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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避子 納妾[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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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將一枚黢黑的藥丸拋到她面前。

“你和玄兒才新婚, 就暗地裏用避子藥,是存了幾個意思?你是嫌棄玄兒,還是嫌棄我謝家, 想斷我謝氏一脈的後?”

原來謝公爺是入贅的駙馬,本姓不是謝,入贅後才改姓謝氏。

長公主本身的姓才是謝, 是皇親,國姓,謝靈玄和謝靈玉兄弟倆都是隨母姓。

先帝子嗣單薄, 三十幾才得了少帝這麽一個老來子,封為太子。

長公主深恐此事, 盼著有生之年能四世同堂,比謝公爺更看重後嗣。聞溫初弦竟做出避子這種荒唐事來, 忍不住脾氣,對她一通劈頭蓋臉的斥責。

溫初弦見此, 委實無話可說,頹然垂下頭來,“兒媳不敢欺瞞婆婆……確實用了。”

長公主怒氣未平,“當年你一心追慕玄兒, 也是個癡情種,如今為何這般拎不清?殊不知尋常人家三年無後, 丈夫是可以休妻的。若非玄兒告知,我還被蒙在鼓裏。你說說,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

溫初弦吞咽一嗓子, 青絲略有些散亂, 一時無語。

為什麽?

自是因為謝靈玄不是謝靈玄, 是個強占她的惡-鬼。

這般緣由, 她早已在大婚前就試圖告知長公主,長公主卻不肯相信,反以為她神志不清。所有人都被那人騙了,就她一個人清醒,確實很像瘋子。

溫初弦氣息雜亂,羽睫輕顫,跪在地上淚光點點。

她思忖了好一會兒,才想出一個蹩腳的理由,哽咽地說,“兒媳……怕死。”

長公主訝,“怕死?”

“兒媳的娘親當年就是因為生弟弟而血崩,落下了惡病,不到一個月就撒手去了。兒媳是親眼看著她走的……所以兒媳也怕,會因為生子而死。”

她這話半真半假,雖是臨時編出來的理由,卻也是長久以來埋在她心底的一件癥結。

女人生子如同在黃泉路上走一遭,即便她嫁給了張夕,這樁事也是照樣要擔心的。

長公主聞此,面容稍微和緩下來。

她育有兩子一女,倒是曉得生養的艱難。

“原來你是為此,倒情有可原。不過你這孩子糊塗啊,那藥丸裏含有紅花,是傷身的。長久用下去,確實不會有孕,但你的身子骨也被這東西耗凈了骨血,要折壽的。”

長公主繼而又絮絮說了些生養之類的話,溫初弦唯唯以應,只道自己知錯了。

內心卻打定主意寧可折壽,也絕不懷謝靈玄的孩子。

她不曉得謝靈玄是怎麽發現這件事的,是妝奩中她的藥丸被發現了嗎?

可她這幾日忙於刺繡,明明都沒離開閨房,若他偷看她的妝奩匣,她一定會察覺。

難道他真能隔空探物麽?

然無論怎樣,好不容易到手的管家權,卻板上釘釘地被收回去了。

長公主沈沈道,“家裏的事有沅兒,你就先不用插手了。回到水雲居去抄佛經,三日內不準出門,好好靜思自己的過錯。”

說罷拂袖而去。

溫初弦一人癱坐在原地,魂不守舍。

這種辛辛苦苦掙的廣廈在一瞬間轟然坍塌的絕望感覺,她已經是第二次經了。

上次也是,她的香料鋪子一夜之間被淫火燒掉,也和謝靈玄有關系。這次又因為避子的事忽然被揭發,她剛到手的管家權飛了。

謝靈玄就好像她的災星一樣。

她後知後覺,總算明白謝靈玄那一句“捂熱了”是什麽意思。她竭力爭取了半天的東西,確實還沒焐熱就沒了。

想來溫芷沅會很高興,又可以獨攬大權了。

而她就比較可笑了,像一頭被蒙上眼箍的驢子,拉著磨盤一圈圈地繞柱而走,時有微不足道的掙紮,立即就會被扼殺掉。

溫初弦失魂落魄地走出來時,壽宴還沒有結束。

謝靈玉和幾個年輕謝氏子弟在鬥酒,沸反盈天,處處洋溢著歡樂的氣息。觥籌交錯,熱鬧得令人聽不清東西。

謝靈玄身邊,正站著黛青。

見了她,黛青略有心虛之色,低著頭躲躲閃閃,退到後邊去不說話。

溫初弦登時明白了幾分,她這是被身邊的丫鬟給背刺了。只因她不肯給黛青妾室的名分,黛青便到謝靈玄面前告密,以此換得謝靈玄的憐惜。

溫初弦好惡心,走到謝靈玄面前,索性開門見山地說,“避子藥是我偷偷吃的。你若氣不過,殺了我也好,莫害全哥兒,不必去長公主面前告我。”

他瞪了她一眼,煩躁地捂住她的嘴,將她拖回屋去,“別在這發瘋。”

謝靈玄單臂提起她的那一截細腰,幾乎是將她直接架回去的。

此時眾人皆在祝壽,長公主和謝公爺的新月居熱鬧非凡,水雲居卻冷寂得可怕。

黛青緊隨其後,也回到了水雲居,卻被謝靈玄冷冰冰地關在門外,嘎哢一聲從裏面反上了鎖。

匡床羅帳內,藤簟紗衾,薰爐上方筆直的香霧被兩人的動作帶得散亂,辛辣濃烈,熏得人直發嗆。

妝奩小匣內的那些避子丸,已盡數被扔了。

謝靈玄的氣息壓過來,清冽如灑蘭雪。他將她兩只不斷扭動掙紮的素臂扣住,控在背後,“你還真是給了我一個驚喜,將避子藥藏在褻衣包袱中,瞞天過海,好心機吶。”

溫初弦隱忍地咬著唇,唇上泣血。她倔強反抗他,如在身前立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我就是不想有孕。今日-你發現了就發現了。”

謝靈玄鄙夷嘲笑,“很硬氣啊。”

他忽然松了手,側身放開她,涼涼道,“既然不願意在謝府呆著,那便滾。帶上你的東西,滾回你溫家去。休書我隨即給你奉上。”

溫初弦板著面孔,不情不願地起身。

她臉上的淚痕早已縱橫交錯,心口一起一伏的,手指顫抖,像是已達到了崩潰的極點,弦就快要崩斷了。

然她就像一株夾在墻縫兒中頑強生存的蒲公英,仍維持著尊嚴。

謝靈玄把她的嫁妝單子丟出來,和她的其他衣物首飾一塊甩在地上,棄如敝屣。

“這些全是你的東西,我謝府分毫未動。和離就和離,別整天一副不情不願的哭喪樣兒,真以為誰非你不可麽?”

紙張衣物,珠釵首飾,以及他們從前的定情信物飛了個漫天。

一張浣花冷金的薛濤彩箋正好落在溫初弦腳邊,一角已被揉皺了,其上寫有連枝共冢至死不渝八字,原是那日他請求她寫下的。

溫初弦冷笑一聲,在謝靈玄的註視下彎腰將它拾起來,然後寸寸撕為碎片。

謝靈玄輕吸涼氣,太陽穴跳得厲害。他慣來是算無遺策冷靜自持的,第一次這般不受控,渾身上下都透著極陰冷的氣息。

哢哢的裂紙聲,落在他耳中,分外鬧心。

溫初弦極低極低地哽咽了聲,道,“我當然要走。”

默默收了嫁妝單子,真就離去。

她背影那麽孱弱,只是個纖瘦弱骨的小姑娘,可她又是那麽堅決,不知好歹,愚蠢厭人,連他的一句氣話都分不出。

謝靈玄的右眼皮跳了跳,冷怒以消歇。只得勸自己那女人的滋味嘗都嘗了,也該棄掉,留在身邊有什麽好處。

若她敢到外面亂說他的身份,殺了就是。

卻又見溫初弦走到門口,低低的咳嗽演化為劇烈的咳嗽,虛弱軟倒,竟臉朝下地直接往硬地面上栽去。

謝靈玄眉心微皺,生出些憐恕來,冷冷上前攙住她,才沒叫她撞得頭破血流。

…這才看見,她面白得如紙,一點人氣都沒有。

許是沒有意料中的疼痛,她渾渾噩噩地張開眼睛,仍那般執拗,眼濺淚花,“你放開我,放開我。你說了和離讓我走的。”

謝靈玄眸中如覆玄冰,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強行將她軟絨絨的腦袋攬在懷裏。

他長長吮吸了一口氣,克制性子說,“什麽和離,你現在這個樣子連府門都出不去,出去還不是一個死字。”

溫初弦啜啜涕涕的,真像一只紅眼睛的小白兔。

他打橫將她抱起,放回到臥具深處綿軟的錦榻上。她不依不饒地欲起身,卻被他從後面鎖住,連同她那不老實的手臂都動彈不得。

“別鬧了。”

謝靈玄闔眼,聲音愈轉愈沈悶,壓著警告,“…別得寸進尺。”

溫初弦仍在哽咽著,許是哽咽得太劇烈了,噎得喉嚨都疼。

謝靈玄把她哭得一塌糊塗的臉轉過來,吻去她眸上清亮亮的淚水,放柔了聲音,“我方才說的是氣話,你是我妻子,我怎會真趕你走。”

說出休妻的那一刻,他確實只是試探,等她放下-身段來求他,畢竟他手裏還握有她的親人。

可她好似什麽都不顧及了,要跟他魚死網破,那麽在意她那點可笑的尊嚴,當真地離去。

食髓知味,久嘗成癮。

他怎麽舍得真放手,讓她就這麽走…即使為了她這副賞心悅目的皮囊。

他忽然有種認栽了的感覺。

罷,罷,罷了。

溫初弦漸漸平息了哽咽,其實踏出屋門的那一刻,她真慶幸謝靈玄就這麽放了她。

明朗的天光就洩在眼前,下一瞬卻頭重腳輕,謝靈玄又將她給拉回昏沈沈的屋中。

他就是她的枷鎖,將她層層束住,死生也脫不開身。

她道,“我不會給你生孩子的。”

他不耐煩地截斷她的話頭,“不生。”

溫初弦感覺眼皮沈重極了,不管不顧地睡了過去。

謝靈玄沒飲酒卻有莫名的心浮氣躁,懷中女子葳蕤盛開,如一朵帶露的百合花。他氣不順,越看越想把這株花擰斷,連根拔起。

直等她睡著了,謝靈玄才沈沈推開房門。

是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並不好,陰郁得很,仿佛隨時把誰的腦袋揪下來。

秋風簌簌,謝靈玄站在風口中,仰頭對天,半晌才覺得太陽穴沒那麽疼了。身上的衣袍被秋風蕩得生涼,他僵然垂眼,喚來了小廝二喜,吩咐去抓一副藥。

…能阻隔男子精血的那種藥。

二喜聽後愕然,卻又唯唯諾諾,不敢多問。

謝靈玄失笑,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此生還有這般良善的時刻。

黛青一直守在門外,方才聽得謝靈玄和溫初弦爭吵,也不敢進去。

此刻見謝靈玄獨自一人吹冷風,黃昏下黑沈沈的影子拉長在地上,微顯蕭索寂寥,便壯膽子走上前去,“公子?”

她手裏抱了一件鬥篷,原是給謝靈玄的,此刻卻不敢僭越上前給他披上。

謝靈玄聞聲掃了她一眼,目光黯冷,如藐視一只螻蟻。

黛青暗自咬牙,早已習慣了別人的白眼,小心翼翼地問,“公子可查清夫人吃了什麽藥?”

謝靈玄巋然佇立,沒有回答的意思。

隔一會兒,才懶洋洋,“查清了。”

他的態度神秘又迷離,有種無形的威壓在其中,令黛青一時不知自己該不該繼續問下去。

她只是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通房,即便靠著揭發主母來獲得一些些蠅頭小利,也絕不可能讓謝靈玄正眼看她。

正當猶豫之時,謝靈玄卻忽然含了幾分厭棄之意,補充說,“她拎不清自己的身份,被母親禁足了三日。多虧了你細心大膽,把這件事稟告於我。想要什麽賞賜,可以盡管說。”

黛青聽他如此說,猛地受寵若驚。自謝靈玄落水失憶後,她還從未感受過他的一絲溫暖。

她惶惶然跪下表忠心,“奴婢是公子的人,事事為公子留心是應該的,不求任何賞賜。”

謝靈玄居高臨下,仿佛透過皮囊,已把她的心腸看穿。

“真不求賞賜?”

黛青臉微紅。

她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面對如此英俊有才的謝靈玄,說不動心是假的。

“奴婢……”

她被謝靈玄幾句話弄得心潮澎湃,瑟瑟發抖,怎麽也說不出做妾兩字。她明明已被他破過身,早已是他的通房了,卻還要這般緊張。

謝靈玄長眸眨了下,散漫替她說,“想給我做妾?”

黛青怦怦直跳,位份已唾手可得。

“奴婢願侍奉公子一生一世。”

謝靈玄哂,隨手招來了二喜。

“帶她去做納妾的文書。”

二喜立即應了,對黛青道了句請。

黛青猶豫,事情好像和她想象中不一樣。雖只是納妾,對於她來說卻也是一生僅有一次的洞房花燭,卻被他隨意打發個小廝,就這般草率地掛上位份。

不過黛青非是得隴望蜀之人,心願已達,謝恩道,“奴婢多謝公子。”

謝靈玄轉身而去,連一個眼色也沒多施舍給她,令人分不清有情還是無情。

若說他喜歡她,他的態度實在冷淡。

若說他不喜歡她,卻不明白他為何要主動提出來,納她為妾。

·

溫初弦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頭微微有些燙,似是在低燒。

長公主命她禁足三日,是從她醒來以後開始算的。

她不能出門去,別人卻可以來看她。

寄居在謝府的芳姨娘,特意帶著女兒謝蘭兒過來探望溫初弦。

謝蘭兒今年十六,剛剛及笄,出落得亭亭玉立,很是討人喜歡。

芳姨娘勸她道,“女子活在世上,就像一片葉子隨波逐流,就算是嫁了雞狗都得受著,何況你嫁了玄哥兒這麽一位人人羨嘆的妙郎君。避子的事,以後還是別做了。”

芳姨娘原本是謝公爺那邊的親戚,丈夫死後,她一個守孀姨娘帶著女兒,日子過得分外艱難。

似溫初弦這般年輕貌美,身居謝府夫人的高位,還有夫君庇護,是她怎麽也羨慕不來的。

溫初弦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芳姨娘見她聽不進去,又好意勸道,“咱們婦眷走不出垂花門,許多事還是得靠男人才能辦成。在內宅裏跟自己夫君和婆母對著幹,不會有什麽好處的。”

溫初弦懶洋洋,不想繼續這話頭,轉而看向謝蘭兒,隨口誇道,“蘭妹妹長得可真水靈。”

芳姨娘聞此,註意力果然被轉移,笑呵呵誇讚起自家女兒來。

謝蘭兒快到了出嫁的年齡,芳姨娘想給自己女兒搏一門好親事,這才誰都恭維,誰都捧著。

溫家兩女嫁進來前,她總帶著謝蘭兒討好長公主。如今溫家兩女來了,她便開始有意巴結新婦們。

別看芳姨娘對溫初弦和善又溫和,好像很推心置腹的樣子,她在二房恭維起管家的溫芷沅時,更賣力十倍。

謝蘭兒趴在溫初弦床前,好奇地道了句,“弦姐姐,你和大哥哥那樣恩愛,為何還要納妾哇?”

話音未落,芳姨娘已連連給謝蘭兒使眼色,叫她住口。

溫初弦卻已聽見了。

“納妾?”

謝靈玄納妾了,她竟不知道。

芳姨娘只得解釋道,“是那狐媚子的黛青,勾搭公子,混了個妾室名分。一個奴婢而已,怎比得上你們的禦賜大婚,你好好養身體,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溫初弦嗤,謝靈玄愛納誰納誰,確實跟她無半分關系。

不過黛青這丫頭背刺於她,今後還要和她共處一個屋檐下,她卻是容不下的。

那些人怎麽勾搭爭奪謝靈玄她不管,但不允許有人踩著自己上位。

……

今日是新妾過門之日,崔媽媽為黛青在水雲居安排了一小間居所,作為新房。

黛青戴了朵牡丹花,唇塗唇脂,一身嬌俏的嫩粉紅,坐在榻上等候謝靈玄。

黛姨娘——她利用自己的心機和手段,終於給自己掙得了黛姨娘的位份。

然從酉時起一直等到了亥時末,花燭燃盡,良夜過去了一半,卻也沒等到謝靈玄的半片影子。

殘月冷照,獨守空閨。

她恍然意識到,是自己妄想了。

謝靈玄雖納了她,卻根本沒把她當妾室看,甚至沒當人看。

……

謝府水沼多,到了夜晚杳霭流玉,朦朧的月光下到處一片迷蒙。

戌時,溫初弦已歇下了。

謝靈玄走入水雲居正房,守夜的崔媽媽見他竟不陪著新妾,略略驚訝,張口欲語,卻被男子沈沈揮了下手,給驅出去。

謝靈玄沒點燈,而是徑直來到溫初弦床畔,一只手熟悉地探入她薄如蟬翼的寢衣中。

溫初弦睡夢中一個激靈,很快被他弄醒,惺忪轉過頭來,驚問,“你怎麽來我這兒?”

明亮的月光下,她一身潔白的寢衣,腕白肌紅,鬢雲亂灑,那懵懂而害怕的樣子,充滿了臣服的意味,令他很是受用。

謝靈玄輕淡若無地滾了滾喉結,目光緩慢流淌。落在溫初弦眼裏,實像看獵物的蛇。

他懶得回答她那些無意義的問題,開門見山地褪去她那最後一件寢衣。

來她這兒,還能有什麽別的目的了。

溫初弦兩只手並在一起,死死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動作。她澀聲求他,“你允我吃藥吧?我現在真的還不想懷孩子。”

謝靈玄冷說,“那些藥已經被丟出去了。”

溫初弦暗恨著咬唇,氣氛很是沈悶。

他譏道,“怎麽,不願意?”

甩開她緊握的手,掐了她雪白的下顎過來,“我竟不曉得,你脾氣這麽倔。”

簾帳半開半閉,昏黯的夜色遮擋住了一半的視線。

謝靈玄猛地低下頭,攫住她的唇。

溫初弦被他掐著,只能心不在焉地承受,動也不能。她眼珠遲緩地凍著,實找不到任何從他手下逃脫的法兒。

他擁有的權力太大,手腕太多,她跟他交鋒過那麽多次,沒一次是成功了的。今晚他納了新妾,原以為可以消停一晚,不想卻還是要受磋磨。

謝靈玄察覺到她神思的游離,心感憎厭,孽生出一點惡意來,“嫁給我,就那麽讓你委屈?”

溫初弦如中敗絮,給了他一個字,“是。”

他道,“那也得給我忍著。”

溫初弦懶得跟他多費唇舌,索性不再說話。有時沈默是很好的武器,可以傷人於無形。夫妻間的情諧意美,全靠彼此兩相心悅。若一方變成了木頭,另一方難免也跟著索然無味。

謝靈玄果然敗光了興致,將她推在一邊,隨手燃了一盞油燈。他低低咒了一句,惡毒陰冷,聽著令人寒毛倒豎。

溫初弦緊抱了被子在跟前,一眨不眨地盯向他。她忤逆了他,仿佛和忤逆什麽惡-鬼差不多,很害怕他下一瞬就拿來什麽兇器,將她直接了結了。

衣衫淩亂地拋諸在地上,平日裏他不離身的那串檀木佛珠,也被毫不可惜地丟在地上,磕壞了棱角。

謝靈玄在桌邊,倒了一碗濃黑的藥汁在碗中,一飲而盡。

溫初弦不知這東西是什麽時候放在桌上的,許是一開始他就命人備好了。

空氣中彌漫著苦和腥的混合氣息,濃濃的草藥味,仔細聞還有隱約的血腥,讓人覺得這一碗黑黑的藥汁是極有毒性的。

謝靈玄將幹凈的瓷碗底給她看,道了句,“放心了?”

他停頓了片刻,過來將她重新吻住,這一次卻吻得心安理得,狂風暴雨。透過那苦惡的藥味,溫初弦明白過來他喝了什麽。

她將他的手臂抓住,纖纖的長指甲掐進他肌膚的紋理裏,重重諷刺道,“你還真是貪色不要命,為了這朝夕之歡,居然自己去吃藥。”

謝靈玄冰涼柔膩一笑,“你不也是?”

他用心是險惡的,既已做出了這等犧牲,就不會輕易放過她,敲骨吸髓,把她的好處都討盡。

溫初弦怫然不悅。

簾帳全部放下來,月光已完全被擋住,眼前變成一片混濁的昏黑。

心頭的一切酸甜苦辣,此刻皆化作流水,潺潺流動在他們這對互相詛咒的伉儷之間,將他們帶向漩渦的深處。

他們明明是至親至密的夫妻,卻更像仇讎,斤斤計較,爾虞我詐,誰也不肯後退半分。沒有硝煙的對抗中,連月光都被揉碎。

一夜無夢。

作者有話說:

晚桑好~

一日不見,甚是想念

明日還是晚九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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