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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無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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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道法有成的劍宗掌門,力排眾議,親自帶著最年幼的徒弟踏上尋道之途。他變作一個年邁的老人,牽著孩子一樣的燕縱,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山去。明心也一路跟著。

她心裏擔心衛煦,惦記著破陣而出,卻不得其法,一轉眼幾年過去。雖然知道幻境中的時間流速比境外快,但呆的時間越長,拖延的時間就越久,時間越久就越危險。

太虛劍宗在山之南端,奇山怪石遍地,山水險處才有小道陡峭而下,山下已經是秋末冬初,下山沒多久,迎面碰見一位打柴人。

打柴人十分瘦弱,穿的少,兩步一咳,蹣跚行步間一雙手卻無論如何都緊緊護著肩上那擔子薪柴,結果一不小心踩空,連人帶柴往下摔。

劍宗掌門變作的老人搭了把手,將人拉住,而後老態龍鐘地上去搭話,聊的都是家長裏短,問的都是年歲收成。

打柴人死裏逃生,感激的話說了一籮筐,才嘆息道:“今年天時不利,村子裏收成不好,我便想著打點柴換米糧,好過日子。”

辭別了打柴人,劍宗掌門問:“如何?”

身後背劍的燕縱擡起不為所動的黑色眼眸:“不如何。”

他站的挺拔,心無旁騖,還沒長成的身體不夠高,長劍在背,尖端卻幾乎與膝蓋平齊,卻已經有劍修的影子。

劍宗掌門嘆息起來:“天生萬物,萬物有序,各行其道。你的道在你,你見萬物,萬物亦是見你。”

師徒二人從南到北,一路走一路看,見一朵花見一棵樹,明心一路跟著,也看見萬物如是,直到走到衍天宗山腳下。

看到熟悉的山門,明心楞了一下,她常年不著家的父親親自在山門迎接,兩宗之主平平無奇會晤密談,密談內容問蒼生,問道法,問世道萬物,然後沐浴占蔔。

占蔔出卦象,卦象窺天道,天道帶因果。

這本應該是燕縱去揭開的卦象,本應該是燕縱承受的因果,在為師者的悠長愛惜中被擔下,燕縱被摒棄在殿外,面無表情地按照自己師尊的話切身力行幫扶弱小。

可惜衍天宗並沒有什麽弱小,有的只是花開花謝。

這樣的景色他一路看過很多,各種各樣,日升月換,四時代序,所有一切都在他眼中又都不在他眼中,那些可堪之道,沒有一條是屬於他的。

明心跟著他一路,看他繞過長廊,游蕩到一處矮墻。矮墻內是一顆開著花苞的老桃樹,一只斷了線的風箏悠悠出墻來,燕縱擡頭看了一眼,開始搬起邊上的石塊,壘到墻邊,要爬上去。

矮墻內有人正說話,兩道說話聲遠遠傳來,朦朧不清。明心聽著有點耳熟,正想仔細聽,結果,眼一花人一晃,已經出現在矮墻內。

入目所見的景象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住了十多年的房間和院子。

她擡起手,震驚地發現手掌變小,小手裏還拽著一根斷掉的風箏線。舊年記憶湧上來,她猛地擡頭,已經跳上墻頭的背劍小孩也晃了晃,整個人停住。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沖上來,明心裹著狐裘邁著小短腿笨拙地跳下地,來到墻邊:“燕…縱?”

墻頭的燕縱顯然也發現自己矮了小了,一張臉冷峻之至。

他點了點頭。

明心倒抽一口涼氣。

“那,你現在是…問心劫?”

燕縱一張臉更冷了。

十分鐘後,兩人坐在廊下發愁。

明心道:“現在已經確認,你的修為被壓到了問心期。”

燕縱一個人就像一座冰山杵在原地,涼颼颼的,明心拉緊自己的小狐裘,有點麻木道:“我跟了你一路,沒發現什麽破綻點,要不你再仔細想想你怕什麽?”

再找不到突破點,兩人怕是要在幻境裏待到成年了。

燕縱沒理她。

明心自顧自地接嘆氣:“你的童年過的簡直比我還簡陋,一天到晚就是練劍練劍,我好歹還能放放風,對了,你問心劫真的一卡就是四年?”工/仲/呺:尋甜日記

燕縱抿了抿唇,更正:“五年。”

明心:“……那,你是怎麽破劫的?”

燕縱一頓,指著還掛在老桃花樹上那只風箏,道:“給你撿完風箏,下山就破劫了。”

明心震驚且狐疑地看他,心想,難道她莫名其妙成了救贖者白月光……

燕縱冷著一張臉,打斷她飄飛的思緒:“因為卡境界太久,丹田靈氣過於濃郁,一破劫就晉升金丹中期。並沒有你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故事。”

明心摸了摸鼻子:“……我也沒想什麽,咳,那你找到你的道了?”

燕縱又是一頓,這次他沈默很久,才回答:“沒有。到現在也沒有。”

世人皆知,‘大道無情’指的是至上之道沒有偏愛,沒有偏愛才能守萬物生長之道,故而也有一種說法稱無情之道也是旁觀守序之道,但不管是那種,都得在心裏找到一條路。

明心枕著手躺在廊下,春風吹落桃花瓣散了一地,她小小一團,蜷縮起來比旁邊花叢盛開的花都要小似的。

“說來也不該啊,你這一路來看盡人世百態、因果道法,難道就沒有什麽特別想成為的人,特別想要達成的事?比如我哥,他也是旁人眼中的絕世天才,他才五六歲大的時候就已經堅定地叉著腰表示要挽大廈於將傾了,你呢,你想不想拯救世界?”

燕縱看她又像在看傻逼了。“我守萬物道序,世若傾頹,我必扶之,也定能扶之。這就如同餓了吃飯,渴了喝水,水到渠成的事情,為什麽要特別去達成?”

就像人不會勵志吃飯一樣,他認為守道序是他該做的、要做的、且能做成的事情,那這件事情就不會成為目標。

明心吐槽起來:“……你這不是挺能叨叨的嘛,想這麽清楚怎麽會沒有自己的道?”

燕縱也知道自己麻煩,轉而問道:“你呢?”

他停了一下,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透出一點崩潰的跡象:“你成天就在這間廊下放風箏,風箏都斷了上百只。”

那段時間,他守在小明心身側,明心不動,他也走不遠,根本沒有辦法探查她畏懼的東西,唯一有疑的就是這只風箏。

他起初也以為是風箏,變著法子弄壞了幾個風箏之後,也不見一點破除幻境的跡象,時間越久越難,空閑的時間,他甚至已經開始想辦法隨著晨起暮歇練劍了。

“所以,你到底怕……你怎麽了。”

燕縱一低頭,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起,裹著狐裘的小版明心已經痛苦地蜷縮成團。她看著比他認知中還要小,襯著狐裘,像只發抖的兔子,燕縱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將人摟進懷裏。

他也是小小一個,比劍高不了多少,修為被壓制,此刻叫他去降妖除魔他能拔劍去拼命,但拔劍救不了懷裏這個脆弱的人啊。

明心疼的咬牙切齒,那股熟悉的疼痛從血脈裏蔓延出來,錐心刺骨。

無情道的氣息從周身散逸而逃,燕縱慌了神:“我要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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