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飄零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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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飄零水自流
煙嵐睜開眼的時候，確實被嚇了老大一跳。眼皮子底下湊著一雙眼睛——不笑也翹的眼角，密密長長的睫毛，秋水剪瞳，美目倩兮，但凡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動，只不過——靠太近了！
突如其來完全沒準備就那麽張臉，她實在是太過震驚以至於忘了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因此看上去還是一臉沈默安靜。等她回過神來這樣不行，應該學著像玩家一樣隨時隨地改變自己的表情和心情時，時機似乎已經不對了，於是果斷拋棄之。
極樂似乎很滿意她的表現。幾乎沒有波動的情緒，真正的止水無波、清心寧境，確實奇特。於是這回是真的笑了，幽黑無波的眸子泛出淡淡一圈漪淪，旋即又重歸於寂，順便把頭往後挪開了些。她伸手毫不客氣地捏了一把煙嵐的臉。
“……極樂師姐。”煙嵐糯糯喚了聲，視線下意識環顧四周，沒有看到自己新手導師的人影。
“真是可愛，”極樂越捏越開心，手指一點一點摸上她的頭發，眼角彎彎，“練不下去了？”
啊，煙嵐老實地點點頭。似乎已經到瓶頸了，還是頂點。一直在那種狀態中雲裏來霧裏去，飄飄渺渺像是睡著了一般——不過妝妝說那叫冥想——清心訣的熟練度就這樣慢吞吞增長——妝妝表示那已經算極快極快了——然後，似乎冥想被一下子切斷，然後驀地一錯位，她就這麽脫離了狀態，睜開眼又看到極樂的臉。不像是外力導致，倒如這裏原本就有一個限制，一旦觸及到限制就再練不下去了而已。
妝妝從外間走進來，正巧聽到這句話，皺皺眉頭：“不能再領悟了？為什麽我覺得她練第一層與練五六層的都在一個速率？”
極樂問：“歌焰練到第幾層了？”
煙嵐拍開系統面板看了看：“第七層。”
“熟練度滿了？”
“嗯。”
極樂站起身，拍拍她的腦袋，對妝妝道：“看來我想得沒錯，不是領悟問題。她這種心態本來就完全符合清心狀態，所以一直都在以最大速率增長熟練度，練不上去的原因純粹是系統在這設的坎，估計要修滿了基礎武學才會打開限制。”
“還有這回事？”她確實不知道。
清心訣的難修程度一直與基礎武學的簡單程度呈正比，兩者之間永遠是前者費勁得多。一般的做法都是領悟清心訣，然後用清心狀態的熟練度修習基礎武學，直到清心狀態等級不夠，基礎武學點不上去的時候，再強行提升清心訣……從來沒人能這樣順暢地一路將清心訣修習到第七層！更不會知道第七層上面會有這樣一道限制。
“你不知道的多了。”極樂道，“這估計也是為了平衡吧——不過對於
某些奇葩來說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妝妝表情覆雜地看著煙嵐。煙嵐無辜回望。
“我帶她去學基礎武學……”
“不，”極樂打斷了她，但是沒有繼續說下去，她面色淡淡似乎在思考什麽，輕輕的一個字卻有絕對的效力決定接下去的步驟。然後她微微一笑，對著妝妝點了點頭，再看了眼煙嵐，像摸寵物般摸著她的頭，道，“你不好奇她最後會到什麽地步嗎？”
妝妝頓了頓：“你是說……”
“她太適合古墓派了不是嗎？別人不得不卡在清心這一點上，她卻壓根不用考慮。在這樣的心境面前，悟性顯然有些欠缺——如果兩者皆完美的話，最後的可能，究竟是她適合古墓派，還是古墓派適合她？”
妝妝蹙著眉頭一時沒有開口。
極樂也沒管，坐在榻上，捏捏她的臉：“歌焰真是個好孩子呢。”
煙嵐睜著霧蒙蒙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她。於是面前這個女子顯然更加開心。好孩子？這個結論她怎麽得出的？難道是說因為安靜聽話？總覺得這兩位師姐在算計她什麽，而且是當著她的面明目張膽地算計她，可她不問也不說，煙嵐想這並不是件重要的事吧，反正加入門派學習武功純粹是附帶，學成什麽樣壓根就不是重點——心中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然後表情更加淡然懵懂。
極樂捏她捏得更歡心：“就像娃娃一樣啊，好想抱回家~”
抱回家給你想捏就捏麽，我的臉它不是橡皮呀……
妝妝突然一把扣在極樂的肩上，堅實的力道令得旁邊兩人都是一震，擡頭望去，妝妝的眼睛在冷漠的臉上簡直亮得出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嘛意思？
極樂倒是沒再笑，只點頭表示讚許。
妝妝臉上難得少了點冷色：“對於我們來說，古墓派的功法顯然太過成熟了，成熟之上卻修不出新意，我們必須迎合它適應它——正如清心無法突破，武學的門限始終是道翻不越的門坎。但這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限制！她的境界高出清心太多了！這樣有可能導致的就是古墓派的武學在她面前也是低姿態的！她完全可以憑自己的境界對它們作出各種休整！”
妝妝唇邊出現了笑意：“不止她本人而已。倘若她真能做到如我們所想的那樣，古墓派就會是繼靈鷲宮之後第二個崛起的門派！原來這就是掌門她們會重視她的原因。”
極樂只補充了兩個字：“可能。”
“你打算怎麽做？”妝妝終於問道。
極樂意味深長地看著煙嵐，緩緩吐出兩個字：“暗河。”
※※※※※※
煙嵐莫名其妙跟著繼續走墓道，黑漆漆，黑漆漆，視
野中全是黑黑一片，這墓道沒有長明燈，只有從采光良好的墻壁中微微透出來的一點光亮，可這光線顯然暗了些。
極樂原先興高采烈地牽著她的手，如同游玩一般往前走的，沒走幾步就被她的新手導師打發走去做其他事情了，她只能跟在妝妝身後，半摸半撞慢吞吞走，所幸妝妝考慮到了她的速度。
此刻煙嵐腦袋還是懵懂著的，只不過不用思考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那兩人的話每一句她都聽懂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麽意思了——話說回來還是知道太少的緣故。當然，就算是腦袋拐了彎就能知道的答案，她還是不願意去想。就像做玩家這些時間，她怎麽也打不起精神跟以前一樣，全面掌握能掌握的一切資料。算計別人實在太累，能學著輕松那為什麽不輕松呢？
先前她下過線一次——嗯，也可以說是換到了NPC的身份，回沈夜山莊處理了點事務。緋暗一直是個好助手，可惜是NPC。她的智能程度是可以掌控的頂級，本身也具有人類的模糊思維和判斷能力，雖然情報方面的確很出色，但畢竟是程序，最終也只能按照編程來行動而已，有些事管不到的。青菱責任心很重，性格有些死板，與斂兒一樣本身並無多少限制，最近一直在九天調整任務線索。斂兒負責山莊附近的碧落崖跟鏡谷，目前來說，跟煙嵐一樣無所事事，除了自己的職責之外，最多就只在迷色城裏閑逛了。
正道事務並不用她多操心，只要翎耀不搞些必須要她善後的禍事出來，目前的進度她很滿意。但既然在古墓派中還需要一段時間，她總得動點小手腳讓南方不那麽快打起來……目前局勢像鍋水一樣，還處在將沸未沸的階段，看上去平靜底下卻早已暗藏波湧，就等著導火索然後瞬間爆發——最好的方法是加些冷水進去，將它完全攪渾。
於是她就真這樣做了。
回到古墓派，給藍色與蒼冷發了個信就一直在練清心訣。練到不能練，現在又要被拖到不知名的地方去。煙嵐表示，雖然並不介意，但還是很懷念在沈夜山莊與明月鄉時，除了偶爾動腦子外整天整天放空的平靜生活。
腳步聲，腳步聲，接著又是腳步聲……
“很好玩？”冷淡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煙嵐眨眨眼睛，誠實地應了聲：“嗯。”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有反對的意見傳來，煙嵐繼續跟自己玩踩影子的游戲。腳步聲，腳步聲，腳步聲……然後突然停止，妝妝停下了腳步，一掌拍向右邊，聽到石塊移動的聲音，右側出現一條新的通道，進入，發現光線稍微亮了些。
煙嵐揉揉眼睛。腳步聲，腳步聲，繼續腳步聲……
“在修
煉清心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微微帶著寒意的聲音。煙嵐擡頭，知道是對自己講話。緩住腳步，想了想，回答：“靈臺空明，心無旁及，無思無念，無欲無事，無語無笑，無愁無樂，無喜無怒，無好無惡，我心顧處，唯心而已。”
妝妝沈默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理解不能。上面那句話她模模糊糊記得，小梅師姐在激活清心訣的時候都會重覆一遍，意思是不難理解，但是根本沒人能夠參透。就像對她們而言，修煉清心訣只是在不停地強制性地耗時間逼迫自己靜下心來增加熟練度。可為什麽從這個女孩口中聽來，倒像是明白了清心訣的本質，覺得只有這句話能概括而已？
她在沈思，某人沒聽到回答，繼續跟自己玩游戲。腳步聲，腳步聲，踩一腳，再踩一腳……在某些黑暗封閉的空間中，重覆的單調的聲音很容易把人逼瘋——妝妝自認大腦神經非常堅強，還是忍不住想發飆。強按捺住即將崩潰的面癱臉，她微惱地繼續道：“換句話說，你覺得清心狀態是什麽？”
煙嵐不假思索道：“道家意境。”
妝妝前進的腳步戛然而止。
煙嵐連忙跟著停下來，不解地擡頭望去。
妝妝僵硬地站在原地，然後轉過頭，深深地看著她：“說明白一些。”
煙嵐有些局促，這局促直接反應到她的聲音上來——每當她有驚訝、害怕、猶豫或者其他心情的時候，她的聲音就會越發濡軟，綿綿柔柔如同孩子般小心翼翼。她輕輕道：“我簡單了解了下古墓派的淵源。在我看來，無論這活死人墓地界，還是傳自林朝英的功法，都脫胎自全真或是與全真有關的事物。雖說全真是三教合流，但畢竟是道家一脈占主要地位。因此這聯系直接可以將它歸入道家武學門派之中。何謂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我不能為‘道’下定義，因為一旦用‘名’限定了，‘道’也就不是‘道’了。”
“只能意會，不能言傳，這點我懂，”妝妝認同道，但她仍是一動不動地用力盯著她：“那，你，是怎樣理解的？”
煙嵐怔了怔，道：“老子對於我來說，還是有些難以通讀理解，我退而求其次，借用莊子所追求的絕對的毫無憑借的自由理論，以此來看這清心狀態。”
“……原來如此。”妝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煙嵐茫然地看著她。
妝妝又盯著她站了一會兒，審視的目光在陰影之中仍舊如銀針般刺眼。煙嵐也不聲不響，霧蒙蒙的瞳眸中全是迷惑、不解、猶豫。依舊是白得接近於透澈，總怕陽光會將她化了，可是，連這黑暗都不忍吞沒。
妝妝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點
，學著極樂一樣伸出手——剛伸出就後悔了——頓了一秒才放在她頭上摸了摸，良好的夜視能力看到她微微鼓起兩頰，不著痕跡地笑了笑，繼續轉身往前走。
——果然不簡單。
似乎極樂從來沒有打賭輸的時候。
煙嵐緩緩放下提起的心臟，眨巴著眼睛很快將方才那種戰栗感拋到腦後。說謊了呢。相較於洪荒之前，混元正道中那什麽都沒有、環顧四周連自己都看不到的世界，所謂的清心狀態實在是太過小兒科了。兩者重疊，以她的心境怎麽可能為清心狀態所束縛？
她突然喜歡了這種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感覺。因為每當她這樣做的時候，她就真的會以為什麽都離她很遠、她什麽都不知道。
※※※※※※
極樂漠然而立，手中拂塵斜靠在臂上，軟軟垂下。面容蒼白素凈，眼眸不笑也翹，身上白紗輕舞飛揚。
“你、你回來了……”
滿地的鮮血肆意橫流，她立在面目全非的屍體中央，幽潭般漆黑無波的瞳中泛過一抹嗜血無情的眸光，蒼白如同地獄中走出的惡鬼。
她的眼睛在笑，笑得那般恣肆狂妄：“說吧，你想怎麽死，嗯，冷月？”
作者有話要說：8.18
愛生命，愛極樂~
PS：收藏收藏~~收藏文章收藏作者~~每天說一次~~說說更健康~~（已收的妹紙們就表理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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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嵐睜開眼的時候，確實被嚇了老大一跳。眼皮子底下湊著一雙眼睛——不笑也翹的眼角，密密長長的睫毛，秋水剪瞳，美目倩兮，但凡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動，只不過——靠太近了！
突如其來完全沒準備就那麽張臉，她實在是太過震驚以至於忘了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因此看上去還是一臉沈默安靜。等她回過神來這樣不行，應該學著像玩家一樣隨時隨地改變自己的表情和心情時，時機似乎已經不對了，於是果斷拋棄之。
極樂似乎很滿意她的表現。幾乎沒有波動的情緒，真正的止水無波、清心寧境，確實奇特。於是這回是真的笑了，幽黑無波的眸子泛出淡淡一圈漪淪，旋即又重歸於寂，順便把頭往後挪開了些。她伸手毫不客氣地捏了一把煙嵐的臉。
“……極樂師姐。”煙嵐糯糯喚了聲，視線下意識環顧四周，沒有看到自己新手導師的人影。
“真是可愛，”極樂越捏越開心，手指一點一點摸上她的頭發，眼角彎彎，“練不下去了？”
啊，煙嵐老實地點點頭。似乎已經到瓶頸了，還是頂點。一直在那種狀態中雲裏來霧裏去，飄飄渺渺像是睡著了一般——不過妝妝說那叫冥想——清心訣的熟練度就這樣慢吞吞增長——妝妝表示那已經算極快極快了——然後，似乎冥想被一下子切斷，然後驀地一錯位，她就這麽脫離了狀態，睜開眼又看到極樂的臉。不像是外力導致，倒如這裏原本就有一個限制，一旦觸及到限制就再練不下去了而已。
妝妝從外間走進來，正巧聽到這句話，皺皺眉頭：“不能再領悟了？為什麽我覺得她練第一層與練五六層的都在一個速率？”
極樂問：“歌焰練到第幾層了？”
煙嵐拍開系統面板看了看：“第七層。”
“熟練度滿了？”
“嗯。”
極樂站起身，拍拍她的腦袋，對妝妝道：“看來我想得沒錯，不是領悟問題。她這種心態本來就完全符合清心狀態，所以一直都在以最大速率增長熟練度，練不上去的原因純粹是系統在這設的坎，估計要修滿了基礎武學才會打開限制。”
“還有這回事？”她確實不知道。
清心訣的難修程度一直與基礎武學的簡單程度呈正比，兩者之間永遠是前者費勁得多。一般的做法都是領悟清心訣，然後用清心狀態的熟練度修習基礎武學，直到清心狀態等級不夠，基礎武學點不上去的時候，再強行提升清心訣……從來沒人能這樣順暢地一路將清心訣修習到第七層！更不會知道第七層上面會有這樣一道限制。
“你不知道的多了。”極樂道，“這估計也是為了平衡吧——不過對於
某些奇葩來說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妝妝表情覆雜地看著煙嵐。煙嵐無辜回望。
“我帶她去學基礎武學……”
“不，”極樂打斷了她，但是沒有繼續說下去，她面色淡淡似乎在思考什麽，輕輕的一個字卻有絕對的效力決定接下去的步驟。然後她微微一笑，對著妝妝點了點頭，再看了眼煙嵐，像摸寵物般摸著她的頭，道，“你不好奇她最後會到什麽地步嗎？”
妝妝頓了頓：“你是說……”
“她太適合古墓派了不是嗎？別人不得不卡在清心這一點上，她卻壓根不用考慮。在這樣的心境面前，悟性顯然有些欠缺——如果兩者皆完美的話，最後的可能，究竟是她適合古墓派，還是古墓派適合她？”
妝妝蹙著眉頭一時沒有開口。
極樂也沒管，坐在榻上，捏捏她的臉：“歌焰真是個好孩子呢。”
煙嵐睜著霧蒙蒙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她。於是面前這個女子顯然更加開心。好孩子？這個結論她怎麽得出的？難道是說因為安靜聽話？總覺得這兩位師姐在算計她什麽，而且是當著她的面明目張膽地算計她，可她不問也不說，煙嵐想這並不是件重要的事吧，反正加入門派學習武功純粹是附帶，學成什麽樣壓根就不是重點——心中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然後表情更加淡然懵懂。
極樂捏她捏得更歡心：“就像娃娃一樣啊，好想抱回家~”
抱回家給你想捏就捏麽，我的臉它不是橡皮呀……
妝妝突然一把扣在極樂的肩上，堅實的力道令得旁邊兩人都是一震，擡頭望去，妝妝的眼睛在冷漠的臉上簡直亮得出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嘛意思？
極樂倒是沒再笑，只點頭表示讚許。
妝妝臉上難得少了點冷色：“對於我們來說，古墓派的功法顯然太過成熟了，成熟之上卻修不出新意，我們必須迎合它適應它——正如清心無法突破，武學的門限始終是道翻不越的門坎。但這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限制！她的境界高出清心太多了！這樣有可能導致的就是古墓派的武學在她面前也是低姿態的！她完全可以憑自己的境界對它們作出各種休整！”
妝妝唇邊出現了笑意：“不止她本人而已。倘若她真能做到如我們所想的那樣，古墓派就會是繼靈鷲宮之後第二個崛起的門派！原來這就是掌門她們會重視她的原因。”
極樂只補充了兩個字：“可能。”
“你打算怎麽做？”妝妝終於問道。
極樂意味深長地看著煙嵐，緩緩吐出兩個字：“暗河。”
※※※※※※
煙嵐莫名其妙跟著繼續走墓道，黑漆漆，黑漆漆，視
野中全是黑黑一片，這墓道沒有長明燈，只有從采光良好的墻壁中微微透出來的一點光亮，可這光線顯然暗了些。
極樂原先興高采烈地牽著她的手，如同游玩一般往前走的，沒走幾步就被她的新手導師打發走去做其他事情了，她只能跟在妝妝身後，半摸半撞慢吞吞走，所幸妝妝考慮到了她的速度。
此刻煙嵐腦袋還是懵懂著的，只不過不用思考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那兩人的話每一句她都聽懂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麽意思了——話說回來還是知道太少的緣故。當然，就算是腦袋拐了彎就能知道的答案，她還是不願意去想。就像做玩家這些時間，她怎麽也打不起精神跟以前一樣，全面掌握能掌握的一切資料。算計別人實在太累，能學著輕松那為什麽不輕松呢？
先前她下過線一次——嗯，也可以說是換到了NPC的身份，回沈夜山莊處理了點事務。緋暗一直是個好助手，可惜是NPC。她的智能程度是可以掌控的頂級，本身也具有人類的模糊思維和判斷能力，雖然情報方面的確很出色，但畢竟是程序，最終也只能按照編程來行動而已，有些事管不到的。青菱責任心很重，性格有些死板，與斂兒一樣本身並無多少限制，最近一直在九天調整任務線索。斂兒負責山莊附近的碧落崖跟鏡谷，目前來說，跟煙嵐一樣無所事事，除了自己的職責之外，最多就只在迷色城裏閑逛了。
正道事務並不用她多操心，只要翎耀不搞些必須要她善後的禍事出來，目前的進度她很滿意。但既然在古墓派中還需要一段時間，她總得動點小手腳讓南方不那麽快打起來……目前局勢像鍋水一樣，還處在將沸未沸的階段，看上去平靜底下卻早已暗藏波湧，就等著導火索然後瞬間爆發——最好的方法是加些冷水進去，將它完全攪渾。
於是她就真這樣做了。
回到古墓派，給藍色與蒼冷發了個信就一直在練清心訣。練到不能練，現在又要被拖到不知名的地方去。煙嵐表示，雖然並不介意，但還是很懷念在沈夜山莊與明月鄉時，除了偶爾動腦子外整天整天放空的平靜生活。
腳步聲，腳步聲，接著又是腳步聲……
“很好玩？”冷淡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煙嵐眨眨眼睛，誠實地應了聲：“嗯。”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有反對的意見傳來，煙嵐繼續跟自己玩踩影子的游戲。腳步聲，腳步聲，腳步聲……然後突然停止，妝妝停下了腳步，一掌拍向右邊，聽到石塊移動的聲音，右側出現一條新的通道，進入，發現光線稍微亮了些。
煙嵐揉揉眼睛。腳步聲，腳步聲，繼續腳步聲……
“在修
煉清心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微微帶著寒意的聲音。煙嵐擡頭，知道是對自己講話。緩住腳步，想了想，回答：“靈臺空明，心無旁及，無思無念，無欲無事，無語無笑，無愁無樂，無喜無怒，無好無惡，我心顧處，唯心而已。”
妝妝沈默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理解不能。上面那句話她模模糊糊記得，小梅師姐在激活清心訣的時候都會重覆一遍，意思是不難理解，但是根本沒人能夠參透。就像對她們而言，修煉清心訣只是在不停地強制性地耗時間逼迫自己靜下心來增加熟練度。可為什麽從這個女孩口中聽來，倒像是明白了清心訣的本質，覺得只有這句話能概括而已？
她在沈思，某人沒聽到回答，繼續跟自己玩游戲。腳步聲，腳步聲，踩一腳，再踩一腳……在某些黑暗封閉的空間中，重覆的單調的聲音很容易把人逼瘋——妝妝自認大腦神經非常堅強，還是忍不住想發飆。強按捺住即將崩潰的面癱臉，她微惱地繼續道：“換句話說，你覺得清心狀態是什麽？”
煙嵐不假思索道：“道家意境。”
妝妝前進的腳步戛然而止。
煙嵐連忙跟著停下來，不解地擡頭望去。
妝妝僵硬地站在原地，然後轉過頭，深深地看著她：“說明白一些。”
煙嵐有些局促，這局促直接反應到她的聲音上來——每當她有驚訝、害怕、猶豫或者其他心情的時候，她的聲音就會越發濡軟，綿綿柔柔如同孩子般小心翼翼。她輕輕道：“我簡單了解了下古墓派的淵源。在我看來，無論這活死人墓地界，還是傳自林朝英的功法，都脫胎自全真或是與全真有關的事物。雖說全真是三教合流，但畢竟是道家一脈占主要地位。因此這聯系直接可以將它歸入道家武學門派之中。何謂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我不能為‘道’下定義，因為一旦用‘名’限定了，‘道’也就不是‘道’了。”
“只能意會，不能言傳，這點我懂，”妝妝認同道，但她仍是一動不動地用力盯著她：“那，你，是怎樣理解的？”
煙嵐怔了怔，道：“老子對於我來說，還是有些難以通讀理解，我退而求其次，借用莊子所追求的絕對的毫無憑借的自由理論，以此來看這清心狀態。”
“……原來如此。”妝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煙嵐茫然地看著她。
妝妝又盯著她站了一會兒，審視的目光在陰影之中仍舊如銀針般刺眼。煙嵐也不聲不響，霧蒙蒙的瞳眸中全是迷惑、不解、猶豫。依舊是白得接近於透澈，總怕陽光會將她化了，可是，連這黑暗都不忍吞沒。
妝妝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點
，學著極樂一樣伸出手——剛伸出就後悔了——頓了一秒才放在她頭上摸了摸，良好的夜視能力看到她微微鼓起兩頰，不著痕跡地笑了笑，繼續轉身往前走。
——果然不簡單。
似乎極樂從來沒有打賭輸的時候。
煙嵐緩緩放下提起的心臟，眨巴著眼睛很快將方才那種戰栗感拋到腦後。說謊了呢。相較於洪荒之前，混元正道中那什麽都沒有、環顧四周連自己都看不到的世界，所謂的清心狀態實在是太過小兒科了。兩者重疊，以她的心境怎麽可能為清心狀態所束縛？
她突然喜歡了這種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感覺。因為每當她這樣做的時候，她就真的會以為什麽都離她很遠、她什麽都不知道。
※※※※※※
極樂漠然而立，手中拂塵斜靠在臂上，軟軟垂下。面容蒼白素凈，眼眸不笑也翹，身上白紗輕舞飛揚。
“你、你回來了……”
滿地的鮮血肆意橫流，她立在面目全非的屍體中央，幽潭般漆黑無波的瞳中泛過一抹嗜血無情的眸光，蒼白如同地獄中走出的惡鬼。
她的眼睛在笑，笑得那般恣肆狂妄：“說吧，你想怎麽死，嗯，冷月？”
作者有話要說：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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