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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我的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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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裏沒人攆他,謝無苔卻沒臉留下來了,他一.夜未睡,枯坐到天亮。可真是奇怪,他十幾歲就被擄上了山,在這裏待了將近二十年,期間經歷了許多刻骨銘心的悲痛往事,可當他今夜坐在這,回憶這不堪的二十年,記憶最深的卻是這十天發生的種種。

從膽戰心驚到哭笑不得,從疑神疑鬼到忙忙碌碌無暇他顧。他恍恍惚惚的意識到,自己仿佛被信任過,而後又是他親手打碎了這份信任。

他將臉埋進雙手裏。

屋外忽然傳來刺耳的金屬撞擊聲,急促響亮。

謝無苔猛地一驚。只當是別處的土匪來闖寨子了,拿起擱在墻角的棍棒就沖了出去。

天際隱隱透出微光,與謝無苔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土匪們個個拿刀拿棒,呼喝吵鬧,人頭攢動。

“靜一靜!都靜一靜!全部都去操練場!大當家有話要說!”黃獵戶敲著鑼鼓,大聲吆喝道。

有人抱怨,“不是有人闖寨子啊!”

黃大全廢話不多,“都去操練場!大當家有話說!”

操練場上,大當家二當家一人一狗猩紅披風尤為醒目。

梅梅站在桌子上,叉著腰,這次鬼頭面具好好戴著了。葉善靠坐在她身後。有了她鎮場子,不滿的抱怨聲漸漸消失了。

謝無苔腳步一停,躲到陰影處。

梅梅等人都到齊了,開始訓話,先是一舉拳:“我們是……”

眾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梅梅大聲道:“不錯嘛!你們還記得呀!但是昨天你們是怎麽做的?你們互相攻擊還喊打喊殺!”

有人反應了下,小聲抱怨:“那謝無苔是叛徒啊。”

“沒錯!”梅梅吼回去,“但你們也不是好東西!作為寨主沒有將你們教育好我深感痛心,所以從今天起,每日的這個時辰都要給我到操練場集合,然後由大毛帶領,一起繞著山寨跑步!跑完十圈才可以吃飯!跑一個月!”

她一說完,葉善起身,冷冷一掃,效果立竿見影。

黑虎寨的老少爺們,繼每人領了一份工後,又迎來了天不亮被強制體罰的命運。

謝無苔看著這副讓人哭笑不得的場景,眼淚終於苦澀的流到了嘴裏,他忽然有了些渺茫的期盼。他鼓起勇氣,跑向正離開操練場的葉善。

葉善手裏沒有拿斧子,亭亭玉立的往那一站,發絲溫柔的撫過臉。他從來沒敢認認真真直視過她的臉,此刻卻生出一種,她也不過是個鄰家小妹的錯覺。溫柔安靜好說話。

“我……”

似一陣風,她腳步不停,從他身旁掠過。

謝無苔未盡的話卡在喉嚨裏。

是在惱恨我嗎?明明剛才……

梅梅站在原地,仰著頭看他。

“梅大當……”

梅梅:“我不是你的大當家。你走吧!”

謝無苔怔怔片刻,無端生出了一股羞恥心,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情緒了,跟在竄天虎身邊這麽多年,臉皮自尊什麽的早就被他踩在腳底了。

“大,大娘子。”他追上去,擋了葉善的去路。

仍是那張溫柔安靜的臉,讓人心生好感,親切的只想讓人靠近。

“什麽事呢?”她溫溫柔柔的說話了。

謝無苔心底無端生出一種分裂感,就像他畏懼了許多日的女暴君根本就是他的幻覺,而眼前的溫柔又是真真切切的。倉促間,他無法思考,只循著心底的沖動,躬身彎腰請求道:“請大娘子再給我一次機會,允我留下來。”

“哦?”她笑了。

她的手搭上他的手腕。

謝無苔心中一喜,尚未轉化成具體的微笑,下一刻,驟然的劇痛襲來,有那麽一會他是茫然的,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直到葉善又笑吟吟的開口:“如此,你還要留下來嗎?”謝無苔才感受到劇痛,佝僂著腰跌坐在地。他的瞳孔劇烈的震動起來,終於將幻覺中的女暴君和眼前仍溫溫柔柔沖著自己笑的少女對上號。他從來沒有冤枉她,他確確實實如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錯的只是他的想像。

有那麽一會,他仿佛什麽都想明白了,這個少女從未將他的背叛看在眼裏,她能坦蕩的將寨子裏藏有巨大財富的秘密告訴他,不是因為信任,而是不在乎。

她就像這塊地盤的絕對掌控者,她將這些好人壞人雜糅在一起養活著,從未想過這些人是否真心實意願意跟著她,又或者會不會在某一天突然背叛她。她只需要他們按照她的要求生活,像是在扮演著一場她喜歡的游戲。

她的游戲是什麽呢?

劇痛讓他無法思考,他知道自己必須立刻馬上求饒。他說:“我錯了,我走,我這就走,馬上走。”

葉善笑了。

謝無苔第一次發現,原來人的笑容真的可以浮於表面,空洞而沒有意義。

笑僅僅只是笑,無關悲喜。

**

春寒料峭的清晨,謝無苔背著他的小包裹離開了黑虎寨,離開了這個他曾日夜想逃離而逃不開的地方,離開了這個噩夢般的地方。然而,他又很好奇,這個寨子將會變成怎樣?如果還是竄天虎那樣的人當老大,他能預見的是一直爛臭下去,直到有一天毀滅。而這個寨子如今有了新的主人,一切都變成了未可知。

梅大當家站在遠遠的山頭送他。臉上又換了個哭臉面具。

這些日子他們相處的很好,謝無苔待她溫柔耐心縱容,事事妥帖細致。可當他想揮手跟她道別的時候,她又很利落的轉身走了。

**

葉善今日依舊是忙碌的一天。

謝無苔臨走前好歹辦了一件好事,按照她的吩咐,購置了大批量的布匹。她讓人將布匹全部送到了陳寡婦處,依據她的要求,給山上所有人置辦統一的服裝。

黃家村人窮,土匪們不講究,穿什麽的都有,雜亂無章,葉善早就看不慣了。

因此,自排隊剪頭後,所有人又排著隊去陳寡婦處量體裁衣。

這要是在外頭,外男哪能在婦人處晃來晃去的,然而有葉善幫忙一起量,男人們都規矩的很,恨不得自己是塊能呼吸的木頭。陳寡婦等一眾女眷,除了剛開始有些害羞別扭,後來也漸漸放開了手腳。

當第一件成衣被趕制出來,老秀才沾了渾身破爛的光,第一個先領到了衣裳。

廚房為了保證這些土匪每天都幹幹凈凈的,從酉時開始到亥時末(早五點到晚十一點)都有熱水供應,不間斷。

老秀才先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才顫抖著手將衣裳穿了,衣上每一絲褶皺,每一條系帶都整理的平平整整,老秀才對著水缸裏的水照了半晌,佝僂了半輩子的腰桿忽然直了。

竹青色的衣衫,清越淡雅,讓他恍恍惚惚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那會兒他還是一名書生,意氣風發,幻想著有朝一日魚躍龍門,幹出一番大事業。

老秀才看著看著,忽然哭了,哭得很傷心,伸長了脖子掉眼淚,哭一回又打點水洗一下臉,袖子擼的高高的,生怕弄臟了衣裳。

葉善正與黃獵戶說話,她需要的東西很多,按照獵戶的說法,地道裏的那些銀子,足夠寨子裏所有兄弟什麽都不幹快快活活的生活幾輩子。

葉善也很開心,那就不用頻繁的和外頭打交道,等防禦工事全部搞好,就能安安穩穩的過她的小日子了。

老秀才哭得傷心,也沒人趕去奚落嘲笑。大夥兒昨兒因為說錯話才被罰,見葉善站在不遠處往這邊看了眼,有人想表現的,走過去,拍了下老秀才的肩頭,斟酌道:“我親愛的家人,別難過啊,有什麽傷心事說出來啊?”

老秀才哭聲一止,迅速退開幾步,連拍身上的衣料子,氣得不輕:“拿開你的臟手!你洗過手了嗎?弄臟了你賠啊?”

男子楞了下,怒氣沖沖:“誰沒有啊!得意什麽?”

梅大當家忽然大聲喊:“老秀才你過來一下!”

老秀才瞪了男子一眼,彈了彈衣料子,走出了飄逸的步伐。只眨眼的功夫葉善已經不在這了。老秀才笑的一臉見牙不見眼:“梅姐,有何吩咐?”

梅梅背著手,老生常談:“我們寨子不養閑人。”

老秀才:“是是是。”然後他犯了難,他能幹什麽呢?哦,張婆子的菜園子他或許可以貢獻一份力。

梅梅:“老秀才你識得幾個字,就在寨子裏教書吧。筆墨紙硯什麽的,你需要什麽樣的跟大全叔說。開蒙的讀物什麽的,你要是不嫌來回跑累人,你跟著一起去挑也可以。不過我大娘子說了,別想著下山就不回來了,當初讓你走你不走,現在敢背著我們跑打斷腿!”

老秀才楞住了。

他懷疑自己在做夢。

**

劉宗孝在後山頭放羊,陽光普照,積雪化開,露出青草倔強成長的嫩芽兒。

山寨裏只剩三頭羊了,沒有大黃整日追著他跑,他心情愉快不少。他曬著太陽靠在草垛上,感覺很放松。

以前他以為他不賭就會死,現在好久都沒賭了,他竟然一點也沒想念。反而因為三餐規律睡眠充足,氣色和精神都好了很多。每天一睜眼想的是他的羊,閉眼前,想著的還是他的羊。

最近他發現,他的羊群裏有一頭母羊懷孕了,懷孕了就要生羊崽,這讓他歡喜又擔心。

寨子裏昨天補過新年,才宰了他幾頭羊。他擔心他的母羊會活不到生崽就被拖出去殺了吃肉。一屍數命啊!

他散漫的視線裏忽然凝聚成一點,然後整個人一激靈,從草垛子上跳了起來,連滾帶爬的站起,抱著趕羊的鞭子快步迎了上去。

“啊……善啊善,你來啦!”無論強迫自己叫多少次,劉宗孝都不習慣。

“哥哥今日也在辛苦的放羊啊。”她聲線輕快活潑,像極了招人喜愛的小妹妹。

劉宗孝腿肚子打顫,連聲道:“不辛苦不辛苦。”

“不辛苦啊?”葉善看向零星的幾只羊,“太糟糕了,小三子跑掉了,不然這事就能交給他了,哥哥別著急,等過一陣子,羊會有的,會有很多很多羊。”

“到時候你肯定就忙不過來啦,喏!看我給你帶人過來幫你了呢。”

葉善將一直在發抖的大毛往前一推。

一直以來被獵戶媳婦教育的無法無天目中無人的大毛,見到劉宗孝仿佛看到了親人,就著葉善的力道往前一撲,一下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叔!我跟你幹!從今後好好幹活,不吃閑飯。叔別攆我走!”

作者有話說:

無論感情還是劇情,順其自然。

所以都不要爭執啦,可以發表自己的觀點,但千萬不要隔空互噴哦,看文找樂子嘛,開心最重要。

老規矩,有事罵男主。

他扛罵抗揍心態好。

***

下一章,三點更新。

另外,青峰寨地圖打完就是臨安地圖,男主這個不要臉的就要來了。喜不喜歡再說嘛,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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