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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反客為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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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反客為主(3)

“有毒嗎?”全公公慢慢走近,小聲問道。

關鴻豐拿出銀針,針身光亮,沒有任何問題。“總不會這麽光明正大做手腳的。”

“那你還試。”全公公半開玩笑地嗔他,拿出兩個不大的白瓶,裝了杏花酒進去,放到一邊的托盤上。

“王爺呢?”

“在更衣。”下午在謹王府到底還是勾破了衣角。

正說著,陳恪從裏間走出來,皺著眉,聞袖子上的味道。

想起左鳴利用熏香給陳恪下的毒,全公公緊張地地上前,“王爺……”

陳恪眉頭緊鎖,“方才不覺,這謹王府雜草叢生,一身的草腥子氣。”

“老奴差人再熏熏?”

“算了。”陳恪不得不承認,現在他確實對熏香十分排斥,“熏得頭疼。”

“嚴大人已經到了,這是獻給您的杏花酒。”

陳恪只掃了一眼,方才在裏間已經聽見了。杏花酒,晉地的特產,嚴客卿也確是從晉州來。

“王爺,這酒……”一般來說,這樣的獻品都是拿出其中的一部分,用中等規格的小瓶裝二至三瓶左右,在筵席間呈上去,剩下的部分重新用封泥封死,一般不會再打開。但嚴客卿送的酒,興許就很特別,全公公拿不定主意,還是問了一句。

陳恪瞥了一眼酒,道:“照舊。”一罐酒罷了,想必動不了什麽手腳。

嚴客卿在的雅間臨著街景,陳恪的這間靠裏,兩間雅間只隔了一道墻,三人說話都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

嚴客卿已經等了一會兒,看著時間差不多,陳恪轉出雅間,走進隔壁。

“嚴大人……”

“微臣參見王爺。”嚴客卿款款起身,既不失風度,也不失禮數。

人只道嚴大人這般好風骨是天生的,別人學不來,殊不知嚴客卿每一分每一秒都計較自己的儀態。

一如此刻,仁王為尊,嚴客卿即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也不能怠慢了,但仁王終究不是皇上,怎麽捧、怎麽把握距離都要細細思量。

這些常人想來就覺得頭疼的問題卻讓嚴客卿興奮,他喜歡這種感覺——手中有權謀力量、心中有詭計布局的感覺。

“只是一頓飯,嚴大人不必拘禮。”陳恪淡淡道,瞥了眼桌上,嚴客卿那杯茶一口未動。

“謝王爺……”

光興居的素八樣雖是素菜,味道極鮮,且只用當季的新鮮食材,不是這個時令便吃不到。

兩人對著街景,吃菜喝酒,閑話幾許,從地域見聞,到美食小吃,都是些無傷大雅的話題。

“嚴大人的杏花酒稱得上是極品了。”

“王爺不嫌棄就好。”嚴客卿言笑晏晏。“這還是十八年前家父為微臣埋下的,如今也算青雲得志,可以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了。”

看著嚴客卿似真似假的憂傷,陳恪不為所動。“嚴大人確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得先皇和今上中用。”

“王爺過譽。”嚴客卿謙和一番,看一頓飯也差不多了,陳恪卻沒有再提起謹王案,嚴客卿偷覷陳恪的神色,陳恪扭頭看外頭的街景,沒有什麽表情。

嚴客卿便主動提起話頭:“早上王爺問到謹王案……”

“是啊……”陳恪微微恍然,好像被提醒了才想起了一般:“謹王的忌辰才過去不久,不免有些感傷……”

據嚴客卿了解,仁王和謹王的關系也相當一般,看陳恪面無表情的神色,實在看不出哪裏感傷。

但話不能這麽說,嚴客卿擺出寬慰的姿態,怎麽說嚴客卿年歲也比陳恪大,擺出過來人的姿態說話還是得心應手的:“逝者已逝,王爺莫要多想了。”

“下午本宮去了謹王府。”陳恪主動道,畢竟這一身草腥子氣蓋不住,“當年一案,本宮至今心存疑慮,敢問嚴大人,兇手是怎麽捉到的?”

“說來也是運氣好。”嚴客卿倒盡瓶中的最後一點酒,“案件事發時,微臣本不知情。”

“哦?”

“謹王遇刺這樣的大案子定然要被掩蓋,透不得一點聲息。微臣當時只是大理寺的一個小官員,定然是不知情的。”

之所以說都是運氣,是因為當時的嚴客卿正好在查幾個四處流竄的異族人。

“那幾個疆外來客很是放肆,但做的都是些喝酒鬧事的小勾當,而且他們很狡猾,經常換地方,最開始是在不遠的光州,而後是京城周邊的城鎮,再流竄到京城中。”

嚴客卿細細回憶,“這本是幾個疆外商人,貨物和錢財在路上被搶,身無分文只好流浪,且當時中原十分排斥異族……”

嚴客卿追查的只是這幾個喝酒鬧事的小混混,不曾想到這些人中藏著刺殺謹王的兇手。

嚴客卿將當時京城所有的酒肆都標註在地圖上,劃掉那些已經去過的、有背景的大酒樓,又針對已經去過的酒肆劃定了一定範圍,堅守了三夜,終於看到了那幾個人。

跟著他們回到下榻的地方,一個十分簡陋的棚窩,裏頭宿了四五個異族人。

看到嚴客卿是官府中人,其中一人顯得十分緊張,拔腿就要跑,嚴客卿命人拿下,那人被制住,卻死死低著頭,嚴客卿似有所感,命人掐住那人的下巴,果不其然,在嘴裏發現了沒來得及吞下的毒藥。

不過是喝酒鬧事,值得服毒自盡嗎?且這般視死如歸的態度便不尋常。

緊接著在棚屋的搜查中,發現了兵器、迷藥、夜行衣等物件,還有女子的巾帕、謹王府的地形圖。

“微臣便把人都帶回大理寺,那巾帕是謹王妃的侍女香蘭偷來給刺客的王妃的繡帕,為的是栽贓王妃。”

嚴客卿說著也不剩唏噓,“那個小丫鬟怕是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只被嫉妒蒙了眼。”

“刺客的行兇動機呢?”

嚴客卿搖搖頭,“他們堅持是買兇殺人,後來這幾人便死在了獄中……”

這幾人並沒有在大理寺活到被判刑,而是被當時的大理寺卿黃柏年殺死。

陳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由得冷笑,一宗案後面牽扯的是更多的案件,一環扣著一環——

買兇殺人的正是黃柏年,為的是謹王查的一宗勾結異族的案子馬上就要暴露他,不得已鋌而走險。

當時與謹王走得近的仁王不知是否參與的此案的調查,故而黃柏年設計陷害了仁王,來了個一不做二不休。

——這便是謹王案的真相。

陳恪放下酒杯,不由慨嘆,“大哥是個極好的人。”

嚴客卿不竭話,默默拿過新的一瓶酒,為陳恪斟滿。兩人不再多話,陳恪默默喝酒,嚴客卿陪他緬懷故人,場面極為融洽。

月上梢頭,兩人道了別,好像故友小聚,分別也輕松。但上了轎子,陳恪臉色便沈了下來。

嚴客卿說的都是陳恪知道的,只是謹王案的卷宗寫得不甚完整,嚴客卿幫他還原了當時的案件。

但依照嚴客卿的話,當時嚴客卿只是一個局外人。可是陳恪對嚴客卿的懷疑卻愈發加重,那些話聽起來有條有理,動機、時機、證據,一應俱全,該有的角色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構成了一出完整的刺殺案,甚至將當時的勾結異族案一並了結。

——堪稱完美。但是不對,勾結異族案他並沒有參與,不知道陳慎查到了什麽,而黃柏年如何勾結異族、如何買兇這些都不清楚,謹王案看似完美結案,細究之下卻覺得倉促——像是為了堵住刺客和黃柏年的嘴。

陳恪單手支著下巴沈思,一時又抓不住其中的重點,不由得煩躁。

“王爺,嚴大人動身了。”全公公小聲道。

陳恪掀起簾子,給關鴻豐一個眼神示意,關鴻豐會意,領命往嚴客卿走的方向去了。

放下簾子,陳恪靜坐沈思,轎子搖搖晃晃,穿過街區可以聽到人群的說話聲,走過寂靜的道理可以聽到轎夫沈重的呼吸。

陳恪掀開簾子,一直走在一旁的全公公連忙湊上去,“王爺……”

“這是去哪?”

“回府。”

“入宮。”陳恪下令,說完放下簾子,窩進轎內的黑暗裏。

全公公一怔,隨即命令轎夫:“入宮……”

轎子搖搖晃晃,換了個方向,往皇宮去。

告別了陳恪,嚴客卿頓時也變了臉色。

時隔八年重翻謹王案,仁王表現得不像這八年間的那般冷漠,但是言語間也不像嚴客卿預想的那樣想要篡位。

有些捉摸不透呢。嚴客卿閉上眼,隨著轎子左搖右晃。

載著嚴客卿的轎子搖搖晃晃走了許久,從東面穿到西面,停在了一處宅子前。

管家連忙一直候著,將嚴客卿迎下轎。嚴客卿表情如常,管家卻敏感地察覺嚴客卿似乎不甚高興,便不敢多說話,默默領路。

“宵別什麽時候回來?”

嚴客卿突然提問,嚇了管家一跳。管家連忙咽了下口水:“回老爺話,公子沒說……”

嚴客卿的表情更冷了,眼神間透著冷意,管家死死低著頭,指尖發抖。

好不容易到了書房,嚴客卿腳步一拐,往主屋去,管家驚詫,平日裏嚴客卿極少宿在主屋。只聽嚴客卿道:“隨便找個過來。”

“是……”

不多會兒,管家帶著個裹著薄被的年輕男孩來到屋前,深吸口氣,“老爺,這是新來的孩子,叫蓮素……”

“進來……”

蓮素便進去了,沒有驚恐,眉目間甚至有淡淡的欣喜。

他記著那些人送他進府時說的話:不要覺得臟,也不要覺得丟人,伺候老爺是福分,伺候好了,就可以吃香喝辣,大把的金銀,家裏的老母親和生病的弟弟妹妹也會有人照顧……蓮素打起精神,只是屋裏有些暗,他看不清路,也看不到老爺在哪。

記著管家說的「少說話」,蓮素緊緊閉著嘴,聽見一個低沈的聲音:“擡頭……”

蓮素還是看不清,下意識地擡頭,好一會兒才看見前方坐著一個男人。

蓮素很年輕,小小的臉,小小的身骨,可能才十幾歲,神情也懵懂,一雙眼睛水靈靈,有幾分宵別的味道。

嚴客卿勾唇一笑,“過來……”

這聲音好像能蠱惑人心,蓮素上前去了,薄被落在地上,露出少年美好的身體。

管家靜靜站在門外,低著頭不去聽,也不敢聽。

天亮後裏頭沒了動靜,管家連忙讓人將備好的熱水擡進去,伺候嚴客卿沐浴,又把蓮素擡出去。

——進去的時候還鮮活,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具屍體了。

管家把薄被往上拉了拉,蓋住蓮素的臉,被子不夠長,露出少年的腳,指頭都變了形。

“去扔了吧。”管家聽到自己這麽說,與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淡漠,像極了冷血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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