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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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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場

綠色幕布搭起來的布景前,雪膚花貌身著玉色薄紗的女子與星眉朗目,氣質矜貴的男子相對而立。

現場工作人員很多,但因為正在拍攝中,沒有閑雜人等,大家都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地,很安靜,只有鏡頭滑軌和機器運轉的聲音。

導演坐在顯示器前,手拿對講機,檢查兩人的對手戲。

身著玉色薄紗,雪膚花貌的女子表情痛苦破碎,手拿著仙劍架在自己雪白脖頸處,像是承受了巨大失望背叛,字字泣血地質問道:“浦和,你剛才字字句句可都是出自真心?”

矜貴男子望向她的眼神涼薄,讓人如至冰窖,唇瓣輕啟吐出來的話更是化作利刃,直直刺入人心,剜的人鮮血淋漓:“碧素,還要我說多少遍,我心中早已無你!”

碧素就是姚荷這部劇飾演的角色,是女二,這部戲是古偶仙俠劇,這兩年古偶仙俠劇捧出來不少小生小花,她自然也眼饞,進到這個圈子裏邊誰的目的是單純的,不都是想紅嗎?她就不裝小白花了,也懶得掩飾自己的野心。

姚荷已經出道兩年了,前年一直在演網劇,在觀眾面前混個眼熟,去年開始才在各種正劇,大制作的網劇,還有上星劇裏邊擔當配角,這部劇現在是她目前最好的資源了,鵝廠的劇,男女主都是正當紅的小生和小花。

男主是徐琛,是正統的古偶小生長相,劍眉星目,骨相優越,身姿挺拔,儀態端正,出道之初就憑借一部虐戀仙俠劇從一眾男小生裏殺出重圍。

女主是白璃,娛樂圈新晉95後小花,能扛收視率,演技雖然不算極佳但是在古偶仙俠劇裏也夠看了。

這部戲的劇本也夠虐夠吸引人眼球,是典型的替身文學,姚荷飾演的女二號碧素在劇裏是男主的白月光,而女主最開始只是一個替身,後續則是替身文學上位,同男主虐戀情深,反倒是碧素這個原本的白月光成了背景板,後期只是促進男女主虐戀的工具人罷了。

人設不算討喜,但好在有爭議度,這年頭黑紅也是紅,姚荷不想錯過任何讓她火起來,能掙錢的機會。

因為男女主的熱度很高,劇本也不錯,這部劇從籌備開拍之際明裏暗裏撕資源的人就很多,正常來說,這個餅還輪不到姚荷,她經紀人能撕到這個資源全靠她的男朋友許晉魏。

沒錯,姚荷的男朋友是富二代,而且不是普通的富二代,是頂級富二代,全國首屈一指房地產商董事長的二公子。

姚荷這個女二號的角色,制片人本來有自己屬意的女演員,但這個資源是許晉魏給她撕來的,他即便不滿也不敢說,只能暗地裏搞小動作,自從姚荷進組以來,制片人聯合導演場務明裏暗裏沒少排擠她,給她使絆子,但姚荷沒心思向許晉魏告狀,因為他本身就不讚同她出來拍戲,讓他知道雖然能出口氣,但對姚荷本身拍戲來說沒有任何好處,而且除了拍戲賺錢姚荷還有更擔心的事情,那就是她父親。

姚荷父親是胃癌患者,距離做完切除腫瘤手術還不到半年,一直在恢覆期,最近他身體又有些不舒服卻瞞著沒告訴她,還是護工偷偷告訴她的,說她父親吐血了,但因為拍戲的緣故,姚荷回不去沒有辦法陪在他身邊,只能讓護工在醫院照顧父親。

她沒有一天是不擔心的,拍攝仙俠劇要吊威亞在空中飛來飛去的,拍戲辛苦加上擔心父親,她整日整日地吃不下去飯,進組以來,已經快瘦了六七斤了,她本就纖瘦,現在巴掌大的小臉更是小了一圈,下巴尖尖,水眸瑩潤,惹人憐惜。

姚荷現在之所以小有名氣,靠的不光是許晉魏的強捧。她自己本身長相也足夠優越,是典型的古典美人,模樣清冷,五官精致,眼角內眥,是秀氣的扇形雙眼皮,眼尾微翹,皮膚雪白光滑,沒有什麽瑕疵。

導演看著鏡頭裏的姚荷,這張臉在屏幕上呈現出來確實足夠美,即使演戲跟木頭一樣,那也是木頭美人,就是一花瓶放在那兒擺著也好看,即使是他這種看不慣資本往劇裏面塞人的行為,也不得不承認許晉魏眼光確實好,姚荷足夠美,足夠仙。

姚荷此刻還沈浸在自己的角色中,這場戲是整部劇的高潮,女主知道自己只是碧素的替身之後,傷心欲絕借機死遁了,而男主以為女主死了,痛不欲生,也看清了自己的內心,意識到了他不再是把女主當做碧素的替身,而是真正的愛上了女主,要去冥海之地尋找契魂燈覆活女主。

從頭到尾,只有碧素變成了一個笑話,她不甘心曾經那樣深愛自己的男主如今眼裏再沒有她,偏執地想要回到從前,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挾。

碧素眼底滿是悲涼,她不懂,曾經那麽相愛的兩個人緣何就走到了今天這步田地,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她淒涼地苦笑:“心中無我!心中無我!”

“好一個心中無我!”

女子眉心中間的花鈿泛起紅光,隱隱有入魔的征兆,碧素架在脖頸上的仙劍周身環繞著一圈瑩潤的藍光,她萬念俱灰擡手就要自湮,手上動作卻瞬間被一股勁道彈開,她手腕受痛,一下子松開,仙劍掉落在地上。

仙劍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不知為何,姚荷手腕上戴著玉珠手串也突然崩開,玉珠劈裏啪啦的掉了一地,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動著,心中有種不安的預感,覺得恐慌害怕。

姚荷手上戴的這串玉珠不是角色的造型配飾,而是在她父親要進行腫瘤切除手術的前兩天,她跑去佛華寺三步一跪拜,九步一叩首求來的。姚荷不是九漏魚,她也上過大學,雖然上的是電影學院,但也是正經的本科大學,她曾經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從不迷信這些,可當看到父親術前渾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消瘦憔悴痛苦的樣子,她真的不知道她還能做些什麽了,她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每天都在祈求希望她父親手術能夠順利。

這個圈子裏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迷信,包括正式開始拍攝前之前的開機儀式,甚至還有小紅靠捧大紅靠命的說法,明星也有吃素拜佛的。

當時姚荷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電影學院的一個同學跟她說佛華寺挺靈的,她可以去拜一拜,祈求神佛保佑她父親手術成功,她就像是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一樣,不顧許晉魏的勸阻自己一個人訂了機票,坐飛機連夜飛到了安州,從山腳下三步一跪拜,九步一叩首地爬到了寺廟裏,進到寺廟裏的時候,她膝蓋青紫布滿沙礫磨出來的擦傷紅痕,但幾乎已經麻木了,姚荷感受不到什麽疼痛,只是緊緊抓著寺廟裏師傅的手說她想為父親祈福。

寺廟裏的師傅看了一眼她的膝蓋什麽都沒說,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而後為她父親蔔了一卦,簽面很好卦象為吉,師傅說她父親這次手術只要謹遵醫囑,保持好心態,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會順利的。

如果是以前姚荷一定覺得這種占蔔行為很迷信,可當真的什麽都做不了,無能為力的時候她才知道什麽叫做病急亂投醫,她不知道師傅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準還是不準,但只要聽到這句手術會順利的就足夠了。

姚荷聽到師傅說手術會順利的時候,哭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眼淚是什麽時候流下來的,只覺得臉頰濕濕的,唇瓣鹹鹹的。從山腳到山頂,三步一跪拜九步一叩首,膝蓋都快要跪爛的時候,她沒哭,但聽到師傅說手術會順利的時候,姚荷哭了,哭的不能自已,她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卦象上。

她無法想象失去父親的日子,母親早逝,父親一個人把她拉扯大,如果她再失去父親,那她在這個世界上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沒有愛她的人,她覺得她也無法再愛自己,她很害怕,她可以付出任何東西,只想留住父親。

姚荷離開佛華寺的時候,寺廟裏的師傅送了她一對玉珠手串,每個手串上有九顆玉珠,顆顆飽滿,瑩潤通透。

師傅說這玉是溫玉,裏面含有各種礦物質,溫潤養人,等父親手術結束後可以給他戴上,他們父女同心,一人一只,血脈相連。

後來,姚荷父親的手術確實做的很成功,她回去佛華寺還願,把其中一只玉珠手串給父親戴上了,另一只她在她手上,再沒有摘下來過。

當時,姚荷從佛華寺下來的時候才知道許晉魏一直等在山腳下,看見她膝蓋上的傷,他什麽話都沒說,臉色很難看,一直緊緊皺著眉頭,連夜把她帶回了京市,回去的路上他一句話都沒同她說,直到進了別墅才發火,眼尾猩紅,表情陰鷙,拿出一沓錢狠狠地甩在姚荷臉上,咬牙切齒:“你該不會以為真的有什麽鬼啊神啊的吧,像個蠢貨似的三跪九叩地爬上山,真以為這樣老天爺就會被你的誠心感動?拿回來一對不值錢的地攤貨手串當個寶貝,這樣就能讓你父親手術成功?”

“別做夢了,能救你父親命的只有錢!”

“我的錢!”

“錢能讓他住最高級的病房,能讓他用外國進口的藥,能讓最好的醫生執刀為他手術,清醒點,姚荷。”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現在這副模樣,你這些蠢行為除了讓你自己受了一身傷之外你得到什麽了?為什麽就不能好好的聽我的話呢?”

事情過去快半年了,姚荷只記得當時許晉魏發了很大的脾氣,不過當時的她已經麻木了,他說什麽她都不進去,滿心只想著父親手術的事情,她沒聽許晉魏的在父親手術成功之後,依然把這串手珠給父親戴上了,而她的這串也一直牢牢地戴在手腕上從未摘下來過。

這會兒穿著玉珠的線突然崩斷,玉珠落了滿地,劈裏啪啦砸在地上,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盤一樣聲音清脆,可這玉珠不像是掉在地上,更像一顆一顆沈重地砸在了姚荷心上,她心臟又痛又慌,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十分不安。

這手串斷掉,玉珠落地是意外,本不是戲中的場景,可導演卻沒喊卡,因為他在顯示器裏看著覺著這個空鏡很適合此刻男主和女二決裂的氛圍,玉碎本就代表著悲傷意味,所以沒有喊卡。

導演沒有喊卡,戲就不能停,姚荷接下來的戲份是仙劍被男主打掉之後,無力悲哀地癱坐在地上,這個狀態與姚荷本人此刻的狀態也很相符,她現在真的渾身使不上力氣,心裏邊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很不安。

碧素癱坐在地上,狼狽地望向男主,眼尾泛紅,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顆顆墜落。

坐在顯示器後面的導演驚喜地拍了一下大腿,露出滿意的微笑,他對這場戲很滿意,這場戲是姚荷進組以來表現最好的一場戲,靈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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