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幾乎沒有顛簸地在長街上行進，洛北北像是賭氣，又仿佛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一直開著窗在東張西望。

沐傲星起初還暗自生著悶氣，時間一長，他就有點回味過來了，等安然地回到了沁園，到了書房，他才問了一句：“可還有感覺？”

洛北北搖了搖頭：“沒有，像是一下子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一般。”

“他很擅長潛伏隱匿，當初我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引了他出來的，為此我還犧牲了一個替身，卻不想還是沒有成功。”提起這條毒蛇，沐傲星的眸色就深沈了起來。

洛北北不解地問出早就想問的一個問題：“你不是說你父皇在你的是識海裏埋入了神魂石，會記下殺你之人的氣息嗎？他怎麽還敢殺你？”

“他是殺道中人。”

“然後呢？”洛北北等了一會，不見下文，不由地用充滿疑惑的眼睛繼續望著沐傲星。

沐傲星一滯，嘴角不由抽了抽：“你不會連殺道都沒聽過吧？”

洛北北老實點頭。

沐傲星黑線：“那你這近一年都在做什麽？不會只是傻傻地每天都在修煉，兩耳不聞窗外事吧？”

洛北北理所當然地回答：“那肯定啊，月雪姨說我靈根薄弱，根基本來就淺，若是再不專心修煉，萬一達不到煉氣五層就沒法替阿媽找藥了，所以很多事情他們不主動提我自然也就不去問了，否則心思雜亂影響我修煉怎麽辦？”

“但現在你已經達到要求了，還要來到冶城混入一大堆修士之中，他們也不跟你提點提點需要註意的事項嗎？這可是人族修士雲集之所，萬一出個差錯……”沐傲星莫名地對妖族這樣放任洛北北有些不爽，卻見洛北北看著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不由沒好氣地問，“怎麽，嫌我多管閑事啊？”

“不是……”洛北北只能實話實話說，“那個……主要是我以為我會先和雲大哥見面的。”

也就是說，在人家的計劃裏，原本是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是他自個兒自作多情，甘願冒著生命危險眼巴巴地趕來討沒趣的……

認識到這個事實，沐傲星的神色頓時越發地難看起來。

“那個……你不要多想啊，其實你專程來幫我，我是很感激的。”洛北北忙道，這是大實話，雖然這位十九皇子有諸多人上人的毛病，可有一樣卻是十分寶貴的，那就是非常知恩圖報。哪怕她再三地說明兩人之間的恩怨已經兩清了，可他還是一而再地堅持要補償，這也是即便無意中又給她帶來危險，她也不會真的責怪他的原因。

“我有什麽好多想的？”雖然還有後頭一句，可沐傲星心裏憋屈的很，卻偏偏還不能表露出來，只能惡聲惡氣地道，“算了，你既然想要他來，就讓他來吧。”

說著眼睛一瞟就知道洛北北在擔心什麽，又哼道：“放心，以他的身手，若是想要避人耳目，怎會沒有辦法？”

洛北北搖搖頭：“我不能冒這個險，你還是說說那個殺手的殺道吧，為什麽他修的是殺道就不怕你父皇的報覆了？”

“好吧，那我就先給你講講這個。”沐傲星其實私心裏一點都不想見雲寒初，聞言便順水推舟地把話題扯開，“殺道自古以來就是一個修行界一個很特殊的存在，顧名思義，此道開宗立派的宗旨便是以殺取道。在他們看來，世間無無正邪之分，唯有全心全意的殺戮才是能證大道的唯一途徑，是以天下修士皆畏懼心魔，獨他們反視其為元力。殺道具體何時成立，已不可靠，只知起碼已有數千年的傳承。天下若還太平，他們便以替人刺殺謀生，若是天下大亂，他們便越發四處為禍，視人命為草芥。”

洛北北皺眉道：“難道朝廷和各大門派也就任由他們如此肆虐嗎？”

“當然不，我朝建立三十年後，便曾對殺道展開過一次大規模的剿殺，事實上，那次之後，殺道勢力卻確實大為削弱，此後更是足足兩百年都不曾露面，只是……”沐傲星忽然冷笑了一聲，“只是世人趨利，自古以來就有許多所謂冠冕堂皇之士明明是為了一己私利爭奪各種修煉資源，表面上卻非要打著什麽為天下為蒼生謀福祉的大旗，故而有些齷齪之事不便自己親自動手，抑或是想要鏟除仇敵卻實力不足，此時他們自然就需要有人能為他們掃出障礙，至於對方是正是邪，是妖是魔，只要不損他們的私利，又有何相幹？”

洛北北雖然才十二歲，但身世特殊，從來就不是嬌養大的，本來就不是個純粹的小孩，聞言不禁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殺道的存在就如星星之火，只要有人有私心，想要借助殺道的力量，殺道就能借此漲勢，就不可能徹底滅絕是嗎？”

“不錯，”沐傲星點頭，“而且他們經過千年前那一次大劫之後，行事不僅更加隱秘謹慎，更是研究出許多稀奇古怪的旁門左道來反追蹤，這次他們敢接下這筆生意，多半是因為委托人開了極高的酬勞，而且還有了混淆神魂石的辦法，才敢對我下手。”

洛北北問：“你三哥敢跟殺道合作，就不怕被你父皇知道嗎？”

“證據呢？”沐傲星再次冷笑，“沒有十足的證據，誰會相信一貫以來最是疼惜親弟的他竟是幕後主使？何況天下人人皆知，我恃才傲物，性情乖張，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就算有人高價請殺道中人出馬也不足為怪。”

沐傲星這句話說的格外淡漠，仿佛再深的背叛也打擊不了他一般。可洛北北當日卻是親眼見過他看到沐傲宇到來時表現出來的兄弟之情，以及被猝不及防刺中丹田時的不可思議，又怎會聽不出此刻他的漠然底下必然還是刻著一道不能觸摸的深深傷痕的，心中難免地又湧起了一波同情。

不過，她和沐傲星相識的時間也不短了，知道此人甚是要面子，若是她把這種同情的情緒流露出來，反而不啻於又刻意傷人家一刀，想了想，便又問：“你父皇知道殺手道的人盯上了你嗎？”

沐傲星點頭，衛一衛三就是他父皇派來的，這種大事自然不可能瞞得了父皇。

“那他……”洛北北說了兩個字，就不好再說下去。

“雛鷹若關在籠中，不經風雨，安則安矣，但永遠也不會知道翺翔九天的滋味，”沐傲星反倒很平靜地解釋，“這條毒蛇雖有築基後期的修為，可長遠來看，卻也不過是我漫漫修行大道上的一顆小小絆腳石而已，我若連這點難關都過不去，如何能指望我父皇相信我？所以，這是我必須要經歷的歷練，其實某種程度而言，你其實也一樣。”

“你說的對，外面天地如此廣闊，我們總不能因為有些危險就縮頭縮腦地不敢出去了。”洛北北對此深有同感，不禁忽然興奮了起來，“那你快說說上次是怎麽就差點弄死他的，這一次我們可絕對不能再讓他逃了。”

弄死！這個詞他喜歡。

沐傲星看著充滿鬥志的洛北北，忽然覺得能有如此並肩作戰的機會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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