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轉，眼神自是傳出一股不怒自威的震懾力，讓在場人膛目結舌，沒有話說。

白素又是忽然邪邪一笑，“不過我可從來不做賠本的生意，祥龍客棧的損失就由你們負責。”

不料那為首的人卻為難起來，不要說他的餉銀本就不多，單是祥龍客棧這些坐著的賓客就讓他雙腿打擾，想到這裏，他不由地摸摸自己裝錢的錦囊，再看看身後同樣有著羞愧表情的弟兄，不由嘆了口氣，吞吞吐吐，“還望掌櫃的體諒小人只是當差，實在，實在有些拮據……”

白素猛一皺眉，將手中那半瓶雪花釀狠狠地砸到地上，酒香順時溢滿了整條街道，白素看著他們，“哦？剛才大人盛氣淩人的勁頭不知現在去哪了？”

那些人面面相覷，看著白素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發顫，只見白素又轉換了表情，此時托著下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既然你們深知自己得罪不少客人，那麽總該有些補償不可？”

她纖細白皙的玉手一揮，眼睛也看向了從始至終便沒說一句話的少年，“我要這少年來我祥龍客棧。”

此話一出，街上的人無不搖頭嘆息，這清水城向來是個以錢財為中心的城市，這祥龍客棧的掌櫃又是掙錢的好手，怎麽這次竟是做了個賠本買賣，這次作為又是為哪般？

那一直低著頭的少年聞言也是一震，他亂糟糟的頭發下掩埋著沾有汙跡血痕的臉，一雙黑色眼牟定定地看向白素，白素挑著眉看著他，那樣子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

白素倒是一驚，這少年竟是天生雙瞳，模樣生的極其俊俏，她半酣地笑著看他，手繼續指著少年笑著說道，聲音裏充滿了自信，“把他抵給我，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否則我白素可是記仇的主，不敢保證哪日鬧到你們府前，親自拜訪王慶雲大人，你們說呢？”白素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在場人卻是一刻也不敢呼吸，生怕未聽清楚她說的每一個字。

在場的人臉色一變，更不要說那些身穿官服的人，皆是倒吸一口氣，這女子看起來年紀甚小，又是祥龍客棧的掌櫃，她的口氣如此張狂，原是因為王大人的緣故。

再說那少年不過是頂撞了自己的小毛賊，也不是什麽朝廷欽犯，不過是想給他點苦頭吃吃。如今倒是犯不著為他得罪這樣一個人物。

“掌櫃的哪裏話！今日本就是我們理虧，再說了掌櫃看上的人我們自然拱手相讓，何況不過是個低賤的奴才。”那人笑著說道。

白素微微皺眉，只見少年的頭都快要低在胸前，排頭的那人說話滴水不漏，且態度又不卑不亢，不愧是王慶雲教出的人，只是他將奴才那個字咬得極重，白素雖是多看了他一眼，卻還是從心底討厭他。

厭惡歸厭惡，她還得做個表面樣子，大氣地握手，滿臉笑容，“那白素就在這裏謝過這位大人了！”

王慶雲的人除了辦事利落，做事不講公道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絕不惹事，處理完這件事後，領頭的人一揮手，一行人就火速離開了街道。

白素一臉得意的樣子對著那衣衫襤褸的少年，她脫下披風之後自然是冷，彩玉將她的裘衣披在她身上，白素哈著氣笑著招招手，“不知為何還要我今日一見到你，便覺得甚是順眼，祥龍客棧正缺個夥計，你可願意為我做事？”

那少年還是不言語，他的眼神裏帶著疑問，但更多的是不近人情的冷漠，最終還是輕輕地點下頭。

白素揮手散了看熱鬧的眾人，直接領著他進了祥龍客棧的後院。雪花釀後勁十足，她本就帶點醉意，如今更是直接拉著他的手，絲毫不在意他身上的汙漬，踏進院子，她便簡單明了的說了個清楚，“我管你食宿，祥龍客棧是清水城最有名的客棧，想必你也聽說過，我這裏盈利大，一個月五兩銀子，你可滿意？”

那少年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著這麽好的運氣，且對這個陌生的地方有些戒備，她看著少年那被磨破的留著血的雙腳，想起過往種種不由嘆息著，拉著少年瘦削的胳膊，咯得生疼，不由地一陣憐惜，一拍腦袋，“你瞧，我都糊塗了。”

說罷她扭頭看向身邊的人，“彩玉，你帶他換洗一下，做點吃食，給他安排一個住處，順便講講咱們祥龍客棧的規矩。”

少年緩慢的身影已經走遠，她吩咐廚娘做些小菜送到少年的房裏，白素無事在前廳招待了客人，眾人喝的酣暢淋漓，她笑得放肆，凡人總是這樣，有酒有菜便可滿足，須知他們不過短短幾十年的壽命，竟是要受這些苦難，只是，為何還有那麽多的妖要以命相博修煉人形呢？

“白掌櫃。”一聲叫喊止住了白素想要繼續想象的好奇心。

彩玉從過道裏走來，身後跟著換上幹凈衣服一直未擡頭的瘦小跟班，“彩玉按照您吩咐已經安排他到後院打雜，您看合適不？”

白素想著這少年剛來不懂祥龍客棧的些許事情，又看他內向謹慎，打掃院子最好，便點點頭表示滿意，忽的又像是記起隨意問到，“你叫什麽名字，我們好稱呼你。”

少年沒有回答，彩玉皺眉忍不住戳了戳他，“掌櫃問你問題你便如實回答。”

白素示意彩玉不要逼迫他，繼而湊的更近聲音放低，竟是顯得有些溫柔，“我想你總得有個名字吧，像我便叫白素，他們叫我白素，或者白掌櫃。”

白素彎下身子，繼續問道，“你告訴我們名字，日後就方便多了。”

“我……我……”那少年終於開口，“我是個孤兒，沒有父母，也沒有名字。”他的聲音低沈而又寂廖，像是從遠處傳來隱約的寂寥。

白素不由一楞，直起身子，孤兒啊！那他們算是同病相憐了！原來白素其實是妖界修為一般的一株牡丹花精，因為貪戀人間而努力修煉終於可以幻化成人，只是妖界如今也是四方勢力四起，白素不願加入任何一隊，愛戀人間的繁華，偷偷跑過來體驗凡人的生活。

牡丹花不過是百年前不知誰灑下的一顆種子，因了機緣巧合再加上吸收日月精華，才使得她有了生命，可以說白素也是無父無母的，自然是對這少年頗是同情。

想到自己的出身，白素不由嘆息一聲，她的右手附在了那少年瘦弱的肩上，眼牟裏竟是帶著一絲同情，頗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味道，聲音裏也多了一絲親切，“你以後便留在這裏，把祥龍客棧當成自己的家，至於名字……”

她歪頭一想，看著他無比俊美的輪廓，睜大眼睛著，“我叫白素，你便當我的弟弟可好，以後你便叫白落如何？”

話音剛落，那少年終於擡起頭，白素還沈浸在自己的歡喜中，那少年洗幹凈的臉帶著稚氣卻出人意外的俊美，高挺的鼻子似乎印證著他長大後的盛顏絕世，與常人不同的天生的雙瞳此時蒙了一層霧氣，嘴裏喃喃細語，“白落，白落。”他突然雙膝跪地，頭猛猛地磕在地上，“謝掌櫃賜名。”

白素拍拍他的肩膀，再看著他的臉上以及裸露出的身上，有著新傷及舊的成疤痕的痂，她慢慢拉他起來，“這清水城我白素也是一方可以說的上話的人，你以後便是祥龍客棧的人，千萬不可像方才那樣被人欺負了。”

那少年點點頭，忽地扯動嘴角，又好像碰到傷口一樣，發出“嘶”的一聲，卻還是盡力彎成好看的嘴角。

只見在生死城外面，喬染之等人圍成一圈，他們的眼睛緊緊閉著，四人發力在周圍形成一個誰都無法捅破的結界。

看到這男子頭腦中映出來的圖像是，心裏暗自想到這叫做男子果真有著故事，原來他叫做白落，只是那個叫做白素的奇女子有到底是什麽身份？眾人疑惑著，卻看見畫面不停地飛轉，原來這白落在祥龍客棧已是過了三個月。

白素對於做菜實在沒什麽本領，可她因了高強的管理使得祥龍客棧每日人滿為患。在祥龍客棧裏，她一刻也不停歇的鬧騰，卻常常神龍不見尾。

白素制造了這種熱鬧的場面，然而她自己卻是討厭這種場合，經常去找個清凈的地方自己樂的清閑。

往往都到了用膳時候，又或者祥龍客棧來了什麽重要客人需要她親自出面的場合，一直為她打點的彩玉都會吩咐白落去找白素。

這白素身為女子，卻整天愛出去閑逛，有時會樹叉上看到抱著胳膊睡的正熟的她。

白素看到前來找他的白落，拿著一支柳條隨意地問道，“怎麽樣，這些日子待的還習慣麽？”

白素躺在樹上看著地上不停張望她的少年，笑瞇瞇的臉上露出兩個酒窩，她用腳踩住樹根，用手拉著細軟的枝條姿態輕盈地跳下來拍拍手上的灰塵，牽著發楞的少年走回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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