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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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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梅先生

“就是這裏講的。”孟笑南知道對方第一回 肯定不會信,就親自翻到對應情節。

同僚仔細一看,表情漸漸變了,道:“的確是個懂行的人寫的。”

其中應對疫病的方法,從防到治都是正確的,條理分明,可能比新入醫部的官員寫得還好,甚至其中有些細節連他看了都覺得有所領悟。

“這位弟子多少歲了?”同僚下意識就問。他琢磨著能不能將其收攏到朝廷。

“剛剛十八。”孟笑南看了他一眼,咳了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能性不大——這位弟子就是翡不琢。”

同僚初聽有些耳熟,而後猛然反應過來:這不是瑯嬛那個玄春闈魁首嗎?!

哪怕他不看小說,也聽過翡不琢這三字。

“竟然如此年輕……”同僚內心震驚。他還是有一點不信,這聽起來實在太不真實了,便道,“說不定是她在報紙上看到顯微鏡,然後編出來的。”

“若我說還有這些呢?”孟笑南將收集到的資料給他看,詩千改在《盛世》裏寫出來的新奇事物著實不少,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可以著手驗證的,“接下來我還要去工部農部。”

其實靈犀玉網有一些讀者戲稱翡不琢先生是不是也是“穿越”的,不過詩千改從來不避諱這點,都把各種出處標明了,其中以番邦書目為主。

孟笑南倒沒有這種無聊的懷疑。她猜測的方向是另一個:“瑯嬛得到了經緯四象筆,而詩千改又姓詩,這些知識估計是與四象筆有關。”

同僚看了好半天,內心越來越讚嘆:“願意把四象筆的知識分享出來,此女著實不簡單。”

不像從前的詩家,死死捂著。而且,這還必須要與四象筆打好關系才行,那天級秘寶脾氣著實不怎麽好。

“若是真的,就可以造福無數百姓了。”孟笑南道,“我今晚打算仔細問問詩小友,向她請教。”



瑯嬛。

詩千改還沒到夜裏,就感知到了一大股氣運,方向是皇城。

詩千改:“?”

這種氣運,意味著很多高修為的文修在今晚成為了她的讀者,而且大為認可她的文章。

她靈田水滿,幾乎只差一篇連載就可晉升後期了。

剛這樣想著沒多久,靈犀玉牌就亮了起來。

“孟前輩?”詩千改道。

孟笑南居然會主動找她,這讓她打起精神。

說完來意之後,孟笑南問:“詩小友可知該如何制作那種藥劑?”

詩千改想了想,誠實道:“這是我從番邦醫術上看來的一則文章,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制作的流程。”

——“病蟲”,其實就是細菌;而“藥劑”,其實就是指青黴素。

她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講了出來。

畢竟詩千改後來的專業與此並不相關,所以她也只記得課本上講的大概,比如青黴菌在哪些地方可以培養出來,比如實驗用的器皿都有哪些。

小說裏研制青黴素的過程都可以略過,主角讓手下去幹就行了,但現實裏卻不能這樣。青黴菌又不能直接用,一個不好,青黴素沒弄出來,其他黴素直接把人毒翻。

詩千改沒有把話說得太滿,否則不好解釋沒見過的東西緣何如此肯定,鍋都推到四象筆身上:“四象筆說,這份文書的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孟笑南聽完沈吟,道:“我知道了。我會讓醫部嘗試的。你說的器皿,去歲外邦確實進獻過,我們也有使用,看來確有其事。”

結束通話,詩千改心情莫名變得很好。

她寫的時候確實有暗搓搓期待有人可以把現代的各種藥劑都研發出來,別的不說,這是能活人的法寶。而現在有仙官親自詢問,讓她更真實地感覺到了自己在影響這個世界。

……

十二月初一時,詩千改放出了人外中短篇的第一章。

大文題是允許提前刊登和連載的,先生夫子們也鼓勵這樣的做法,否則如果一大堆稿子都堆到年末的幾天交,批卷考官得忙瘋。

往年還出現過冒用文稿的情形,但若是有個發表時間,就可以一定程度上減少這種情況。

先前也陸續有各派弟子放出文稿,與詩千改猜的一樣,各種狗血簡直是一窩蜂地上演——比如北鬥那位文魁邱元藍,寫了個兩兄弟和女主人公的替身愛恨,才兩回就虐得死去活來,詩千改看著都胃痛。

邱元藍的風格與北鬥整體格格不入,而瑤華作為最擅長鴛鴦蝴蝶的門派,更是虐戀重災區。據說那邊夫子們最近都憔悴了不少。岑枝則也嘗試了愛情短篇,詩千改看了下,覺得應該是個覆仇虐渣女主。

兩派魁首都在十一月放出了自己的文章,詩千改自然就受到萬眾矚目。報紙一發表,各雲亭瞬間售罄。

皖州,沈宅。

“我搶到先生的短篇了!”沈若伊像只蝴蝶一樣歡快地撲進大宅,卻沒看見哥哥——沈瑜也被押著相看女子去了。母親沒找到她,只好先行離開。

沈若伊聽到雇役說,後怕地吐了下舌,連忙把自己關進房間裏,展開報紙。

只見頭版寫著:《梅夫鶴女》——翡不琢。

這次先生的名字比較正經,沈若伊點點頭。

都知道“梅妻鶴子”的典故,以梅花為“妻”、以仙鶴為“子”,這明顯是化用,難道女主人公是個隱居山林的書生?

可是,這又與門派有什麽關系?

沈若伊往下看去,第一句話就讓她楞了楞。

【落雪時,她被它撿回了門派。】

“它”?

開頭第一句是個倒敘,因為第二段場景就切換了,變成了雪落之時。

隆冬,大雪封山。它開場的筆調很平緩,基調是暗淡的,僅僅幾句,沈若伊就仿佛看到了那朦朧灰藍色的天空,紛揚鵝毛一般的雪花。

而在那漆黑色的山間石道上,出現了一個渺小的身影。

那是個很年輕的姑娘。

姑娘名為辛魚,今年十八。她來到這座山中,是為了求死。

原來,辛魚本是一個小型武林門派的掌門之女,一月之前,門派被仇人攻破,上下覆滅,唯有辛魚存活。

但即使是活下來,辛魚也被下了毒。這種毒不僅會令她生不如死,長期下來也會感染所有方圓十裏之內的人。武林一番商議之後,委婉地告知辛魚不能再留在百姓生活的地方;至於她的案情,他們則會幫她查明報仇。

辛魚明白他們隱藏的意思。於是,她就來到了這座人跡罕至的山中——這是她為自己選的埋骨之地。

據說,這裏曾經是一座四季如春的山谷,還有一個門派。但後來不知出了什麽變故,門派雕零,山谷也被大雪籠罩。

沈若伊看到這裏,已然沈浸了進去。她可以明顯看出,這位女主人公早就心懷死志。她雖為掌門之女,卻體質孱弱,從小不得習武,養成一副陰郁性子。滿門覆滅,她卻也不能手刃仇人,還要為了“大義”犧牲自己。

這是翡不琢先生從前從未寫過的主人公類型。辛魚的氣質鋒利得像一把刀,但卻是有自毀傾向的瘋刀。

辛魚體內有毒熱,走了很久竟不覺得冷,於是就想繼續往上走找一處懸崖跳下來,把自己摔死。可是運氣不好,她走得迷了路,反而進入了山谷,發現了殘破的建築痕跡。

這裏果然曾經是一個門派,但如今已經破爛不堪,無法再住人。建築只剩下骨骼,周圍栽種的白梅卻開得很好,傲雪淩霜。

辛魚站了一會兒,從袖子裏掏出繩索,竟然就這樣選了一處高大的白梅,把自己脖子吊在了樹上。

——她果然狠,由於外向的無法報覆,就轉為了內化的、對自己的心狠。

然而就在她氣息漸弱之時,耳畔竟然傳來一聲很輕的嘆息聲。似乎有一只手把她托了下來,辛魚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

沈若伊屏息凝神,這就是另一位主人公嗎?那個“它”?這是一只什麽東西?

辛魚幾乎死去,半夜還發起了燒,意識朦朧。

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幾天之後,嗓子痛得厲害,但神奇的是肚子竟然不餓。

她睜眼看到了那個救自己的“人”——一個打扮非常詭異的人。

從身形看大概是個男子,坐在那裏,一身白袍蓋過了腳背,外面還罩著白色的兜帽披風,遮住了頭發;

臉上扣著一張白玉的面具,面具上沒有鼻子嘴巴眉毛,只刻了兩道彎彎的笑眼,臉頰的位置還有兩朵金色梅花形的花紋,看起來既文雅又可笑。

他聽到動靜,將一碗小粥放到了辛魚面前,道:“醒了?”

聲音低沈而溫和,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梅花香氣。

辛魚註意到,他的雙手也戴著白色手套,手指異常纖長,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露在外面的皮膚。

山谷廢棄的門派裏突然冒出這麽一個人,還有研磨得這麽精細的稻米粥,怎麽想怎麽詭異。

就像是那落魄的書生在荒郊野外遇到了華美宮殿與貌美女子,醒來就會發現其實是墳冢和野狐。可是辛魚本來就已經不怕死了,因此遇到這樣的異常也不在乎。

小說外的沈若伊也覺得詭異,尤其是她知道先生對這個“東西”的真正稱呼是“它”而非“他”。

“男子”解釋說,他是門派唯一的幸存者,辛魚可以叫他“梅先生”——他原先在門派裏最想當的就是教書先生,這樣就會有很多小蘿蔔頭弟子圍著他。

門派雕零後,他多年來隱居避世,修行修煉,偶然發現有人在門派外求死,就擅自將她救了下來。

最重要的是,梅先生說,他已經控制住了辛魚體內的毒素。只需要再在他這裏住上一段時間,毒就可完全解開。

辛魚聞言終於有了波動,一雙小狼般的眼睛盯住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梅先生就雙手攏在袖子裏看著她,面具的眼睛笑瞇瞇的,有一種非人之感。

“你看,這裏還有我紮的銀針。”梅先生起身,從辛魚的眉心中間拔出一根長長的細針,把她嚇了一跳:就算是想死,看到了這麽長的針從自己腦子裏□□也慎得慌。

而梅先生站起來,辛魚才發現他有多高,身形極為修長,幾乎能把她整個提起來。站在幽暗的燈光下,仿佛一道鬼影。

——沈若伊換算了一下,發現這位主人公身高都有兩米出頭了。

於是,辛魚就這樣被梅先生撿回了門派,與他一起生活。

山中生活按理來說物質極為匱乏,可梅先生似乎總能讓她過得很好。

稻米、鮮蔬、活著的野兔野羊,甚至還有靈芝野山參;絲綢、獸皮、金銀寶石……他每次都說這是從前門派遺留下來的,野物則是圈養的。

“我不用這些。有你,它們才終於派上用場。”

辛魚聽他這樣說,卻從來沒見過藏物品的房間和兔圈羊圈在哪,想來估計是什麽門派密辛。

醒來這些天,她已經把這山谷都探索過一遍了。正堂破得匾額都看不清,梅先生說原先叫“天陽派”,但字跡筆畫模糊,辛魚就叫它“大日派”。

在門派後邊的懸崖上,有一株巨大的白梅。它是這山谷裏最大的白梅樹,枝幹遒勁,需要數十人合抱,花開不落,樹身上原先掛著一個白色的門派玉牌,但因為沒人把它取走,那玉牌已經長到樹幹裏去了。

辛魚不再求死。她瘡痍的思緒似乎在幽靜的環境裏慢慢恢覆了,但取而代之占據她心靈的就變成了仇恨,她想要變強,想要為血親覆仇。

不知為什麽,中了一次毒,她的體質反而變好了。而且,辛魚發現自己似乎能操控體內的火毒,打個響指就能彈出小朵的火花,有時候咳嗽也會噴出小火,第一回 發現的時候讓她自己都驚了。

這些動靜瞞不過每天為她檢查身體的梅先生,但他很包容也很和藹,每次辛魚練習的時候,他就在一旁手撐著下巴看,像是在觀察一個學走路的小孩子。

說到檢查身體,辛魚通過這麽多天的相處發現,梅先生似乎是因為常年住在山中,對人情世故比她還不通曉。

第一次讓她把衣服脫下,她全身血液都要逆流了,可不敢不從。但梅先生卻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臉頰:“小女人,為什麽會臉紅呢?”

於是辛魚才知道,原來梅先生並不明白她在尷尬和害怕什麽。

可是,如果都沒有見過其他病人的話,梅先生的醫術是怎麽練成的?

“對人,不是這樣稱呼的。”辛魚聽得出來,對於梅先生來說,“小”是年齡形容詞,“女”是性別,“人”是物種。

她教他:“像我這麽大的女子,應該叫姑娘。像你這樣大的男子,也可以叫梅公子。”

梅先生很受教:“姑娘。”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覺得很有意思,又喊了一聲:“辛姑娘。”

辛魚看著他的面具,心跳沒由來地亂了一拍,道:“……嗯。梅公子。”

還有很多這樣的小細節,辛魚告訴他外面的人是怎樣過活的,有哪些禮儀。

沈若伊很難形容自己的感覺,她應該害怕的,因為梅先生身上非人之物的感覺太重了,放在一篇志怪恐怖小說裏都不違和。

但她竟然沒有,反而還覺得……很心動。她這是怎麽了??

辛魚開始自己學著打獵。雖然梅先生看起來並不需要,但她也想為他分憂。

她身體還沒好全,每天被允許“放風”的時間有限。起初很不順利,那些山間的精靈觸覺敏銳,一聞到她的氣味就跑。不過它們不怕梅先生,他站在那兒的時候,甚至還會有飛鳥來停棲,仿佛把他當成了一棵樹。

不過這種時候,梅先生就會仰起頭笑著說:“哎呀。它們不知道我可能會讓它們死的。”

辛魚才不相信。梅先生看起來就是個老好人的模樣,身上還總有梅花熏香,和書上說的“君子”一般。君子遠庖廚,他怎麽會讓鳥兒死掉?

有一回,辛魚不小心陷進了流雪坑裏。積雪壓迫胸腔,她無法呼吸,以為自己又要死了。

但視線斑駁的時候,梅先生再次救了她。

寒冷空氣湧入肺腑,辛魚在雪地裏咳出血沫,梅先生在一旁,說:“辛姑娘這麽弱小,怎麽辦呢?”

似乎有點犯愁的樣子,像是買到了一條病懨懨小魚的人。

“對不起。”辛魚愧疚地說。

梅先生:“嗯?我沒有怪你。只是怕你死掉。”

辛魚心跳又詭異地變快了。這回她比上次清醒,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纏住她的腰,把她拔蘿蔔似的拔了上來。

她看了看梅先生攏在袖子裏的手,又看了看他衣擺下雙足的位置,想,那是什麽?

經過一個月的努力,辛魚終於打到了一只雪兔。

“你吃嗎?”辛魚舉起血淋淋的兔子問。

“我吃過了。”梅先生笑著搖頭。

辛魚沒有見過梅先生吃東西的樣子。每次她問,他都說他吃過了。

她其實有點好奇,梅先生的面具下是什麽樣子?

“先生,你吃飯嗎?都在什麽時候吃飯?”辛魚問。

梅先生沒有隱瞞:“唔,大約在每天晚上子時。”

那可真是太晚了。但辛魚還是說:“梅公子,我可以為你做飯嗎?”

梅先生說:“可以。”

辛魚想,再怎麽不以真面目示人,吃飯時總得把面具摘下來吧?

可是等她把兔子烤好,到了子時卻莫名困了,第二天醒來就看見空盤子。一連幾日都是如此。辛魚不信邪,嘗試了各種各樣保持清醒的方法,可還是會按點睡去。

於是梅公子面具下的樣貌就還是一個謎。

辛魚每天收獲一個空盤子,她很疑惑:梅先生吃得可真幹凈,骨頭都去哪了?

連調料都不剩下。有次她不小心把辣椒放多了,第二天梅先生就時不時咳嗽一下,白面具上那兩朵梅花似乎都變紅了——嚇得她再也不敢手抖。

沈若伊想笑,這只精怪……真的有點可愛。

其實辛魚知道,她一點一滴的生活裏都隱藏著怪異之處。

比如,為什麽整個門派裏都是破破爛爛的,梅先生在她來之前住在哪裏?

他的白袍應該很厚重吧,否則為什麽在雪地行走時不會留下腳印,而是留下細微的拖曳痕跡?

梅先生的武功一定也很高,否則走路時為什麽毫無起伏,簡直就像是飄過去的一樣?

……

辛魚並非沒有懷疑過,但她不願意去多想。一個被武林放逐的人,又能夠再逃到哪裏?與之相比,哪怕是山精野怪都可接受得多。

她的身體一點點好起來,最開始偶爾夜裏會偷偷哭,情緒在胸腔暴烈地沖撞,但最近笑得越來越多了。

直到有天晚上,辛魚晚上給梅先生做飯的時候,看到了遠處夜空的焰火。

是新年到了。

她的父母也死在新年之夜,原來她已經在這裏待了快一年了。

那天晚上辛魚沒有做飯,她做不下去。她跑到了山谷裏的一株白梅下坐著,呆呆看著星空。

這是她之前上吊的那株梅花。

子時的時候,梅先生沒有等到她。於是,他出來找他的辛姑娘。

“你是在哭嗎?”

梅先生彎下腰,很好奇地問。

——他彎腰的動作也與常人不同,仿佛因為個子太高,只能直直地從腰部中間折下來,雙手都攏在袖子裏,袖擺飄飄蕩蕩。

辛魚擦了擦眼睛,說:“我沒有。”

然後又沒由來地說,“每年新年之前,阿母阿父都會和我一起畫消寒圖,畫滿八十一朵,冬天就過去了。你知道消寒圖嗎?是梅花形狀的。”

她知道梅先生不懂人情,所以更多是說給自己聽。

然而,梅先生抄著手看了她一會兒,說:“原來如此。”

他伸出一只手,把一個東西遞到她面前——一小段打著花苞的梅枝。辛魚視線看過來,最上面的一朵白梅花就“吧嗒”開了,變戲法似的一幕讓辛魚睜大了眼睛。

“等所有梅花都開過來,冬天就過去了。”梅先生說,“我保證。”

辛魚接過了那段梅枝。

她心想,梅先生說“原來如此”,其實根本沒有聽懂。她不是在想念消寒圖。可看著這枝梅花,她奇異地不那麽難過了。

沈若伊大聲地吸了下鼻子,看得眼淚汪汪。她往後翻,卻發現第一天的登載結束了。

僅僅只是不到萬字,她就已經愛上梅公子和辛姑娘了。

——原來和非人之物的情誼,也能寫得如此動人,不愧是翡不琢先生!

《梅夫鶴女》第一大回發表之後,舉座震撼。

“這這這,翡不琢著實膽大!寫得也著實……著實好!”

“好家夥,看開頭的時候我以為是靈異志怪,看到後面才發現這是個鴛鴦蝴蝶派??”

“大受震撼,我長這麽大頭一回見如此‘精怪’的‘精怪’!”

往常文修寫主人公與妖物或鬼怪相戀,其實就是套一個殼子。看似是志怪,實則是寫人情。

比如《白蛇傳》,女主人公雖然變成白蛇原形把男主角嚇了一跳,但除此之外,白蛇的一舉一動都是人的情態。翡不琢的《二小姐》也是如此,林兔與一個人族少年別無二致。

可梅先生——他面具之下有沒有人臉都說不定!而且看樣子,翡不琢根本也不打算讓他變人。

它似人非人,似物非物,介於這二者之間。梅先生起初對辛魚所施加的善舉,與其說是“善”,不如說是一種超出人類的自然神性。

【和《妖女》裏的劍尊不同,雖然一樣是不通曉情愛,但在梅先生身上我能感覺到,他只能接近,但永遠不可能變成一個真的人……但是我竟然覺得這樣也很好!!我是什麽毛病啊!】

【別說了,我也是,正是這樣,梅先生逐漸從“它”變成“他”的過程才動人。嘶——這感覺好奇怪啊,翡不琢先生平時都在想些什麽!!】

【我有種預感,後文梅先生還會露出更非人的一面的,你看《白蛇》裏的妖精都有妖物形態,梅先生這麽不像人的,能沒有嗎?】

【他面具底下和袍子底下到底是什麽樣子?還有他到底怎麽吃東西?我也好好奇啊,但要我是辛魚,我肯定不敢看……】

【我也很喜歡這次的女主人公!辛姑娘真可愛!她為什麽要看上一個妖怪……】

【樓上,你看人是如何對她的?把她當人形毒物來防,驅逐進雪山,唯一對她好的家人滿門被人所滅。】

【怎麽這麽快就看完了!!啊啊好想看第二篇!】

【來個人打暈我,讓我在明天早上醒過來吧——】

如果單論小說討論度的話,《梅夫鶴女》無疑是爆紅了,但讀者對梅先生的評價卻比之前任何一個角色都兩極分化。

不喜歡的覺得他怪異、瘆人,喜歡的則宣稱他前無古“人”,比任何其他角色都更具魅力。

翡不琢再一次讓所有人都發出驚嘆:原來小說還能這樣寫!!原來角色還能這樣寫!

……

當天中午,瑯嬛。

詩千改沖關在即,可她盤腿正坐了幾秒卻忽而一頓。

她竟然聽到了隱隱雷聲。

詩千改皺眉,立即起身拉開窗戶看了一眼,只見天空中有烏雲湧現,籠罩了小院上空。其中電光閃爍,從規模來看,明顯不及她當初晉升元嬰時的大雷劫,可——這畢竟也是天雷!

簡升白本是為了保險起見才站在她門外,見狀也微微變色。小境界之間的晉升一般是不會引來渡劫天雷的,在現有的記載上,只有極少數的修士遇到過這種情況。

這種罕見的狀況居然被她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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