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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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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易主,近乎是一夜之間的事。

阿矜伏跪在地上,大概是知道陸傾淮是不屑騙她的,說了不殺她便不會殺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這會才覺得身上涼津津的。

殿內的炭火早就燒完了,宮殿這會冷得厲害,地磚像是一把利刃,寒氣直往骨子裏鉆,阿矜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重重呼出一口氣。

“懷遠。”陸傾淮的聲音響起,沒過一會兒,殿門就開了,有人進來了,像是拖著什BBZL  麽東西進來了,拖拽的聲音很明顯,卻帶著一些沈悶。

聽見珠簾的聲音,阿矜擡眼瞟了一眼,心肝都顫了顫。

一個穿著甲胄的侍衛,滿身滿臉都是幹涸了的血跡,看著倒是有幾分像是畫本上追魂索命的厲鬼。

而他的手上拖著的,是一具屍體,屍體還往下滴著血,阿矜看見那人穿著一身金色的甲胄的時候,就隱約猜到了,那人的身份不簡單。

那個叫懷遠的侍衛,將屍體丟在地上,屍體掉在地上,發出沈悶的落地聲,遮著臉的頭發順勢往旁邊倒,玉冠碰到地上,碎成了兩半,阿矜這才看清他的臉。

禹王,陸傾洋!

他的面目有些猙獰,怒目圓睜,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嚇得她往後挪動了兩步。

懷遠剛剛進來的時候,就一眼看見了伏跪在地上的宮女,有些奇怪陸傾淮為何不殺了她。

阿矜還沒來得及移開目光,下一秒,尚方劍就刺進了禹王的胸膛。

他身上雖穿了甲胄,但是,已經被破開了,尚方劍鋒利,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刺了進去。

阿矜看著劍刺進禹王的身體,一瞬間,突然就明白了,陸傾淮為何要這麽做。

他起兵是“清君側”的,那個側,自然得有人頂替,不然,那皇位,坐的便是名不正言不順。

陸傾淮做完一切,接著便擡步往外走,懷遠跟在他身後,仿佛殿內沒有阿矜這個人一般。

阿矜也趕緊爬起來,慌忙跟上去,走出臨華殿,阿矜還有些腿軟,外頭到處充斥著血腥味,阿矜聞著有些想嘔。

入目是整片整片的屍體,躺在雪地中,殷紅的血,看著格外刺目,夜裏的動靜與現在的寂靜仿若兩個不同的地方。

昨夜的事情,就好像一場夢一般,那麽不真切。

聽到旁邊的動靜,阿矜偏頭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屋檐下的唐祝。

唐祝身上的衣服還是完好的,像是一點傷都沒受,相較之下,阿矜看著倒是甚是狼狽。

膝蓋以下全是陸政的血,一大片暗紅的血跡,臉上也是零零星星的血點,頭發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不知道簪子什麽時候掉了,頭發鋪在身後。

陸傾淮回身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雪是將近天亮的時候停了,彼時,晨光熹微,一抹橙紅的陽光落在臨華殿門前,阿矜她整個人就站在橙紅的陽光下,瘦瘦小小的,烏發披散,滿身是血,臉上的血點,讓她看著,竟有一種詭異的美。

她長的不算極美,但是是真的白,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有一種骨子裏透出來的溫潤。

當初唐祝選她在禦前侍奉,就是因為她長相幹凈,幹活利索,加上嘴巴緊。

唐祝也有些訝異阿矜能活著從臨華殿出來,昨夜,他給她使眼色的時候,就知道了,她必定會死,萬萬沒想到,她活著從殿內出來了。

他瞇了瞇眼睛,扭頭瞥了一眼站在白玉階上站著的陸傾淮。

阿矜BBZL  看見唐祝的瞬間,就明白了,唐祝昨夜,做的,是舍棄她的準備,也是,她不過是一個婢子,誰又會在乎她的生死,就連陸傾淮留住她的性命,也是知道她對他,毫無威脅可言。

突然一股悲涼之意從心底冒出來,再看向陸傾淮。

陸傾淮的身邊,站著太傅崔風遙,披著一件銀狐大氅,一副不染凡塵的樣子,他的旁邊,站著昨夜陸政心心念念讓他來救他的厲君越。

厲君越,崔風遙,唐祝,兩個皇帝的親信重臣,一個皇帝信任的總管太監,在禹王還未兵變之前,陸傾淮怕是就已經勝券在握了。

說不定,山匪伏擊也只是個幌子,他們設的局,金蟬脫殼,以陸傾淮的死,加速了這場宮變。

想到這,阿矜莫名有些害怕起來,這樣深的謀略,這樣好的心計,她能活著,留在陸傾淮身邊,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唐祝。”陸傾淮叫了他一聲,接著極隨意地掃了阿矜一眼。

唐祝當下便明白了,上前應聲道:“奴才明白。”

接著轉過身跟阿矜道:“阿矜,你先回去休息吧。”

阿矜此刻覺得筋疲力盡,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算是應聲了。

阿矜順著廊道往廡房走,經過了一夜,腿腳有些不聽使喚,走了兩步,便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但很快,她便強撐著站起來了。

侍衛和太監在處理地上的屍體,阿矜身上都是血,也沒人攔著她,這會最重要的,是自保,根本無暇顧及他人。

陸傾淮常年在邊關,誰都不知道他的脾性如何,但能勝了禹王和肅王,必然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拐過廊道,阿矜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低頭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小栗子。

小栗子躺在血泊中,大抵是死了很久了,身上還蓋著一層薄薄的雪,在陽光下泛著細細閃閃的光。

阿矜想著昨日快入夜時,小栗子過來喚她,還是鮮活的,如今,在雪地裏,沒了聲息。

“小栗子。”

阿矜出聲叫他,聲音細弱,帶著些顫抖。

阿矜終於忍不住扶著墻放聲哭起來。

突然想到什麽,阿矜發瘋似的往廡房跑。

“小桃!”阿矜叫著,心裏的恐懼鋪天蓋地如同一張大網將她蒙住。

“阿矜?”小桃聽見聲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地叫了一聲。

阿矜的聲音越來越近,她才終於聽清楚,有些驚喜地跑出去,看見阿矜滿身是血,烏發淩亂,被嚇了一跳。

“阿矜!”小桃顫聲道,“這是怎麽了?”

“小桃。”阿矜方才才哭過,如今又看到小桃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聲音一下就哽咽了。

快步沖過去,抱住她。

“無事就好,無事就好。”小桃伸手拍著阿矜的背,安慰道。

阿矜哭了一會兒,接著小桃幫著去禦膳房討了一桶熱水過來,阿矜洗漱好,躺倒在床上,疲憊席卷而來,阿矜眼睛一下就閉上了。

小桃見阿矜如此,便也沒再BBZL  開口多問。

阿矜睡得不大安穩,夢裏全是昨夜的情形,帶血的兵刃,橫陳的屍體,眼神狠戾,脖子還有一條血痕的陸傾淮。

“父皇。”

“逆子!”

耳邊還縈繞著他們的對話,陸傾淮的聲音清朗,卻也冰冷,不帶一絲溫度,滿是殺氣,讓人聽著心驚。

“不要……”

“饒了奴婢……”阿矜無意識地呢喃這些話。

“饒你,憑什麽?”陸傾淮的反問在耳邊響起。

阿矜猛然睜開眼睛,看見熟悉的床帳,安心了不少。

小桃在桌前捯飭著什麽,聽見動靜走過來看她,關切道:“阿矜,你可算醒了。”

“你睡著,嘴裏一直在嘟囔著不要,饒了奴婢這些話,到底怎麽了?”

阿矜心裏一顫,有些激動地開口問道:“我還說了什麽?”

“沒了,翻來覆去就這兩句。”小桃應聲。

阿矜暗暗松了一口氣,剛想開口,卻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只簡單地說了一下經過,其他的也就搪塞過去了。

所幸小桃也沒太過在意。

“所以,你還在禦前侍奉?”小桃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

“嗯。”阿矜應聲。

“也不知道承王殿下的性子如何,我之前聽聞從軍的同鄉提到過承王一句,說他在軍中要求甚高,是個磋磨人的性子,但願到了宮裏跟邊關不一樣一些。”小桃兀自說著,阿矜卻已經變了臉色。

是磋磨人的性子。這一句,就讓阿矜心沈了沈。

“不過你別擔心,你當差仔細,只要不出差錯,不會有事的。”小桃見阿矜變了臉色,以為她是被嚇著了,安慰道。

小桃不知道她跟陸傾淮的關系,所以才會這樣安慰,她也不能同小桃明說,只能笑了笑,算是應了。

阿矜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睡得不安穩,所以,臉上還是有些疲態。

——

將棘手的事情處理完,皇宮也都打掃得差不多了,陸傾淮坐在書案前。

如今剛得權,有許多事情讓他處理,他拿起桌上的筆,唐祝跟在他旁邊,見他拿筆,立刻示意旁邊的宮女上前磨墨,宮女立馬上前。

陸傾淮察覺,看見宮女的打扮,驀然就想起那個宮女,將手上的筆放下,開口吩咐道:“將那個宮女喚來。”

唐祝聽陸傾淮這麽說,楞了楞,接著便馬上明白了應聲道:“是。”然後轉身出去,吩咐外頭的小太監。

“篤篤篤。”門被敲響了,阿矜嚇了一跳。

小桃開口道:“誰啊?”

“阿矜,唐公公尋你過去。”

聽見這話,阿矜呼吸都一滯,如墜冰窖。

她以為,陸傾淮剛奪了權,不會這麽快想到她的,萬萬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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