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後，皇宮深處的某間密室中，頭發胡子又多白了一大片的七老王爺終於結束了調息，吐出了一口綿長的氣息：“養了兩天，這把老骨頭總算又熬過來哦。”

“侄孫再次拜謝七皇叔祖！”整個人已然煥然一新的沐傲星伏在他面前，深深地又一拜。

“得了得了，以後別一有什麽破事就想著我老人家就行。”花白胡子老頭起身，捶了捶老腰，就準備往密室門口走去。

沐傲星卻迅速起身一攔。

花白胡子老頭眼睛一瞪：“幹嘛，臭小子，丹田都修覆好了，還不趕緊滾到一邊去？”

“七皇叔祖，您這是打算即刻回府嗎？”不同往日總是理所當然地敲詐，這一次沐傲星的態度明顯有幾分別扭。

“不管老子去哪裏，你有話都等出了這鬼地方再說，有屁也等出了這鬼地方再放！為了給你這臭小子療傷，老子已經在這個鬼地方憋了六天了，你要是再敢啰裏啰嗦地，信不信老子一拳又把你打回原形去？”花白胡子老頭的性情本來就孤僻古怪，加之生平最不喜歡密室這種存在，即便是面對最疼愛的侄孫他也起不了好聲色。

沐傲星忙讓開了身，暗斥自己怎麽傷好了，腦子卻反而變笨了，七皇叔祖既然調養的差不多了，他老人家隨便設個隔音罩，就算站在大殿之上又有幾雙耳朵能聽得到。

這麽一想，他也不著急了，等出了密室來到了一座正殿，便先命人將花白胡子老頭喜歡的各種美酒佳肴全都送上來，耐心地親自服侍這位七皇叔祖吃飽喝足。

他突然淡定了下來，花白胡子老頭更是比他沈得住氣，等席面撤下換上香茗，他就自顧自地點起煙桿，坐在太陽底下開始眨巴眨巴地抖著胡子，美美地享受起來。

“七皇叔祖……”沐傲星坐在他身邊，似是在斟酌用詞，半天才叫了一聲。

“啥？要說痛快說，不說我老人家就回去了。”離開密室重見天日，美酒也喝了，煙嘴兒也叼在嘴裏，花白胡子老頭一時間又覺得人生充滿了愜意，自稱也隨著改的文雅了。

沐傲星雙手握拳，各自對搓了一下拇指和食指，才裝作很隨意地問了一句：“那個丫頭現在應該完全沒事了吧？”

“什麽叫完全沒事？”花白胡子老頭斜了他一眼，“你小子是指她的身子沒事，還是指她的心裏沒事？還丫頭丫頭的，以前不是一口一個洛妹妹的叫的很親熱嗎？”

提起這個沐傲星就不覺地來氣：“人家可不稀罕這聲妹妹，一口一個十九殿下叫的恭敬的很呢？”

“聽這光景倒還像是那小姑娘欺負了你似的。”

沐傲星哼道：“七皇叔祖覺得侄孫是那等會被一個小丫頭欺負的人嗎？”

“不是，所以還是你欺負的人家。”

沐傲星幾乎跳了起來，憤憤地道：“我哪有欺負她？”

花白胡子老頭又斜了他一眼：“你要是真沒欺負他，人家小姑娘能哭的那麽傷心？”

沐傲星一怔：“她……哭了？”

“哭的歌稀裏嘩啦的，差點沒背過氣去。”花白胡子老頭嘆了口氣，“也難怪人家小姑娘委屈，萬裏迢迢地跟著口口聲聲要報恩的人回來，不指望人家如何優待，只希望能為自己的親娘帶回救命藥，卻一個個大的小的都欺負她。”

“我只不過是說了她兩句，那算是欺負她了嗎？”沐傲星氣地一把站起，冷笑道，“再說我父皇可是人皇陛下，難道就當不起她一跪？還有，這世間又有幾人能擔得起父皇親自為她重塑經脈的，她一點都不感恩不說，反而來冷言譏諷我，難道還是我錯了？”

花白胡子老頭搖搖頭，也直起了身，磕了磕煙桿，捶了捶老腰，索性直接就走人了。

“七皇叔祖！”沐傲星連忙攔住他，皺眉道，“您還沒評理呢？”

“評個屁理？”花白胡子老頭一副煩死他的樣子，橫了兩步又要走。

“七皇叔祖……”沐傲星再次伸手一檔，口氣卻不得不再放軟了一些。

花白胡子老頭舉起煙桿毫不客氣地就揍了他一下：“洛北北那小姑娘看起來溫順乖巧，其實骨子裏也是個倔強有脾氣的，你當那日只是尋常甚至是別人掙破腦袋也搶不來的榮幸，可你們有問過小姑娘自己的意願嗎？”

沐傲星蹙著眉還有些想不通：“可她自己也知道，是必須要盡快修到煉氣五層的，經脈重塑雖然痛苦，但修煉速度卻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啊，這其中利弊，她難道就不會權衡嗎？”

花白胡子老頭翻了個白眼：“這麽說吧，假如那小姑娘是妖王之女，你呢，是個普通的凡人小子，然後你跟這小姑娘去了妖族，人家妖王一見面二話不說先狠揍了你一頓，把你打的跟豬頭一樣，回頭才冠冕堂皇地說這是在幫你開脈，是為了你以後能修行，還要你感恩跪謝，你覺得這味道好不好？”

沐傲星有些羞惱地道：“這怎麽能一樣呢？”

“怎麽就不一樣了？不都是蠻不講理自以為是，不都是誰也沒想到要先問人家一聲願不願意冒這個險嗎？”花白胡子老頭搖搖頭，嘆道，“你當你小子自己皮糙肉厚天生不知什麽是痛的，人家一個才十一歲的小姑娘也得跟你一樣就必須經得起那經脈寸斷再生生重塑的煎熬啊？你怎麽就沒想想這其中兇險呢？”

沐傲星不由瞬間變色：“七皇叔祖……難道洛妹妹她……沒有成功？”

“反正我出來的時候她還有些不好，”花白胡子老頭一本正經地撒謊，“只是七日已到，你父皇又急著要幫你修覆丹田，我老人家也只好先進宮來了。”

沐傲星整個人都僵住了，想起那天坐車時，她還曾偷偷地握著自己的手安慰自己，以及她曾經甜甜的一聲聲“沐哥哥”，早在心底悄然發酵的懊悔這才真正地噴湧了出來。

偏偏花白胡子老頭還火上澆油：“唉，也不知道這麽多天過去了，丫頭的傷勢是好一些了還是惡化一些了。”

“七皇叔祖……”沐傲星是陡然受了驚一般忙推著他趕緊往外走，“您快回去，快回去看看她，我現在就去找父皇要靈藥，說不定洛妹妹看見了萬年參，身子就能好些了。”

說著，也不等花白胡子老頭回答，箭一般地早奔向人皇的雲霄殿了。

等他竄遠了，花白胡子老頭這才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旋即又收了笑，反而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小姑娘，也不知你是不是真的是她的轉世，竟然我這個乖張古怪孤僻六親不認的怪老頭都這般主動地替你一個小姑娘討口氣。當年要是……唉，當年早已只是當年，我還提什麽呢！”

花白胡子老頭背起手，不覺地，背也弓了下去，那一步步邁下臺階的樣子，似是猶自背負著重重的無形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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