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經歷，卓雲清說的特別詳細，眼神也隨著敘述情緒滿滿，溫柔滿滿。

洛北北怔怔地望著他的側臉，恍惚中仿佛也跟著回到了當年那甜蜜而幸福的一刻，她從來沒有想過阿媽和眼前這個男人也曾那般年少輕狂地恣意相愛過，更想不到這個男人在逃避了多年以後居然還會用如此溫柔的神情來懷念當年。

然而，這樣的神情卻很快就如一汪幹凈的池水一下子被濃墨潑入一般再也難覆清澈，卓雲清的神情也冷了起來。

“我原以為那只是一個普通的美好夜晚，不想到了夜色最深的時候，我忽然驚覺山下有人施邪法。我身為雲門掌門，自有斬妖除魔的義務，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不管，於是我便布了好幾層禁制安頓好你母親，立刻下山去看究竟。但還未至村中，就見一道遁光從一戶人家中飛起，眨眼不見了蹤影。那遁光速度極快，即便是以我的速度都不一定能追的上，而且你阿媽還在山頭上，我不敢冒然遠離，只能悄悄地進到那戶人家中去探究竟。”

說到這裏，卓雲清停了下來，目光失神地望著遠處幽暗的樹林，半響沒有繼續。

洛北北和雲寒初都沒有催他，兩人彼此也沒有任何對視，只有漫天的星子寂靜地俯視著這一片山林。

卓雲清平覆了一會心情之後，終究還是繼續說了下去：“那戶人家都是普通的山民，沒有任何的修為，我只一查，便發現……便發現那個懷胎的農婦和她腹中本即將瓜熟蒂落的胎兒都……都被奪走了全身的精氣，尤其是那腹中胎兒，更已枯槁成一團幹肉……”

“啊……”洛北北不由地低呼了一聲，立時和雲寒初對望了一眼，兩人俱都想起了剛離開萬仞山脈時，那戶客棧老板家的悲劇。

那件事是七年多前發生的，在那事情的前後，其他地方也有一些類似的情況，後來洛北北更是被魔人抓入了鱷妖的地下洞穴，看見了數十個被關在鐵籠子裏的孕婦，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她遇到了妖族三長老月雪。

他們一直以為魔族是七年多前才剛開始嘗試這種邪惡的練功之法，不想竟然二十多年前就已開端了。只是他們那時的胎兒只是單純地被奪了精氣，並不曾如今像卓雲清說的這般殘酷，連血肉都被吸收了。

“是，當初兒向我稟告那幾日的情況時，我就知道，悲劇再度重演了，而且他們的手段顯然更加高明更加隱蔽了。”卓雲清自然明白洛北北和雲寒初肯定因此想起了七年前的事，不由地又苦笑了一聲。

“師尊，那時……您就發現了師……是他做的？”雲寒初見洛北北緊咬著下唇，心中暗嘆著問了一句。

卓雲清搖了搖頭：“那夜我心情甚悅，心思都在你師母之上，大意之下並未註意其他，要不是他奪走母子精氣之時有邪氣透出，可能他遁走時我才會察覺有異，而且他光遁的速度極快，我下意識地覺得是魔人作祟，一時間又怎會想得到他身上去？”

“後來你怎麽發現的？”洛北北抿了抿唇，終究也忍不住開了口，並回味了那師母兩個字，他既然親口說出這兩個字，又連夜趕來救他們，是不是……是不是……

正紛雜地想著，卓雲清已接了下去。

“回到山門之後，我立刻派人去四處調查是否還有同類事情，果然發現就在六天前和三天前，分別有兩起悲劇發生在雲門的東西兩側山地之中，均是母子雙亡，而且胎兒皆已成熟，隨時都會臨盆的情況。只是兩起事件都發生在偏遠山區，彼此相隔近千裏距離，家人又以為這是自家媳婦子孫福薄，命裏註定過不了這生死關，竟無人察覺是惡人作祟。”

卓雲清微合雙目，接道，“我既發現此事，之後自當即刻派人繼續留意，並告知人皇有邪修抑或魔族利用母嬰修煉邪功，想要暗中抓住此人，不想那位邪修卻甚是囂張，竟然明知有修士守護即將臨盆的孕婦，依然長驅而入屢屢作惡，普通的弟子根本無從阻攔，甚至連他是什麽人都不得見，一時間人心極惶惶。”

“我閱遍資料也查不出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邪法，邊去後山請示……請示前任掌門……”卓雲清明顯地停頓了一下，顯然再不願稱卓明遠父親兩字，“可服侍他的弟子說，他前幾日就閉關了，也許還要十幾日才能出關。他自從把掌門之位傳給我後，便動不動就閉關，便是我也無法打擾，我本不覺有異，然在我回轉和你母親商談的時候，你母親卻詫異地說她今晨在後山找一種野草時分明看見卓明遠從頭頂上禦空而過，似是從外面剛回來的樣子。”

“我自然不會認為你母親說謊，也絲毫不曾懷疑卓明遠，只以為他是交卸了掌門之位後便不願意再搭理俗事，才故意讓弟子拒絕了我。可邪修之事又實在蹊蹺，更不能耽擱下去，我寧可被他奚落無能也要攔住他問個究竟。此後幾日我便日日偷偷觀察他的去向，還特地暗中修改了護山大陣，他若一出山我自然便會有所感應。”

這一段過往，卓雲清說的格外詳細，洛北北和雲寒初也聽得特別認真，完全沒有嫌棄他今日如此啰嗦，因為他們深知這便是導致夫妻反目父女分隔二十餘年的關鍵所在。

“三日後的夜半，我正在睡夢之中忽有感應，立時連接大陣開了天眼，正見一道遁光往西北方向而去，想著你母親說的瞧見卓明遠回來的那個時辰，便提前去等候。到了天色將亮時，我果然等到了他。”

卓雲清深吸了一口氣，道：“他看見我在等他，神情極為震驚，開口便是質問。我當時未曾有絲毫異念，怕他念叨我，便忙將這些日子以來的邪祟作惡之事說了，問他以前可曾聽說過有此邪法？他當時脫口一聲‘邪修作祟’？目光極亮地盯視我，很是驚訝，但隨即就鎮定下來說此事他已知道，會好好想想，又說他連夜去采了一種珍稀草藥，要急著要去種植起來，待有所獲再告訴我。”

“我當時絲毫不曾聯想他和邪修之間有什麽關聯，便恭敬地告退了，直到新的音訊傳來，匯報了那新遭殃的孕婦方位，我心中才忽地一驚，莫名地想起了當時他看見我時的異常神色。可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又是雲門前任掌門，對蒼生曾有莫大功績，性格又十分豪放，我當時一念閃過便即刻自己先否定了，還暗罵自己簡直是昏了頭了，竟會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念頭來。”

卓雲清苦笑著搖了搖頭：“但奇怪的是，自從那一夜之後，那邪修就再也未曾作惡，我們更無從查探那邪修的蹤跡，直至一個半月後，你母親剛懷你滿三個月之際，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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