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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長夜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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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桐的堅持沒有錯,紀清淮很快就給出了王濱的屍檢結果,根據肺部的大量註水的痕跡證明,王濱的確是溺水死亡,但在死亡之前,王濱就已經處於昏睡或者無意識的昏迷狀態。

紀清淮從王濱的胃內容物、血液等中檢測出了迷藥的成分,又根據成分查出了相關的禁藥名單。

雖然許華梅體內的DNA是王濱的,但由於屍體破壞過於嚴重,暫時不能判定王濱是否弓雖女幹了許華梅,但這些證據和王濱的認罪書還有遺囑相悖,王濱殺害許華梅這一結論暫且被否決,案件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比當初好了一點的是,他們有了調查的方向。

此案涉及頗廣,甚至牽扯到了禁藥,在王濱的屍檢結果出來之後,劉局組織眾人開了會議,並成立了名為“520事件”的專案組。

許華梅碎屍案和王濱沈塘案並案偵查,由林笙桐的小組負責,紀清淮等協助。

走訪,調查,甚至林笙桐和紀清淮又重新回了現場翻了一遍,整個專案組忙得不亦樂乎,像一只不停轉的陀螺,有一只無形的長鞭抽轉著,無法停下來。

——

三天後。

天空黑雲密布,空氣中已經彌漫著濕潤清涼的雨氣,似乎一場瓢潑的大雨即將來臨。

站在陽臺的女人看著黑壓壓的天,面無表情地轉回屋內,從脫了紅木漆的床架子底下抽出一只老舊的炭盆子,雙膝往地上一跪,左手撐著地板,右手往床底下一摸,揪出一個黑色的大袋子,袋子雖然大,卻像是沒有實心似的,被女人輕輕松松地一只手指勾著黑色塑料袋的細帶,另外的一只左手輕松無比端著炭盆來到了客廳。

屋內的擺件被白布遮掩著,墻角勾搭著蜘蛛網,甚至地板都是臟兮兮的,女人一點也不介意,將炭盆子往地上一放,黑色的塑料袋子隨意往地上一丟,起身去關好門窗,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只打火機。

手指將塑料袋扯開,露出深灰色的雨衣一角,女人捏著那一角將雨衣從塑料袋中拽出來,濃郁的氣味隨即撲入鼻尖,女人嫌惡地皺了皺眉,將那已經接近發黴的雨衣塞進炭盆子裏,一手握著打火機,“刷”的一聲,火苗一燎,還未碰到雨衣的一角,門口傳來了響動。

女人手一頓,心神一凜,細細地聽了會兒,門邊的響動窸窸窣窣得越來越明顯,似乎是有人在開門。

女人神色一慌,端起裝著雨衣的炭盆就像往臥室裏走,手剛觸碰到炭盆子的邊緣,又一頓,她幹脆撒下炭盆,重新用打火機點火,可不知道是因為太過緊張還是什麽原因,手抖得火苗晃動,死活挨不著那雨衣。

好不容易挨著了雨衣,又因為雨衣受潮的緣故,火苗燒的很慢,一個小角還未燒開。

門開了。

腳步聲紛至沓來,從門口湧進來很多人,女人丟開打火機,一動不動地蹲在地上,似乎她已經明了來人是誰。

有人去撲滅那小火苗,許多腳步聲在屋子裏轉的聲音,女人垂著頭,手腕上一涼,她的視野裏出現了一雙擦得噔亮的女士小皮鞋,笑瞇瞇的帶著輕松釋然的語氣在她的頭頂響起,“張琪莉女士,我們懷疑你在許華梅碎屍案和王濱沈塘案上有重大嫌疑,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張琪莉擡頭,女警官的臉化了淡妝,一頭嬌俏的短發,和那天在她家裏見到的那一頭纏纏綿綿的長發不一樣,多了幾分幹凈利落的帥氣。

“果然還是這個發型適合你。”她稀松平常地站起身,嘴邊甚至還有一絲笑意,伸出另外一只手,攤在女警官的眼底,方便對方將兩只手都拷上。

林笙桐也不客氣,牢牢地將人拷了,才慢慢收起嬉皮笑臉,“謝謝你的誇獎,我會秉公處理的。”

審訊室。

女人垂首坐著,似乎是在閉目養神。長卷發自後脖頸處自然垂落分開,露出了細弱的脖頸。

林笙桐透過審訊室的窗,看著裏頭的人,誰能想到就是這麽一個看似弱小的女人,親手策劃了一切,從頭到尾一人完成碎屍、栽贓陷害,安排得天衣無縫。

如果不是兩天前,小廖無意間發現跟張琪莉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恐怕案子還依舊陷在死胡同裏,不在場證明固若金湯;如果不是她和紀清淮重回現場走了一遍,也不會發現那幾乎被所有人忽略的證據......

“林隊,不進去?”

林笙桐回神,發現紀清淮不知何時站在了審訊室的門邊,一手握著審訊室的大門,像是要打開著,眼睛帶著詢問的意味看了過來。

“紀法醫怎麽會在這裏?況且——”林笙桐看了眼放在門把上的手,笑道:“問死人是紀法醫的活兒,問活人似乎不是紀法醫的活兒吧?”

似乎是料到了她會這麽說,男人打開手機微信,將上面的聊天記錄呈現給林笙桐看,“我已經取得了劉局的同意。”

有聊天記錄在,林笙桐自然不會再說什麽,只是她隱隱覺得奇怪,紀清淮這人雖然看著溫和,但絕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她以為屍檢、探查現場,案件已經出了結果,算是完美落下了帷幕,他想知道的東西都知道了才是,可為什麽這人還來這裏?

他想知道什麽?

心底雖然疑惑,林笙桐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眨了眨眼,“那就繼續合作愉快?”

紀清淮一句話沒說,甚至都沒再看她一眼,率先走進了審訊室。

還是一樣的不解風情。

林笙桐撇了撇嘴,也跟著走了進來。

聽見這邊的聲音動靜,坐在鐵桌子後面的張琪莉擡起頭來,看了過來,直勾勾盯著紀清淮的臉,嬌笑著,“呀,那天的帥小哥警察。”

此時,這姑娘給人的感覺和在直播回放裏看到的,在她家第一次見到的太不一樣了,就好像是她終於卸掉了自己的面具,這才是真正的她。

世故圓滑,狡猾得像一只老謀深算的狐貍。

許華梅有人設,張琪莉同樣也有。

甚至張琪莉更加八面玲瓏,許華梅這樣兒的,說不定在她的面前壓根兒就不夠看。

“我是一名警察,同時也是一名法醫。”紀清淮面色淡淡地坐下,將自己手中的本子攤開,“說吧。”

“說什麽呀?”張琪莉擺弄著她那青紫的手指節,白皙指節上的青紫還未完全褪去,看起來還是有些可怖。

看樣子,她並不打算老實交代。

林笙桐從文件袋裏拿出,抓到張琪莉時,拍的現場照片。

她點了點上面暗沈顏色的雨衣,和從炭盆底下翻出來的那幾個美甲片,美甲片的末尾處同樣帶著暗沈的血,“雨衣上的血跡,還有穿戴甲上的血跡和人體組織都是來自於一個人,許華梅。這些證據不夠你說明嗎?”

張琪莉:“哦?這些血跡只不過是我不小心蹭到的哦,正常人見到屍體,不小心蹭到血跡了,害怕被懷疑,肯定會想方法處理的吧?”

紀清淮:“那你這個血跡是怎麽沾上去的?”

“許華梅的屍體都劃得稀巴爛了,你問我怎麽沾......”說到一半,她倏然住嘴。

紀清淮看都沒看她一眼,繼續道:“正常的人體在死亡之後,血液的活躍程度遠遠輸於活著的人體,你的雨衣上的血跡是濺射上去的,如果你覺得這個證明不夠的話——”

紀清淮從自己帶的文件袋裏,抽出了一張照片,遞到她的面前,“這個有說服力嗎?”

照片上的也是美甲片,不同於在炭盆裏發現的深紅色美甲,這一枚美甲是淺橙色,中間還刻了一朵小雛菊,這是許華梅穿戴甲的風格,甜美清純。上面的沾了些深色凝固的東西,坐在對面的張琪莉一看,瞬間就變了臉色。

“看來瞞不住了呢。”張琪莉笑笑,問道:“有煙嗎?”

“沒有。”林笙桐回得毫不猶豫。

“真難過。”張琪莉臉上展現著失落的情緒,“對於一個做了好事的人,居然沒有獎賞,太令人失望了。”

林笙桐:“好事?”

“對呀。”張琪莉不置可否,“我這是替社會和替人民除害了,怎麽就不是做好事了?”

什麽歪理?

林笙桐硬生生被氣笑,“那你就好好給我描述一下,你做的‘好事’。”

“得嘞。”張琪莉順著桿子往上爬,“許華梅這人啊,貪小便宜也就算了,胃口還大,恬不知恥,不知天高地厚,從來不知道收斂是什麽,整天鋒芒畢露的,你看我們公司的姐妹,多怨恨,多討厭她啊。”

“我替她們解決了這個禍害,她們肯定很感激我吧?”

“再說了,王濱也是個蠢的,正常人遇到被勒索了,第一反應不是去找你們嗎?又膽小又盲目釋放他所謂的善意,可憐他的父母,被兒子坑的分毫不剩,你說這種人,不也是社會的禍害嗎?不懂父母恩,為了一個女表子,分不清孰輕孰重。”

“這等貪婪無恥、不忠不孝之人,我讓他們在地獄裏做了個伴兒,怎麽就不像是做了件好事呢?我多好啊,在他們臨死的時候,還害怕他們孤單。”

女人一面說著,一面咯咯笑著,那張嬌顏之下,仿佛裝著一張陰險恐怖的,來自地獄的醜陋惡鬼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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