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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考上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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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時間是上午九點半,地點就在各公社,時間非常寬裕。

今天顧孟昭就沒讓他們太累,只把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總結一下,讓他們各自口述想要報考公社公安的理由等,然後寫下來。

不會寫的就用簡化字。

顧孟昭看看他們寫的,這一次沒有幫他們批改,讓他們自己檢查校正。在他看來只要沒有原則錯誤,錯別字之類的不成問題,關鍵是能把話寫清楚。

小姑和薛明流都做到了。

晚飯後學到七點半,顧孟昭就讓小姑和薛明流結束上課。

他道:“學了這麽久,你們進步都很大,完全可以應付這次考試。考試的時候不需要緊張,會什麽就寫什麽。”

小姑點點頭,“好的。”

薛明流又開始沒信心,“顧知青,我覺得我……”

顧孟昭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不行?”

薛明流立刻支棱起來,“行的!”

男人怎麽能說自己不行?

顧孟昭:“我還是那句話,你們考上不是終點,還要繼續學習。以後每天要瀏覽公社的報紙、文件,多收聽中央電臺的廣播,關註省、地區公安部門的廣播。”

兩人用力點點頭,跟即將畢業的小學生一樣興奮、自豪。

顧孟昭:“那麽,咱們就下課。”

第二天六點大隊、生產隊的大喇叭就開始放歌曲東方紅,這等於是晨起鬧鈴,畢竟絕大多數社員家裏沒有鐘表,不知道時間,就靠生產隊大喇叭提醒呢。

夏令時早上五點,冬令時早上六點,中午十一點,傍晚五點,大喇叭都會提醒社員們時間。

吃過早飯,小姑把她這一個半月寫的東西都拿出來翻翻,林蘇葉都幫她裝訂起來了。

從第一天到最後一天,那差別真是巨大的。

第一篇除了小嶺教她那幾句像模像樣,其他的就是諸如“我吃面條,我也吃饅頭,我又吃了餅,”饅和餅還是錯字。

小姑拿給林蘇葉看,“嫂子,你瞅瞅我寫的,笑死人了。”

林蘇葉卻覺得很好,“大部分人第一次寫,可沒有你寫得這麽好。”

小姑就很高興,“我肯定會考上的。”

去公社只有五裏路,八點五十顧孟昭和薛明流就來找小姑一起去考試。

考場上只有十個男考生和小姑一個女考生,荊玉蘭的確去了躍進公社。

跑步第一卻被小姑超過的楊建功不是很服氣,他忍不住道:“薛明春倒是撿便宜,跑步第一把荊玉蘭嚇跑,這會兒都不用考,直接就是她了。”

就一個女的還考什麽?除非不錄取,錄取就只能選她了啊。

薛明流不服氣,“楊建功,你當隨便報名就錄取呢?有些公社沒有女同志報名,人家也沒隨便找個人頂數啊?”

楊建功依然不服氣,就覺得女的賺便宜,反正只要薛明春被錄取,肯定是占了人少的便宜。

顧孟昭對小姑和薛明流道:“不用理睬別人說什麽,做自己的,要盡量多拿分數。考場上你多認真一些,多寫幾個準確的詞語,多檢查一遍,你就能多拿分數。”

兩人都記住。

小姑對人家的酸話根本不在意,她壓根就沒感覺,她打流氓不打說酸話的。

幾個人集中在公社的會議室考試,進去的時候脫棉襖檢查一下夾帶,一人一桌,一個公安局同志加三個公社幹部監考,抓到抄襲的直接趕出去。

結果一人發幾張大白紙,根本沒有試卷。

考生們都有點懵,什麽情況?

孫公安直接把題目寫在一個小黑板上,沒有試卷誰也不能洩題,都是他自己出的。

題目也只有三道。

第一道是考語錄的。

第二道是自我介紹。

第三道是對公安職責的理解。

薛明流簡直要站起來跺腳狂笑,這不是肉餵到嘴裏了嗎?哈哈哈哈哈。

收卷時間是十一點半,不管寫完沒都要停筆。

有公安同志盯著,誰也不敢不聽。

有倆男人哭喪著臉,嗚嗚嗚嗚,不是說好的有試卷,說好的選擇題判斷題嗎?為什麽還要寫語錄?我都會背!可我不會寫啊!

楊建功和另外一個男人倒是胸有成竹,他們雖然沒讀書,但是當兵三年,每天也要學文化課的。

他們還得寫思想匯報呢,所以寫這個東西,完全沒問題!

因為當過兵,楊建功覺得自己比其他人尤其薛明流更高一檔,好歹也是訓練了三年的人,豈會比不過一個薛明流?

他瞬間就有一種自己會成為英雄的感覺,雖然在部隊那三年他沒有拿過太好的名次,可在這裏自己是勇者!

縣裏來的那位孫公安虎目一掃,頗有威嚴,“現在我宣布,考試正式結束,三天後會通知大家面試。”

小姑交了卷子收拾書包就要往外走。

楊建功經過她身邊,還是忍不住笑瞇瞇地酸了一句,“薛明春,你運氣真好,就一個女人。”

小姑瞥了他一眼,從不考慮對方是不是陰陽怪氣的她只聽表面,“謝謝,我也覺得。”

題目都是自己每天擴寫訓練的,簡直不要太輕松。

楊建功:“……”你真當我恭喜你呢?不會真如傳言那樣,薛明春是傻的吧?他笑道:“薛明春,你還打流氓嗎?”

小姑:“打,你不打?”

楊建功:“……也打。”

知道是流氓,他怎麽可能不打?

他道:“我聽你們村的人說你有點……就是你小時候不是昏迷過,腦子有點……時不時犯糊塗,現在好了嗎?”

小姑瞅著他,“你是不是傻呀?要是不好,我能來考試?”

這人有毛病,不知道怎麽當的民兵。

楊建功:“……”我傻?

薛明流跑過來,“明春,你們說什麽呢?”

小姑指指楊建功,“他問我還傻不傻,我覺得他有點傻。”

薛明流怒了,推了楊建功一把,“楊建功,你想打架是吧?別以為你是民兵我就怕你。”

楊建功有點理虧,他酸薛明春是唯一的女考生,零分也能錄取,又不是真的想打架,畢竟薛明春考上也是女公安,不是他的競爭對手。

可眼前的薛明流卻是啊。

不過薛明流小時候學習不好,後來也沒啥出息,就在生產隊趕大車,民兵連都沒進,楊建功覺得他不是對手。

他笑道:“幹嘛啊這麽大火氣,我就是開個玩笑,別開不起。”

小姑:“明流哥,他真的有點傻,你別和他一般見識,走了。”

她覺得楊建功可能羨慕她,想當女人,可惜已經生成帶把兒的,你還能切了不成?切了也變不了啊。

哎,也有點可憐,五大三粗的,竟然想當女孩子。

顧孟昭一直等在外面,見他們出來就問考得如何。

薛明流兩手一拍,樂得不行,“顧知青,你真是神了!”

他招呼顧孟昭和小姑趕緊回家,“得慶祝。”

顧孟昭:“還有面試,等你進了再慶祝吧。”

按照顧孟昭的了解,薛明流就倆對手,其中一個就是楊建功。

他們三個都是大隊長、生產隊長或者支書家的孩子,基本不存在誰靠父親關系碾壓誰,畢竟大家都不是吃素的。

那就各憑真本事。

顧孟昭預計明春一點問題都沒,薛明流可能得有一番廝殺,特意給他設計了面試詞。

結果面試通知下來,全公社只有薛明春和薛明流兩個人!

薛明流:???!!!

原來我才是運氣最好的那個?

這也太……意外啦。

小姑卻一點都不意外,“楊建功是個傻子,他肯定考不上。”

他們去面試,面試官是孫公安和公社主任,面試的問題也很簡單,就是聊一聊,讓他們說說自己的情況,說說自己為什麽考公安等等。

薛明流按照顧孟昭說的,洋洋灑灑熱血沸騰地表態兩分鐘,穩過。

小姑則就是一句話,“我力氣大,跑得快,我能打流氓!”

孫公安和公社主任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兩人點點頭,也給過了。

“薛明春、薛明流兩位同志,我代表公安隊伍熱烈歡迎你們。”孫誠分別和兩人握手。

薛明流高興得眉飛色舞,“孫同志,我、我現在、就是、就是公安了嗎?”

孫誠笑道:“你現在只是被錄取,至於你到底能不能勝任,還得看你進修學習能不能畢業。”

薛明流:“???”還要學習?還要!!!我以為一個半月脫層皮就差不多了。

孫誠道:“你們被錄取,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要去縣公安局培訓,能及格畢業的才可以成為真正的公安同志,發工作證、配槍!”

配槍?

小姑雙眼瞬間亮了,我要!

他倆接過錄取通知書,上面還有培訓進修的地點和時間,食宿全都免費。

可太棒了!

小姑拿著就往外跑,對等在外面的顧孟昭道:“顧知青,快,回家給我嫂子報喜。”

顧孟昭雖然早就有十足的把握,可沒看到錄取書還是不能太張揚,現在塵埃落定,他也可以光明正大恭喜兩人。

就在他們三個高興的時候,楊建功和另外一個男人跑過來。

他倆滿臉怒色,嚷嚷著,“憑啥不讓我倆面試?是誰走了後門給我倆擠下來!”

“別以為你們家有個團長就了不起!”

小姑:“你不但是個傻子,還是個神經病。這關我哥啥事兒?”

楊建功:“薛明春沒你的事兒,我說薛明流呢。”

他之前酸薛明春,根本就沒瞧上薛明流,覺得他壓根兒不是自己對手,結果他居然連面試機會都沒拿到。

難道他的筆試連五十分都沒有?

不可能!

肯定是有人背地裏使壞,故意把自己刷下來去的。

這時候孫公安和公社主任出來,看到他倆在吵吵,就喝止他們。

楊建功:“孫公安、主任,憑啥啊。”

孫公安瞅著他,“楊建功,公安是為人民服務的,不是逞能的,更不是你耍弄個人英雄主義的!”

尤其這個楊建功,當過三年兵,卻並不突出上進,總喜歡逞能,耍個人英雄主義,不肯腳踏實地,這絕對不是公安隊伍需要的人。

另外一個則是粗心大意,筆試的時候不認真,竟然在寫語錄的時候出現別字。

如果是普通的別字就罷了,有些別字聯系上下文卻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那意思直接黑白顛倒。

這要是給他倆過了,讓有心人抓到把柄,孫公安和公社主任也得受牽連。

而薛明春和薛明流倆人的筆試卷面整潔,內容清晰,思想突出,不給他倆過,給誰過?

他點出楊建功和那人的問題所在,兩人不服氣也得服氣了。

楊建功瞬間閉嘴不敢再鬧,卻看著薛明流很是不順眼,到底只能灰溜溜走了。

林蘇葉和薛老婆子正在家裏發面包包子呢,白菜豆腐粉條,加上豬油,一點鹹肉調味兒,再加上一些蝦皮,那味道就很鮮美了。

小姑第一個跑回家,把通知書遞給她,驕傲道:“嫂子,你瞅瞅!”

林蘇葉接過來對著光看看,樂得眉眼彎彎,“我們明春可真優秀,和你二哥一樣,棒得很!”

薛老婆子也過來看,酸溜溜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閨女呢。”

到家也不先給自己看。

林蘇葉就交給她,“來,你好好念念,你二兒子是團長,小閨女以後是公安。”

正趴在收音機前的莎莎也跑下來看錄取書,她聽薛老婆子念錯了還糾正呢。

薛老婆子:“瞅瞅給你能耐的,你才多大啊?”

莎莎仰頭瞧著她,“嗒嘀嗒,小喇叭。”

這幾天她跟著小喇叭學了幾首兒歌,每天掛在嘴邊哼哼,只要薛老婆子說她不同意的,她就給薛老婆子唱歌兒。

林蘇葉:“真得好好感謝顧知青,他實在是太厲害了。”

除了顧孟昭誰能短短的一個半月就把小姑教得這樣好?

薛明流跑過來送餃子,他娘和嫂子在家裏包了蘿蔔海米餡兒的餃子。

他驕傲地接受林蘇葉和薛老婆子的恭喜,感覺自己登上了人生巔峰。

這時候顧孟昭領著大軍小嶺回來,他原本和小姑、薛明流一起從公社回來,路過大隊被楊支書叫去匯報思想,就索性等大軍小嶺了。

大軍很為小姑高興,卻比較克制,“我一直都覺得小姑肯定能考上。”

小嶺卻得用翻跟頭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激動,“俺老孫覺得,小姑肯定能考上。”

他這些天聽收音機裏西游記的故事,就學了不少怪樣兒,“俺老孫”已經是他的口頭禪。

林蘇葉:“你把手拿下來,不許給我抓耳撓腮的!”

人家孫悟空才不這樣!

小嶺不服氣,“媽,你見過孫悟空嗎?你也沒見過,你咋知道他不這樣? ”

林蘇葉發現只要小嶺不逃學、不犯錯,單純這些小舉動,她根本說不過他!

這孩子嘴巴叭叭叭的,太能說了,她不是對手。

莎莎就跑過去,對著小嶺的屁股來了一針,穿著棉褲打著也不疼,但是把小嶺嚇一跳。

他蹭得跳到凳子上學孫悟空蹲著,指著莎莎尖著嗓子喊道:“呔,何方妖怪!”

莎莎舉著自己的針管兒,嘿嘿一笑。

小嶺:“原來是個和紅孩兒一樣的小妖兒,吃俺老孫一棒!”

他拿著自己的彈弓作勢要打。

莎莎也不怕,就雙手握著針管往他腿上打,“滋……滋……”

林蘇葉:“做哥哥要有個哥哥的樣子,不許嚇唬妹妹。”

小嶺:“喲呵,你這個小妖精,原來有靠山啊,惹不起,惹不起!”

薛老婆子怕他再折騰就要惹惱林蘇葉挨打,趕緊勸他,“大孫子,快下來,吃包子了。”

小嶺:“你是白骨精的化身,俺老孫……”

林蘇葉不客氣地在他後背上來了一巴掌,“吃飯!”

小嶺乖乖地坐下,朝著顧孟昭和薛明流吐吐舌頭,悄悄對薛明流道:“叔兒,你以後找媳婦兒,千萬別找我媽這樣的,一天天嚇死你。”

薛明流的臉登時紅透了,他就算想找,也找不到啊!!!

他趕緊拿著林蘇葉遞給他的倆包子告辭跑了。

林蘇葉又切了一盤鹹鴨蛋,每一個都紅心流油,看著就香。

她把一整個鴨蛋黃都給顧孟昭,“顧知青,多吃點,好好補補。”

顧孟昭笑道:“嫂子,你不要客氣。”

他夾了一塊鴨蛋黃示意莎莎張嘴。

莎莎啊嗚一口吃掉,“沙沙,香香,謝謝。”

林蘇葉看顧孟昭又要給小嶺,趕緊道:“都有呢,顧知青你快吃。”

小嶺和薛老三似的,總想一口吃掉一個鴨蛋黃過癮。

薛老婆子也一個勁地誇顧知青,“要不是顧知青,你倆一個也考不上。”

顧知青笑道:“大娘不要這樣說,如果不是明春和明流好學,我教得再好也沒用。”

小嶺:“對,榆木腦袋王鐵順是絕對不行的!”

林蘇葉:“你再把王鐵順掛在嘴上,你就去他家。”

這孩子和王鐵順像冤家,整天擡杠。

已經通過考試,下午就不用再去上課,林蘇葉就讓顧孟昭在家裏玩兒,聽聽收音機也行。

大軍小嶺下午還得去上課,小嶺那個羨慕啊,果然學生最苦最累啊,大人能休息,學生卻不能。

下午林蘇葉繼續打毛衣,莎莎拉著顧孟昭和她一起聽廣播。

她四點多要聽小喇叭,之前還有其他節目,評書楊家將、岳家將等,薛老婆子喜歡聽,莎莎也跟著聽。

別看她小,聽過一次她就能記住時間,到時間就調臺,薛老婆子都沒她會。

顧孟昭本來就溫柔有耐心,更何況莎莎軟萌可愛,他覺得一天天什麽都不做,就逗她玩也很有意思。

他和莎莎聽廣播,還見縫插針給她講點什麽。

他驚訝地發現莎莎雖然嘴上總說疊詞,看起來像個不懂事的小寶寶,可她接收訊息非常快,不但能記住,還能活學活用。

聽說岳全傳,她很快就把岳岳掛在嘴邊,特別不喜歡秦檜,她不叫他秦秦,因為他不配和秦叔叔一個名字,她叫他大奸奸!

活學活用,薛老婆子說她和小姑,她就嘟囔大奸奸。

大人以為她小不懂事,可其實她懂得多呢。

奶奶總想把媽媽給她和小姑的零嘴偷偷拿去給大哥二哥,雖然她也很喜歡大哥二哥,給他們吃也可以,但是——不可以偷她的!

偷她的就是大奸奸!

林蘇葉和薛老婆子織毛衣,也跟著聽收音機,她原本以為小姑已經考上,就不會再學習,誰知道小姑卻沒有停下來,這會兒還在那裏擴寫她的文章呢。

她打算每天都要擴寫一篇出來,這樣她會寫的字就會多起來。

傍晚薛明流過來喊林蘇葉一家,說去他家慶祝,讓林蘇葉別做飯。

林蘇葉自然不肯,她就讓顧孟昭和小姑去。

薛隊長今兒很高興,薛明流終於開始有出息,以前想當兵被老婆子攪和了,他在家折騰兩年,現在當公安也是他喜歡的,就挺好。

薛隊長端著酒盅一個勁地敬顧孟昭,跟他道謝,“顧知青,多虧了你。”

顧孟昭推辭不掉,喝了兩盅,第三盅怎麽都不肯再喝。

上一次在明春家喝了三盅酒,最後差點出醜,他是堅決不肯喝多的。

小姑看薛隊長還讓,就道:“叔兒,顧知青酒量不行,你要想喝咱倆喝唄。”

她酒量還行,上一次和周金鎖喝還挺帶勁的。

薛隊長就和小姑喝,滋溜有聲,還要打趣顧孟昭,“大青年得練練,要不結婚那天非得被人灌醉不可。當初明翊結婚,我們灌他不少酒呢,他楞是扛住了,哈哈。”

顧孟昭臉紅了一下,表示自己真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恭喜他們。

吃飽喝足,大家坐著聊天。

老婆子就端了備著過年的瓜子出來吃。

小姑揣了兩把放在兜裏,自己卻不磕,揣回去給林蘇葉和薛老婆子磕。

顧孟昭對薛隊長道:“大叔,明流和明春已經考上,以後我就不來這裏吃飯睡覺。”

他之前就想好的,所以帶去明春家的口糧也是到這幾天的。

薛隊長急了,“顧知青,你這是啥話,給我們教得考上了,立刻就不來,倒好像我們用完就把老師給丟出去似的。你別不好意思,你和我們老薛家以後就是一家人。”

薛明流也說是的,讓顧孟昭千萬別見外。

顧孟昭笑道:“薛隊長不要多想,我壓根就沒想過這些。哪怕不來住,我也會盡心教明流的。”

之前三個人一起學習,朝夕相處有利於他掌握兩人的學習和思想情況,現在已經考上就沒必要再這樣。

無功不受祿,有功的報酬也是有限的,不能無止境。

他向來覺得友誼可以長存,距離也該保持,否則早晚有招人煩的時候。

顧孟昭進退有度,從來不會讓自己處於可能被人煩的境地。

他這樣薛隊長等人就更敬佩他,“那逢年過節,可得來家裏吃飯熱鬧。”

顧孟昭笑道:“只要有時間,肯定會叨擾的。”

薛隊長又問:“顧知青,過年想去農場看爹娘不?”

顧孟昭一怔,他當然想,做夢都想。他爸媽從小養尊處優,媽媽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下放以後卻在田間勞作,耕地、刨糞、插秧,他們都得了嚴重的風濕病,已經累得不覆從前的模樣。

即便如此他們生怕他擔心,從不肯喊苦喊累,又生怕他被連累,每每為他憂心。他雖心頭絞痛卻無能為力,想著自己好好的便是爸媽好好的,免使他們身體受累之餘再心神擔憂。

他們互相牽掛,卻從不訴諸語言說思念,若是能每年見一面便是最好的,從不奢望年頭年尾都團圓。

當下這個情況,對他來說能和爸媽團聚就是最大的恩賜。

喝了一點酒,他不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緒,眼圈已經紅了。

薛隊長道:“明翊媳婦兒前幾天和我說跟大隊、公社說一下,年底給你個把月的假,讓你去陪陪爸媽。”

臘月十八九走,能趕上一起過小年,過完十五再回來。

其他知青沒有這方面煩惱,很多人冬至月就走了,來年三月春種才回來呢。

顧孟昭卻又怕給林蘇葉添麻煩,再者自己之前借她的錢還沒還呢。

小姑:“顧知青你別擔心,我嫂子咋說就咋辦。”

對小姑來說,嫂子說啥就是啥。

顧孟昭心情激蕩,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便端起眼前那盅酒一飲而盡。

感激之情深深地藏在心底,只待自己有能力之時再報。

林蘇葉卻也是為了投桃報李,顧孟昭幫她教育大軍小嶺,幫她輔導小姑薛明流,在她看來這是改變她家命運的恩情,怎麽回報都不為過。

而顧孟昭說小姑去培訓他就不再來吃飯,林蘇葉也感慨顧孟昭的善解人意,處處為別人著想。

她只盼著政策快點改變,讓顧孟昭爸媽得到平反,做學問的人都能回到校園,重新發光發熱。

她希望顧孟昭和爸媽團聚,心裏又忍不住悄悄地思念自己的丈夫,一邊打毛衣一邊悄悄算日子,也不知道薛明翊他們過年能不能回來呢。

秋天探親那會兒,說是過年能回,後來又說不一定。現在去了首都空校進修,按說沒那麽忙,過年應該回來吧?

她瞅瞅手裏的毛衣,她白天晚上織,薛明翊的已經快織好。

薛老婆子動作慢一些,秦建民那件就差一些。

關鍵是不知道他們過年怎麽安排,如果薛明翊回家,那她就不用寄過去,如果他們不能回家,她想趕緊織完,趁著年前郵局還沒放假,給寄過去。

這樣過年開春他們就能穿。

她想打電話問問卻又不好意思,這跟給明春看病不一樣,又不是什麽大事兒,打電話就太奢侈,而且容易惹閑話。

她這麽糾結半天,就有些心不在焉,廣播裏放了一個笑話,大家都在笑,就她一臉茫然。

薛老婆子:“這一天天的就知道罵我大孫子,你這是想什麽這麽入迷?”

小嶺:“指定想我小姑培訓的事兒呢。我說媽你就別瞎操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這有收音機以後可了不得,小嶺的詞匯量蹭蹭漲。

小姑笑道:“嫂子,你不用擔心我。我指定會成績優秀畢業的。”

林蘇葉笑了笑,“那是肯定的。我在想你二哥過年回不回來呢。”

一說薛明翊,大軍臉上也露出思念的神情。

小嶺則連秦建民一起想,“媽,要是我爹放假,讓我大哥一起來咱家行嗎?我大哥可可憐了,以前只要放假探親,他不是回家給爹娘上墳,就是在部隊呆著一個人,可可憐了。”

林蘇葉:“當然可以啊,就不知道他們放假不。”

大軍:“媽,給我爹發個電報問問。”

爹收到電報,再發個電報回來,也沒幾天時間。去首都的電報可比去軍區的快,畢竟交通要發達很多。

林蘇葉:“行。”

原本她還不好意思單純問薛明翊回不回家去發電報,現在要關心秦建民就沒什麽啦,就問放假否,可帶建民同歸,一點問題都沒。

別人也絕對不會認為是她想薛明翊才發的電報,嘿,小嶺這孩子也有大用處呢。

夜裏林蘇葉睡得迷迷瞪瞪的,仿佛聽見有人敲門,她想起來去應門,結果剛支起身體就落入一個灼熱的懷抱裏。

熟悉的陽剛氣息瞬間將她淹沒,霸道的吻也隨之而來,讓她幾乎不能招架。

不行啊,明春還在炕上呢。

她拼命地想提醒他,卻被他堵得發不出聲音。

最後急得醒過來,這才發現竟然是個夢。

她居然做……這樣的夢!!

首都軍事學院,圖書館。

晚飯後只要沒有學校硬性規定的活動,他基本就泡在圖書館。

這裏面書籍雖然不算很多,卻也足夠他看的。

為了看一些外文書籍,他一邊查字典一邊看,都自學了英語閱讀的本領。

他看看手表,九點整,該回去睡覺。

就在這時候秦建民從外面跑過來,前幾天他們和陸東城一起去了一趟軍工學院,參觀了附近的一個軍工廠,帶回來幾把半成品自動槍械,秦建民正沈迷研究呢。

他沖到薛明翊跟前,小聲道:“老薛,陸東城打聽咱過年能放半個月的假,我跟你回家行嗎?”

其實早兩年他就想過,只是沒好意思問,畢竟貿然去戰友家,人家爹娘、媳婦兒樂不樂意呢。

這會兒都見過家長,老太太和弟妹都喜歡他,他還客氣啥?

薛明翊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沒說話,又低頭看書,他要回宿舍,但是得把這一頁看完,否則明天還得接著這半頁看,不合適。

秦建民:“老薛,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啊。我得列個計劃,咱找個休息日出去逛逛,置辦點年貨。我這第一次上門總不能空手,要給每個人都準備點什麽。大軍小嶺沒問題,明春也沒問題,老薛,弟妹除了畫畫還喜歡啥?”

薛明翊不能忍了,“我媳婦兒喜歡什麽,你不用操心。”

她喜歡錢!

不,她應該先喜歡我,然後是喜歡錢!

秦建民兀自喋喋不休,興奮得很,“給我大閨女買點啥呢?軟軟的嬌嬌的,買條外匯券那種小裙子吧!”

薛明翊微微蹙眉,不行,那麽貴,他媳婦兒肯定得心疼肉疼,卻因為秦建民送的不好意思說,到時候少不得背後嘮叨,那不得他受著?

他緩緩道:“不合適,太打眼,要樸素。”

秦建民:“也對。”他摸著下巴,“那就買把口琴吧,小姑娘肯定喜歡吹。”

第二日臘八節,學校給他們放假一天。

秦建民剛起床,早飯都沒吃就興沖沖地拉著薛明翊要出去買禮物。

薛明翊把軍裝扣子扣嚴實,披上大衣,“我先去發個電報,告訴家裏一聲。”

秦建民:“對,快走。”

他們學校有通訊處,可以發電報、打電話。

薛明翊要了一張電報單,打算寫:回家過年,建民同行。

結果他剛要寫建字,廣播裏傳出緊急通知。

學校革委會要求學員們緊急集合,收拾行囊轉去某海島進行全封閉特訓。

秦建民納悶道:“我們不是軍官進修,來提高政治思想覺悟,提高共產主義素養的嗎?怎麽突然要去海島訓練?”

軍官進修,修得是指揮、領導方面的能力,海島訓練一般應該是戰鬥方面的訓練,不一樣啊。

還是這樣緊急的情況,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兒?

薛明翊卻很冷靜,修長的手指捏著圓珠筆,看著自己寫下的幾個字,就在回字前面加了一個不字。

如果回家,寫八個字即可,不回家,這三個字就顯得冷冰冰的,沒有情意。

他便在不回家後面加了一句:有任務。

寫完他把電報紙交給通訊員,對秦建民道:“服從命令聽指揮。”

軍人不需要有任何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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