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餘生和溫煙雨猛地被掠倒在地，再一看時，只見那謝凡額上的青筋暴起，他的拳頭緊緊捂住，像是忍受極大的痛苦，他又似是要抓住紅珠的身體，然而身體上的疼痛卻又讓他很難抓住。

最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卻是謝凡一頭青絲變成白發。

宋餘生看著他已經失了魂的樣子，想要出手阻攔，奈何胸口被震到起身不了，溫煙雨被宋餘生護到身後，沒有受什麽大傷，卻是看著謝凡變成那樣也無可奈何。

只見謝凡跌倒在地上，一步步爬到紅珠身邊，笑著趴在她的身邊，慢慢地將頭枕在她的胸前，此時他的內力都在一點點消散，嘴角眼角都流出鮮血，染紅了紅珠身上的衣服。

他像個孩子一樣依偎在紅珠身邊喃喃自語，“紅珠死了，我活下去也不過是忍受幾十年的寂寞罷了，倒不如，不如這樣與你一起去了，不用，不用忍受著相思煎熬！”

他將那一幅畫緊緊的摟在懷裏，隨後沈沈睡去。

半天沒有什麽聲響，溫煙雨扶著宋餘生起來，兩人走近紅珠和謝凡身邊，宋餘生皺著眉頭看著謝凡，發現不對趕緊將手探到謝凡鼻下，長嘆了一聲氣閉著眼睛說到，“謝兄去了！”

溫煙雨捂著嘴巴不敢相信，連連倒退幾步，搖著頭喊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餘生，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她撲在紅珠的身邊，搖著她的身體，“姐姐，姐姐，你醒醒啊，我是墨菊啊，姐姐……”然而這次紅珠再也不會打趣她了。

煙雨繼而又轉過身看著謝凡，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流下，“謝大哥，你醒醒，你醒醒啊！姐姐還有衣服要送給你啊！你怎麽能不遵守諾言呢？你不是愛姐姐的麽？為什麽不聽她的話？”

溫煙雨看著躺著的二人，哭著喊著，宋餘生一個不穩，坐到椅子上，雙手抱著頭，看著謝凡和紅珠的屍體，將溫煙雨拉開，“墨菊啊，生前謝兄說過，一旦他們兩人故去，便將兩人的屍體火化，骨灰灑向大地，如今，便隨了他們的遺願吧！”

溫墨菊慢慢地站起來看著宋餘生說道，“紅珠姐姐得了病不能救活，可是她還是希望謝大哥活著的呀，謝大哥怎麽會突然……”

宋餘生嘆口氣道，“這些年來，謝夫人的病日覆一日地加重，都是謝兄用自己的真氣在撐著她的微弱身體，如今他卻再也沒有辦法了，謝兄這是油盡燈枯而死，慶幸的是，謝夫人至死都不會知道這件事情，也好讓她走的安心。”

宋餘生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溫煙雨，溫煙雨捂著嘴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她的身子頓了頓，眸子裏面全是淚水。

突然她的神色一頓，看著謝凡和紅珠說道，“對啊，謝大哥和姐姐這麽相愛，又怎麽會忍心分離，謝大哥從一開始就已經抱定了要和姐姐一起離去的心思啊！”

宋餘生點點頭，溫煙雨站起身來，走到宋餘生身邊，看著他的神色說道，“餘生，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給他們安排一下後事麽？”

宋餘生將所有的衣服鋪到兩人的身上，閉著眼睛說到，“我們現在就去。”想到這裏，宋餘生叫好馬車，將二人搬到馬車裏面，拼命地抽著馬鞭子，他的神色嚴峻，一路上並未說話，溫煙雨沒有言語，他知道宋餘生如今的心裏是極其地苦悶和悲痛。

宋餘生將馬鞭抓得緊緊地，往那人煙稀少的山坡上趕去，直到有一處較為高的山崖，宋餘生和溫煙雨相視一眼，二人將馬車停下。

屍體被放到懸崖邊上，上面仍舊蓋滿了衣服，宋餘生和溫煙雨走在旁邊的樹林裏，撿起許多幹枯的樹枝，放在屍體上面，宋餘生拿出打火石，他親手點燃舉起火把，對著溫煙雨說道，“你如果不忍心看，可以轉過去。”

溫煙雨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依偎在一起的二人，輕輕地告別，“謝大哥，姐姐，你們現在終於可以永遠不分離了。再見了！”

她猛地將身子轉過去，肩膀卻是劇烈地抽搐，宋餘生伸手拍拍她，隨後心一狠，便將柴火扔到眾多衣服堆裏面，中間立刻燃起了火焰，那些精美的衣服都慢慢地燒起來，不時想起柴火劈裏啪啦的聲音。

溫煙雨向來是個性情女子，此時無法抑制的哭著，她背對著那堆火，朝著遠處大喊，“謝大哥，紅珠姐姐，你們要在那邊好好的！”

“墨菊要和你們道別了！”她雙手呈喇叭狀，背對著山林，一聲聲地喊著，喊的聲音嘶啞。

宋餘生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溫煙雨說著，他將最後快要熄滅的火把扔在中間的一堆火堆上，閉著眼睛，謝大哥，夫人，宋餘生祝願你們在那個世界永不分離。

火勢漸漸變小，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溫煙雨月抱著兩人的骨灰盒呆滯地看著宋餘生。

宋餘生看了一眼古檀色的骨灰盒，將它接過來打開迎著風撒出去。溫煙雨有些不忍心，默默地哭著，宋餘生平靜地說著，“謝夫人生前最希望的便是謝兄可以一直好好地活下去，可是他們最終還是先後走了。你以為謝夫人不會知道謝兄會這樣死心塌地地跟她走麽？”

溫煙雨停止了哭泣聽著宋餘生繼續說到，“謝夫人縫制那些衣服也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而已。”

“其實他們何嘗不想在一起，只是這個願望如果在生前做不到的話，那麽就在死後也可以。”

溫煙雨也抓了一把，順著風將骨灰撒到山坡底下。宋餘生掏出腰間的豎笛，看著遠處的景色，為那兩人吹出了一段送行曲，笛聲很是悲涼，更多的哀怨，溫煙雨臉上的淚痕一直沒有斷過。

一曲終了，溫煙雨扭頭看著林恒，說到，“餘生，你說過你機緣巧合之下才來這裏，為了報恩才留下，如今他們夫婦二人都已去了，你是不是要打算？”

“自然是！”宋餘生背著雙手看著遠處重重疊疊的山峰，“我總以為我和她不會有結果，她是金枝玉葉，我不過是一介布衣，當日我聽信那位高權重者離開了她，以為是為她好，後來才發現這不過是我一個人的愚蠢行為，謝兄謝夫人的愛情尚且可以穿越生死，我為何就因為那一點的挫折而舍棄了她？”

溫煙雨聽後一陣心酸，仰頭看著他說道，“你走了還會回來麽？”

宋餘生知道她的意思，也知道溫煙雨這段時間對他的心意，他搖搖頭笑著拍著她的腦袋說道，“墨菊啊，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不會回來，可是我永遠會記得你。”

溫煙雨說道，“你知道我以前的願望是什麽麽？”

宋餘生看著她的眼睛，雖能猜出一大半，卻還是搖著頭，“不知道。”

溫煙雨不再看著他，她扭過頭看著遠處的山峰，說到，“從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會在這生死城的青樓裏面待到我人老珠黃，無人問津的時候，可是內心還是一直希望可以找到一個和我志趣相投，我喜歡他，而且可以陪我走一輩子的人。”

“一輩子啊！”

宋餘生嘆著氣，不再說話。那個單純的女孩也曾經說過與自己永遠一輩子的傻話。

就連他自己也不可否認，即使相隔這麽遠，他還是隨便就因為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和染之有著一丁點關系的事情就能讓那個一直埋在他心底的女子擾了他的心緒。

“只不過……”溫煙雨笑著搖搖頭。

宋餘生看著她說道，“只不過什麽？”

溫煙雨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只不過我已經找到了這個人，可是他卻不能和我走下去。”

宋餘生閉住眼睛，清風一陣吹來，他笑著說道，“墨菊啊，既然不能陪你走下去，我想他肯定不是你最合適的那個人。”

兩人在山上點香跪下拜了三拜，這才起身。溫煙雨先走到前面，接著說道，“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合不合適就可以決定，既然沒有緣分，那我也就不強求那個人留下。”

宋餘生跟在她的後面，一言不發。

第二日，只見是蛋清色的黎明，院子裏面花草還未來得及開苞，幹凈的院子被宋餘生打掃地很是整潔，紅珠生前掛在屋檐上的風鈴叮叮當當的響起來。

宋餘生並未收拾任何東西，只帶著自己些許書籍和笛子，最後看了一眼自己曾經待過的地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正要再踏出一步時，門口卻又出現了一個湖藍色的身影，只見那人手微微扶著門框，身姿靈巧，一雙眼眸楚楚動人。

宋餘生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還是溫煙雨率先進來說笑著，“看來還是我了解你啊！餘生，要是我不來找你的話，你是不是準備不辭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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