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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泊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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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宣二十年,江南大旱。

安昭侯奉命南下賑災,途經臨風鎮,在這裏駐留了一夜。

臨風鎮曾經只是一個小小的村落,村裏的人以捕魚為生,常常遭受沿江水賊的侵襲。自從安昭侯剿滅江南的水匪和貪官汙吏之後,臨風村的百姓生活漸漸安定下來,之後又和周邊的村子合並,變成了繁華的小鎮。

在這個江邊的小鎮上有一間客棧,客棧的兩位掌櫃是兄弟倆,但是卻並非親兄弟。兄長齊易生,弟弟林遠安。

居遠而安,這是安昭侯賜給泊雪的名字,連同一份沒有任何疑點的戶籍證明和白銀萬兩。

當初被齊易生從京中救走,泊雪曾激烈反抗過,他堅持要回去陪著安昭侯,哪怕是死也不畏。

但是齊易生狠狠地罵醒了他,安昭侯位高權重、與崇宣帝之間的事情,絕不是他這樣低微身份的人可以介入的。

那時泊雪已經遠離京都,聽著路邊傳來的種種消息,卻總是沒有安昭侯的一言半語。哪怕心裏痛得很,但是看著侯爺留給他的那封信,泊雪還是安靜地聽從了齊易生的安排。

自小就顛沛流離的泊雪,在沒有被賣給人牙子以前,也曾經幻想過日後可以讀書考科舉。高中之後當一個大官,娶妻生子,孝敬父母。然而他卻是沒有這樣的命。

入了安昭侯府,泊雪以為自己一生最好的生活就是那樣了。可以吃飽穿暖、練著戲,等待日後受到主子青眼,或許還能存些財物日後贖身出去做個良民。

然而被侯府的管家挑選去伺候侯爺之後,泊雪發現自己身邊的一切都變了。

不是指那些仆人的奉承討好,也不是戲班子裏別人的羨慕妒忌,而是他發現自己的世界忽然從枯燥無味變得生機勃勃、色彩明艷。仿佛是一夕之間就來到了春日。

安昭侯是那樣風采絕艷的人物,平常和別人談天時也曾小心地提起侯爺,紛紛猜測,那會是怎樣出眾的人。但真正見到了侯爺,泊雪才發現,那些辭藻原來根本就無法形容出半分。

就是那樣一個活在天邊的人,曾經與他這般接近過。肌膚相親,攜手同游。

侯爺執著他的手教他寫自己的名字,在鋪滿落花的林蔭下為他作畫,兩人一起在山間小屋裏躲雨,敲響農戶的門扉只為他尋記憶中的糠野菜……

那時候,泊雪發現自己慢慢變得貪心了。從原本只要乖乖待在侯爺身邊,變成能不能再久一點、再近一點。哪怕那個前來打擾的人是他一輩子只能仰望的王爺,泊雪也不畏懼地擋在前面,只為侯爺的目光能夠只停留在自己身上。

不是沒有發現侯爺移開目光時、忠順王那種想要殺掉他的眼神,不是不知道這般親近、那個高坐龍椅上的男人會多麽想要撕掉他,但是泊雪發現自己已經變得無所畏懼。只要有侯爺的溫暖,只要還在這樣的夢境中,哪怕死,又算什麽呢。

然而在這塵世間宛如螻蟻般卑微的他,怎能再渴求這不屬於自己的溫暖。

從京城到江南,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夢。

終於還是從夢裏醒來了。

泊雪帶著自己的一雙兒女笑著走向了那個坐在花園邊的人:“遠安給主子請安。”

是的,從今以後,他不再是泊雪,而是林遠安。有家有室、萬千平凡百姓中的一個。

關於侯爺和那個夢中的泊雪的故事,他會永遠埋藏在心底,誰也奪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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