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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長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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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奇怪,前世的她那麽喜歡紀清淮,倒追期間,為了見他一面,不惜弄傷自己或者制造各種偶遇,甚至是見不了人,也要在通訊軟件天天找人捏造病痛纏著對方回答問題,那時候,老天爺從來沒給過她任何不期而遇的機會,都是她自己在制造她跟他的可能。

而現在,她不在乎這段感情了,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不想見的人,不但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同事,擡頭不見低頭見,甚至能出現各種機緣巧合的偶遇,令她實在心生郁悶。

此刻的心情糟透了,林笙桐捂著生疼的胃,實在想臭罵紀清淮一頓,但一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只能掀起皮笑肉不笑的笑臉,率先打招呼,“紀法醫,下班了啊?”

對方的腳步未停,含糊的一聲應承散在了車子的引擎聲中。

林笙桐不明其意,身體微微輕擡,想先挪動身軀,卻不想男人堵住了她的去勢。

他站在她的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曾經令她羨慕嫉妒恨的長睫在眼底落下一層陰影,和眼底的青色混在了一起,蒼白的皮膚在亮堂的車燈下更加白皙。

眉頭緊蹙著,眼底下的情緒不明,像是在糾結著什麽,頓了一會兒才開口:“上車。”

哎?

林笙桐剛想沖著男人身影拒絕,卻沒想到對方已經快走幾步重新坐進了駕駛室,還朝她鳴了鳴笛。

無奈之下,林笙桐只好揉著胃部起身,在經過副駕駛室的時候頓了頓,遏制住了自己的慣性動作,快走幾步到了後座,拉開門,坐了進去。

車內的環境整潔,沒有難聞的氣味,車頭擺著一張相框,相框仰面朝上,看不清上面的人。

坐進車子,林笙桐不經意往前面一瞄,才發現駕駛座那裏擱置了好幾本書,疊放在座位上,形成不容小覷的高度。

一瞬間腦海裏閃過一幕。

“紀清淮,我給你買車好不好,然後你的副駕駛只能坐我一人,要是有人想坐,你平時就拿東西放在那裏,讓那些人知難而退,你說可行嗎?”

“我不開車。”

畫面戛然而止。

大概女人都是對自家男人副駕駛座有著強烈占有欲的生物。

她是,沒想到紀清淮的二婚老婆也是。幸好她剛來沒有自發自覺去坐人家的副駕駛。

林笙桐的眸子掠過握著方向盤上的無名指銀戒,邊扣安全帶邊想,她記得沒錯的話,當初她私自定制他們的婚戒也是這種簡約式的銀戒,單純的銀色戒圈,外圍素的跟什麽似的,什麽花紋都沒有,裏頭卻刻著對方的名字,她戴的那一只刻的是紀清淮的名字,而紀清淮的那一只刻的是她的名字。

只因紀清淮曾說過不喜歡過於華麗的戒指。

可那一對戒指回來,除了她寶貝得跟什麽一樣天天套著,紀清淮卻沒怎麽戴過。

現在看來,不是紀清淮不喜歡戒指,只是跟他戴戒指的人他不喜歡而已。

“哢噠”一聲響。

林笙桐思緒扯回。

“吃什麽?”

車子已經啟動,車廂裏傳來男人淡淡的問詢。

林笙桐怎麽都沒想到,對方叫她上車就是為了帶她去吃飯。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一家面館前。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一家面館還是前世的她最喜歡的一家面館。洛城是她的老家,在那三年的婚姻裏,每次回老家過節的時候,她總喜歡扯著紀清淮來到這裏,點上兩碗面,填飽五臟廟。

“老規矩,牛肉面。”紀清淮報完,回頭問林笙桐,“你要吃什麽?”

林笙桐笑瞇瞇的也不跟他客氣,“一碗青菜面就好。”

這裏的面不管是素的還是葷的,面條勁道,湯底醇香。

前世,她最喜歡吃這裏的牛肉面,與她相反的是,紀清淮每次都只是一碗青菜面。

現如今倒是反了過來。

有趣。

面上桌,林笙桐攪著熱氣騰騰的面,吃了一口下肚,翻騰的胃部像是得到了安慰似的好了許多,更讓她心情好了些。

她覷了眼男人優雅的吃相,打趣地問了一句,“紀法醫這麽晚回去,老婆不會生氣嗎?”

銀色幹凈的戒圈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

對面的人動作一頓,似乎是滯澀了瞬,林笙桐眨了眨眼,對方動作優雅地繼續吃面。

林笙桐以為是他不想回答,便也沒多問,自討無趣地閉上了嘴,安靜地吃面,面還沒吃完,就聽到了對面擱下筷子的聲音。

“她不會生氣。”

林笙桐一楞,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紀清淮是在回答她之前的問題。

“唔,紀法醫和太太的感情真好。”

林笙桐隨口敷衍了句,嘴裏的面條突然就沒了味道。

她覺得她這可能是餓得腦袋抽抽了,嘴上也沒個把門的,問什麽不好,非要問紀清淮的感情生活,凈給自己添堵。

後來兩人沒再說話,林笙桐三下五除二吃了面,想要付自己的那一份的時候,男人先把錢給付了,林笙桐只能尷尬地收回了手機。

吃完面,紀清淮按照她給的地址送她回家,林笙桐下車的時候趁著男人不註意,摸出原身藏在兜裏皺巴巴的紙幣,給塞到了後車座的門把手上。

心滿意足準備關門,坐在駕駛座一動不動的男人開口了,淡淡的聲線在寂涼的夜色裏清晰可聞,“希望林隊日後不要因為身體影響工作。”

林笙桐微微發怔,手下意識一松,車門甩上的那一瞬間,車子就開了出去。

等林笙桐回神,車子已經淹沒在了夜色中。

遞胃藥,送她去吃飯,也不過為了讓她不要拖後腿而已。

腦海裏閃過記憶裏那認真溫柔對待病人的男人側臉。

林笙桐折身走進了漆黑巷子裏。

不知道怎麽的,曾經她認為的男人身上的優點,現在全成了她討厭的東西。

車子重新在面館面前停下。

此時已經是接近晚上十點,面館裏沒什麽客人,經營著面館的夫妻倆手腳麻利地收拾東西,準備打烊,聽見汽車引擎聲擡頭,就見男人從駕駛座下來,走到後車座,打開車門,在車門摸索了下,關上車門,走了過來。

面館老板熱情招呼著,“剛才是沒吃飽嗎?再來一碗?”

說著就要掀開剛蓋上的大鐵湯鍋,紀清淮阻止了對方,“不用。”

手一伸,被整理過的皺巴巴紙幣就擱置在臺面上。

“這是?”面館老板不明其意地楞了楞。

“吃青菜面的客人給您的。”

面館老板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推辭著,“不用不用,您不是已經結過賬嗎?”

夫妻倆跟紀清淮很熟悉全因為童棲,童棲嘴巴甜,又是店裏的老客,在五年前知道那一場悲劇之後,兩夫妻都難過了很久。

又親眼看著這五年來紀清淮的舉動,待紀清淮已如當初待童棲那般。

面館老板和老板娘說什麽也不肯要,紀清淮看了眼臺面上的蒸籠,指著最後兩個包子,道:“這兩個,打包。”

看著老板麻利的動作,紀清淮難得地入了神,在門口遇到林笙桐的那一剎那,他是不想管的,可想起今天劉局那場會議結束之後,門一推開,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面頰,鬼使神差之間,他已經叫人上車。

“好了。”

老板遞袋子給他,紀清淮收起思緒,接過袋子就走。

“哎,你等等我給你拿零錢。”

“不用了。”

紀清淮的這一句話老板沒聽到。

再次從後臺出來的時候,只聽到了車子離開的引擎聲。

面館老板捏著紙幣,問在搞衛生的妻子,“人走了?”

“走了。”面館老板娘頭也不擡。

面館老板看著外面淹沒在夜色中的車子,長嘆道,“我原以為今天帶來的是他新喜歡的姑娘,看來不是。”

“怎麽會是呢?”老板娘直起身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沒看到他無名指的那一枚戒指從沒換過,五年前是,現在亦是。”

“也是,”老板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涼,“如果當初的小童看到他現在的這個樣子,不知道又會怎麽想。”

“造孽啊。”老板娘搖了搖頭,拎著拖把往裏間去了。

老板看了冷清的路面,關上了外頭的玻璃門,掛上了“打烊”的牌子,走進裏面也忙碌去了。

——

“讓你欣賞我最驕傲的藝術品,來,乖女孩,睜開眼。”

刺眼的白熾燈懸在頭上,光芒灑下來刺得她的眼睛酸疼得厲害,空氣裏混著消毒水和血腥味。

她眨了眨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朝著前面看去。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不遠處,他的身邊有一個冰冷的手術床,床上一個女人緊閉雙眼,面上布滿冰霜,嘴唇青紫,顯然已經死去多時,男人手裏拎著一把極大的骨鋸,指著女人露出來的肚臍處那一條赤紅的血線,口罩上方的眼睛微彎,“看好了。”

骨鋸落下,破碎的血沫混著骨渣飛濺,不一會兒,完好的女孩身體就這麽被分成了兩半,上下裸露出兩個血糊糊的洞,與那凍得雪白的肌膚相稱,血色更重。

她驚恐地瞪大眼,看著男人拎著骨鋸愈走愈近,“你說到時候,我也將你弄成這樣的藝術品,你說,好不好?”

不。

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壓根兒發不出聲音。

眼見骨鋸越逼越近。

不,不,不!!!!!

她在心底裏尖叫一聲,霍然睜開眼。

視野一片漆黑。

林笙桐怔怔轉頭,窗外是黎明,天還未亮,看不清防盜網的顏色。風從大敞開的窗戶灌進來,她被冷汗浸濕的睡衣被風這麽一吹,凍得她一個激靈,忙從床上爬起來,關了老舊的鐵窗,想了想,又上了鎖,直至窗戶關的嚴嚴實實,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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