮貌：“姐姐怎麽不顯出原形？”

這個灰狐貍從一開始，一直跟在阮知秋身旁，像是很依戀一般。阮知秋幹笑：“人形也一樣，不麻煩不麻煩。”

灰狐貍點點頭，伸出爪子，做了個請的動作：“如此，姐姐先請。”

要不要這麽彬彬有禮，倒顯得身為人類的我非常不懂事。阮知秋不好多說，轉身就爬了進去。山洞裏對石頭崎嶇不平，硌著膝蓋，十分地不舒服。阮知秋一邊大罵千面大王不會選洞府，一邊祈求這洞快些走完。爬了大約半柱香的功夫，阮知秋的手，終於又按在松軟的泥土上了。

一個巨大的洞出現在她眼前。頂上石頭呈圓拱形，方圓廣闊，大大小小的石柱石筍立在洞中，連接上下，嶙峋怪異。正中有個高臺，石頭天然生成寶座模樣。石柱石筍上，不知有些什麽東西，星星點點，散發瑩瑩光芒，照亮洞穴。那些狐貍精、黃鼠狼精等等，亦變回了人形，正三兩圍聚著閑聊。只是，它們比在外面散漫輕松多了，一些“人”頭上長了一對耳朵，狼耳、狐貍耳、狗耳都有，阮知秋又慌張又好奇，心裏的害怕已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灰狐貍又化作人形，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女。與方才一樣，她一直在阮知秋身旁寸步不離。阮知秋故作輕松道：“小妹妹，你怎麽不去玩玩？”

叫人小妹妹，多占人便宜。她看著小，說不定已經幾百歲了。阮知秋想。

灰衣少女低著頭道：“姐姐，你叫我阿惜便是。我……我……我來了好幾天，一個凡人的魂魄都沒抓到。大王會責罰我的。”

“拿不到，就別拿呀，找個機會走了便是。”阮知秋悄聲道，忍不住又往洞穴看了一眼。這麽多精精怪怪，聚在這裏，那個千面大王的本事還真不小。

她也曾跟隨師父去捉妖，不過都是些沒道行的小怪。這麽多妖怪，真不知她有沒有本事逃掉。

阿惜的聲音更低：“走不了的。大王在我們每個人身上落了咒，外出兩三天沒回，便要親自抓。有個兔精，被奪了內丹，幾百年的修為，就這麽沒了。”

這麽厲害？阮知秋悚然，要是被千面大王發現了自己其實是凡人，會有什麽下場？

“姐姐，你幫幫我好嗎？”阿惜抓住阮知秋的衣袖，哀求道：“姐姐，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

阮知秋聽著這話有些不對，連忙將她拉到一旁，避開眾精怪的耳目：“你你……你說什麽？”

阿惜咬著下唇道：“姐姐，我認得你，你是靈霞派的阮知秋姐姐。我在九蓮山時，見到你住在觀裏。你……你救救我好麽？我沒做傷天害理的事。”

想不到還是舊相識。阮知秋頓時頭大如鬥。誤入了狐貍窩，小女子我自身難保好麽？看著阿惜水靈靈的大眼，她忍了忍，柔聲寬慰：“其實，我也沒……”

一陣喧鬧傳來，兩人循聲看去，中間的石頭寶座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他的身形比平常人要大上一些，穿著玄色長袍，每向上走一步，寬袖仿佛帶起一陣風，重重卷起在場所有人的心。而他的頭，是狐貍的模樣，眼長嘴尖。他的身後跟著一個人，微微彎腰，似乎是他的隨從。此人用黑布蒙住臉，只露著一雙眼，怪異非常。

阮知秋莫名有些心驚，與阿惜縮在一旁，用其他精怪擋著自己。阿惜輕聲道：“他就是千面大王。法力深不可測，姐姐，我怕。”

“別怕，”阮知秋安慰她，“不過，不過是只不會變形的狐貍。他要做什麽？”

阿惜道：“他會讓所有人把采來的魂魄交上去。交得多的有獎勵，交得少的會有懲罰。”

“吸人魂魄不是犯天條的麽？你們怎麽還敢？”

“千面大王教了一個法子，只吸三魂七魄中的一個或者兩個。”阿惜解釋，“凡人失了七魄之一，身體會虛弱，其他魂魄可略填補少許，等閑察覺不到。若是三魂齊失，人就會神志不清，如行屍走肉。”

阮知秋恍然大悟：“所以，他只要七魄或者三魂之一，並非吸人魂魄，天條也治不了他對不？他要這些殘缺不全的魂魄做什麽？”

阿惜搖頭：“這個，都不知道了。”

正說著，已有一只狐妖和一只狗妖捧著魂魄，歡歡喜喜地沖上去，恭恭敬敬地跪在千面大王前。阮知秋透過密集人頭間的縫隙，見五個泛著微光的小圓球從兩個小妖手中緩緩騰起，飛到千面大王手中。千面大王很是滿意，微一點頭。蒙面隨從當即摸出兩枚黑乎乎的藥丸扔在小妖手上。兩名小妖如獲至寶，當下塞進口中。

餘下的小妖們陸續走了上去，或多或少地獻出吸來的魂魄。阮知秋拉著阿惜，在妖群裏躲躲閃閃。可人算總不及天算，阮知秋忽然發現，不知怎的，自己竟然站到了高臺下，千面大王和蒙面隨從正盯著自己。

“那個小妖，怎麽還不獻上今夜的獵物？”蒙面隨從見阮知秋一個勁地往後躲，開口叫住她。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