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陶寶的這個問題，唐英兀自笑了笑，問：“你都知道了些什麽？上一次，你忽然問我，是不是叫唐小糖？問胡夢是不是叫胡靈靈？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陶寶當然不能把紅姬這個朋友供出來，於是只能選擇顧左右而言其他：“我在茅山的典籍上，看到過記載，說，當年天師林胡唐鎮茹茹。”

“茅山典籍上也記載了這個？”唐英有點吃驚。

“是啊，會記載有名的，有作為的那些其他道門或者民間驅魔人的消息，但是記載得很簡略。”

“你年紀輕輕，為什麽會以前的歷史感興趣？”唐英用手托著腮，目光炯炯看著陶寶。

唐英的眼睛很有穿透力，就像是自己師父陶洛的眼睛一般，是經歷過世事，能夠洞察世事的眼睛。

“你聽說過畫皮嗎？”陶寶道。

“聽過。”唐英用小湯匙攪拌著雞尾酒最下面的冰塊，道：“聽說是剝人皮的妖怪？”

“是的，剝皮的妖怪，然後把人皮披上偽裝成他人，鬧得人心惶惶。我之所以會翻閱茅山典籍，是因為，我懷疑，畫皮就是那個茹茹，很可能就是以前的茹茹公主。”

唐英的湯匙啪嗒一下從手裏掉落。

“唐經理？”

陶寶彎腰去撿湯匙。

唐經理這是……她震驚了，還是慌亂了？

居然掉了湯匙，看來自己還真的是猜對了？

“我和龍耀還去探過墳墓呢，埋在地裏的石棺上寫著，天師林商鎮。我就在想，這個天師林商，會不會就是茅山典籍裏記載的天師林胡唐之中的一個。你說呢，唐經理？”

陶寶看著唐英錯愕的表情，感覺自己將要接近事實的真相，於是繼續說了下去：“你看，你姓唐，你的師姐姓胡，這裏還一個天師林商。不就湊起林胡唐來了嗎？”

唐英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嚴肅地問道：“那只畫皮，還做了什麽事？為什麽沒有驅魔人去收拾她？”

“那只畫皮追殺過我。幸好龍耀說他會保護我。還有，我和那只畫皮交過手，確實很厲害，像是起碼修煉了百年之上的道行。估計一般的驅魔人也難以把她給拿下吧。”

唐英皺起眉頭，她用自己的左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手腕上的銀色手鏈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她簡短的說：“我知道了。”

陶寶期待著唐英繼續說什麽，但是唐英卻陷入了沈默。

於是，陶寶又小心翼翼的開口套話：“唐經理，你不會，要去對付畫皮吧？這件事，我們茅山會去做的。”

“我知道了。”

還是這句話。無奈。

陶寶和她告辭的時候，沒有忽略從唐英臉上掠過的一絲苦悶還有堅決。

陶寶握著自己的手包走在街上，這個時候，街上的人已經不多了，夜風有點涼，她裹緊了自己的風衣。

噠噠的聲音，後面有一雙高跟鞋跟著她走。

不是唐經理的鞋子的聲音。

陶寶走快，後面那人也走快，陶寶走慢，後面那人也走慢。

陶寶躲在一個拐角處，看向了來人。

搞什麽？

居然是紅姬。

她從陰影中蹦了出來：“紅姬，你在搞什麽？深更半夜的跟著別人，也不吭一聲，會嚇死人的！”

紅姬此時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風衣，戴著一頂寬檐帽，她有些抱歉的說：“對不起啊，陶寶。”

“你不看你的鋪子啦？怎麽也來茅山了？”

面對著陶寶的問題，紅姬欲言又止。

陶寶恍然大悟，然後哦了一聲，說：“你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的明澤來的吧。”

紅姬低下頭，算是承認了：“我，我其實就想見他一面，沒有別的要求。”

可是明澤都拒絕見你了啊。

陶寶有些無奈。都說好女百家求，但紅姬這是一門心思倒追明澤？

見陶寶不出聲，只是在臉上露出了不讚同的神色，紅姬有些急切的上前一步，拉住了陶寶的手，道：“你帶我去吧，我真的，很想見他。”

陶寶嘆口氣，明明以前一直都是精明強幹，一分一毛都不肯讓的老板娘，怎麽只要一碰上感情，就變成了慘兮兮的怨婦，看起來好像是智商下降好幾個百分點。

陶寶反握住紅姬冰涼的手，說：“我也曾經提議過，讓他去見你可是被他給拒絕了。我現在雖然知道他在哪裏，但是不能保證，他會見你。”

明澤在哪裏？

明澤當然是住在龍耀隔壁。

“篤篤篤。”陶寶叩響了明澤的房間門。

明澤開了門，道：“陶寶小姐，你有什麽吩咐嗎？”

完全是服務人員的口氣。

“我有位朋友想見你。”陶寶摟著紅姬的腰，把她往前一帶。

紅姬怯生生的，像是中學女生見到了自己暗戀的學長，說話都不利索了：“我……我想……我想見見你。”

“我們沒有什麽好說的，如果你有事，就在這裏說吧。沒事，就請回吧。”明澤伸出了一只手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語氣中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明澤。”紅姬委屈地紅了眼圈。

龍耀的房門打開了。

龍耀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口，看著這一幕，許久，他才開口：“明澤，人家姑娘不遠千裏來找你，你就和她說幾句吧。”

明澤對龍耀說話的口氣依舊恭敬，但是內容依舊是堅決的拒絕：“龍少，我不想和紅姬姑娘說什麽。抱歉。”

說完這句抱歉，明澤就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連說幾句話都不肯？

陶寶覺得明澤似乎有點太不近人情了。

紅姬用手拍著明澤的房門，聲音裏帶著哭腔：“明澤，我求求你，開門吧，求求你了。我想見你!”

陶寶不忍，她要上前，但是被龍耀拉住了。

龍耀微微的沖她搖頭示意。

“可是這……”這怎麽能行呢？

“感情的事，最覆雜，別人的感情，我們是做不了什麽的。”

龍耀總結道。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紅姬究竟做了什麽事，讓明澤把她拒之門外？

“有了感情，真是辛苦。”陶寶不由嘆息了一聲。

“是愛情吧。”龍耀說。

陶寶憂慮地盯著紅姬，生怕這個一向冷靜自持的老板娘會做出什麽事來。

龍耀倒是有了新的感想，愛情，究竟是個什麽東西，讓人這麽痛苦還不想罷手？

想到這裏，他瞥了一眼陶寶的臉。

意識到龍耀在看她，陶寶也轉過臉來，眼波流轉。

“愛情真是一件讓人辛苦的東西，為什麽世間的人們都在追求它呢？”陶寶輕輕地問。

龍耀覺得陶寶和自己還真的很有默契，此時，連想的問題都差不多一樣。

紅姬終於敲累了，她坐倒在明澤的房間門口，抽泣著。

陶寶看不下去了，過去把她攙扶起來，說：“老板娘，這哪裏是你的風格，為了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尊嚴都不要了。”

“我……”紅姬急切地想解釋什麽，但是又沮喪的低下了頭。

“我送你回房間休息吧。對了，你定房間了沒有？”

紅姬搖頭。

“我去訂房間吧。”龍耀自告奮勇。

“還是算了吧。”陶寶馬上否決了龍耀的提議，如果在這裏訂房間，估計紅姬還不知道會哭多少次呢，這樣的情況，當然是要扼殺在搖籃之中。

“紅姬，你跟我到茅山去吧，我住的地方還有空床。”陶寶建議道。

而且那裏是茅山女部，都是女人，比這裏安全多了。

紅姬哽咽著點點頭。

龍耀嘆口氣，他本來想的是，把紅姬安排住下，順便留下陶寶，這下可好。

紅姬抽泣了一路，到了茅山的大門前，她才擦幹了眼淚。

當她用手絹擦幹眼淚的時候，陶寶知道，那個精明幹練，毫不退縮的陰陽雜貨鋪的老板娘，又回來了。

紅姬笑了起來：“我的行為很可笑，是不是？”

“不是。”陶寶搖頭。

只有虛假的感情才令人嘲笑，而真摯的感情，只會讓人動容，無論這感情發生在何時何地何人身上。

紅姬上前走了幾步，上了臺階，扭頭：“你不想知道，我和明澤之間發生過什麽嗎？”

“我想。如果你真的想告訴我的話。”

身為朋友，最好就是不要觸及對方的隱私和過去。

紅姬露出了笑容，說：“我的身體早就損壞了，我是畫皮，我在這個世間行走，用的是別人的身體，我身上的這副皮囊，不是別人，是他最愛的那個女人的。”

“什麽？”陶寶大吃一驚。

“就是因為，他最愛的女人因我而死，我用了她的皮囊，所以他才會如此恨我。就算是往日的情誼，也不管不顧了。”

陶寶張張嘴，但是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明澤做錯了嗎？她不知道也完全無法評判。

“我知道他在恨著我。不願意見到我。其實……”紅姬淒然道：“當時那個女人死的時候，我心裏有一絲私心，如果我用了她的皮囊，明澤會不會就此愛上我呢？”她頓了頓：“然而，他現在都不想看到我了。這不是他最心愛的女人的皮囊嗎？論起喜歡，我不比那個女人對他的喜歡少啊！他原來對我還挺好的，我換了這身皮囊之後，就什麽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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