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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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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皎皎,傅玄安踏著月色來到墨韻堂,院子裏靜悄悄的,唯有花廳還掌著燈。

信步走到屋內,只見顧玫正給一副字裱框,神情專註,眉眼盈盈,美的如一副畫。

傅玄安腳步一頓,趕緊收回目光。他一直都知道顧玫很美,嬌妍明媚,貌若芙蕖,麗色天成。這樣的姝色,只要是男子,都會為之著迷。

但他不同,他是龍子鳳孫,自制力總要比旁人更好一些才適宜。他自幼讀聖賢書,見多了色令智昏的故事,便特意冷著顧玫。只要冷著她,任憑她再賢惠,再美麗,也翻不起風浪來。

女子嘛,還是林婉那樣淡雅脫俗的才好,如江南的水墨畫,一顰一動皆帶著詩意,便是帶出去,也能體現出男子高雅的品味。顧玫艷若牡丹,總是太紮眼一些。

所幸顧玫是個有眼力的,成親後,知曉他不喜歡艷麗的容顏,便特地迎合他的喜好,日日著暗淡的衣裳。嬌艷的容顏在暗淡衣裳的陪襯下,總還能壓制幾分。

一切明明都好好的,也不知顧玫近日怎麽回事,性情大變,行事越來越肆無忌憚!

顧玫將裱好的《滿江紅》放到案幾上,這才發現傅玄安站在門口。

夜深人靜,正是就寢的時間,他來這裏的目的不言而喻。

若是以前,看到傅玄安主動來墨韻堂,顧玫不知會有多高興,可惜,上一世,她被傷體無完膚,連命都丟了,這一世無論如何都要守住自己的心。

顧玫站直身體,清亮的眸子迎上傅玄安的目光,朗聲道:“夜深人靜,國公爺理應在林姨娘處休息,來我這墨韻堂做什麽?”

成親半年,傅玄安從未主動在墨韻堂留宿過,他只當顧玫拈酸吃醋,故意口不對心說出讓他不快的話,他也不往心裏去,畢竟這半年是他愧對於她。

她便是鬧一鬧也無可厚非。

傅玄安輕咳一聲:“皎皎,別鬧了。我們安歇去吧!”皎皎是顧玫的小字,成親以前傅玄安和顧玫見面時都會喚她的小字,含情脈脈,溫柔親昵,輕而易舉就獲得了她的青睞。

顧玫的心猛地一抽,成親以前二人相處的情景不由浮現在眼前。

看著顧玫的表情由冷硬變得溫婉,傅玄安暗暗得意起來,憑他的風姿,只要態度稍微軟和一點,顧玫就得淪陷。罷了、罷了,她是女子,又被冷落了半年之久,他倒是可以給她一個臺階下。

他退了一步,顧玫卻沒有如願順著臺階下來,傅玄安眼看著她臉上的柔情慢慢收斂,仿佛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只聽她道:“我今日身子不適,國公爺還是到林姨娘的院子去罷!”

說完提高聲音喚來守門的王婆子,吩咐王婆子送客。

傅玄安本以為顧玫在玩兒欲迎還拒的把戲,沒成想她是來真的,他在清蓮閣的時候,哪一次不是被林婉溫情小意的伺候,好容易來了墨韻堂,顧玫不上趕著伺候也就罷了,竟用著副態度對待她。

傅玄安被下了臉子,又氣又惱,一甩衣袖大步出了門子。

顧玫站在花廳,盯著傅玄安的背影,怔楞了好久,上一世死的那樣慘,這一世她一定要守住本心。

華服、金銀、首飾,樣樣精美華貴,只要得到這些東西,就可以逍遙富足一輩子,還要男子做什麽?

男子會騙人、會變心,會變成利刃狠狠紮在心頭,紮得人血流如註,生不如死,她已得到過慘痛的教訓,這一世一定要離男子遠遠的。

月亮又高又亮,將傅玄安的身影拉的長長的,直到最後一點影子消失不見,顧玫才轉過身,回臥房休息。

傅玄安出了墨韻堂後,下意識朝清蓮閣走去,走到半路才想起自己今日已拒了林婉,又訕訕返回書房。書房四周種滿了翠竹,白日裏蒼翠挺拔、綠蔭幽幽,看起來十分雅致。

到了晚上卻又是另一幅景象,茂密的竹林專招蚊蟲,書房內蚊蟲肆虐,半宿過去,傅玄安被叮了滿身紅包。

林婉心裏不痛快,一直到寅時才迷迷糊糊盹著,不到卯時便被小喜叫醒,說是管家侯在門外,有要事要請示。

林婉無奈,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卻依然要強打著精神起床,在小喜的侍候下凈了面,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匆匆走到花廳處理庶務。

剛坐到花廳,便聽管家說起永安郡王的祭祀禮,林婉這才想起再有五日就是永安郡王的祭日,永安郡王是皇親,祭祀禮繁瑣莊重,她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又哪裏能張羅得來?

林婉含糊應了兩聲,便找了緣由將管家打發到外院,自己匆匆去了墨韻堂。

自掌中饋以來,林婉每日忙的腳不沾地,想要和傅玄安親近都要特地騰出時間來,男女之間,身體若是不親近了,感情自然而然就會疏遠。

她是妾氏,便是把家管的再好,也越不過正妻去,倒不如將這管家的差事還給林虞,籠絡住傅玄安才是正道。

林婉到達墨韻堂的時候,顧玫正在用飯,她給顧玫行了個萬福,便提起祭祀的事,顧玫也不搭話,只讓她站在一側等,若是以前林婉定是不從的,可現在有求於顧玫,只能忍氣吞聲。

顧玫慢條斯理喝完梗米粥,又用了一塊桂花糕,這才放下碗筷,由彩玥伺候著漱了口,轉身坐到玫瑰椅上,看著林婉問道:“林姨娘來我這兒有什麽事?”

顧玫以前是個好相與的,這幾日卻性情大變,現在連拿喬做勢都學會了。

林婉暗暗嗤笑一聲,卻又不敢表現出來,虛偽的笑了笑,說道:“夫人出身名門,又是家裏的正經主子,中饋於情於理都應當由您來管,

妾身越俎代庖掌管了這些日子,心裏愧疚的很,思來想去還是將管家的權利還給夫人最為妥當。”

上一世,林婉便是借著祭祀,將管家權還給顧玫的,後來顧玫兢兢業業管家,林婉悠閑自得和傅玄安風花雪月,她在勞累和傷心失望的雙重打擊下黯然離世,那對狗男女卻你儂我儂,快活似神仙。

這一世,她才不會讓林婉得逞。

顧玫勾起唇角,笑的滿臉燦爛:“妹妹管家是老太妃準肯的,我即便是鎮國公府的宗婦也越不過老太妃去。更何況我是因為出了紕漏,才被奪了管家權的。

我做事不周全,若是掌管中饋,難免重蹈覆轍。鎮國公府家大業大,失之毫厘謬以千裏,由不得我胡鬧。妹妹是老太妃和國公爺心尖上的人兒,心思玲瓏,由你管家,定出不了岔子。”

顧玫笑語盈盈,三言兩語便把話頭堵死了,且說的滴水不漏,半點毛病也挑不出來,即便到老太妃跟前哭訴,也尋不到由頭。林婉無奈,只好離開墨韻堂。

林婉能力不足,又生怕出岔子,便格外勤快。接下來幾日起早貪黑、披星戴月,忙的腳不沾地。

祭祀前一日,總算抽出時間早早休息,林婉沐浴一番,穿上清透的紗衣,倚靠在床頭等著和傅玄安親近。

傅玄安曠了幾日,自然也是極想要的。匆匆洗漱完,回到寢屋,將蓮花纏枝床幔掀開,只見床上的女子已沈沈睡去。他輕嘆一口氣,心裏冒出一股無名火,轉身向書房走去。

準備了多日,總算到了祭祀的正日子,林婉一睜眼就開始忙碌,永安郡王是聖上庶兄,他的祭日,聖上會給府內賞賜,同住京城的親王、郡王也會來府內祭拜。

到了吉時,傅玄安引著魏王、晉王進入宗祠,半個時辰後三人從裏面出來,傅玄安面色陰沈,魏王、晉王更是黑著臉,連席面都未用,直接便離去了。

傅玄安氣沖沖尋到花廳,只見林婉正忙裏忙外招待外來的女眷,他壓下心頭的怒火,尋了由頭將林婉叫到廂房說話。

好巧不巧,顧玫為了躲清靜正窩在廂房看書,傅玄安也不避諱她,劈頭蓋臉就將林婉教訓了一通:“你是怎麽準備祭祀的,無論祭品還是祭器,有一大半都出了差錯。

朝日壇玉璧、八卦黃琮只有逝去的親王才能用,父王是郡王怎麽能越制享用?晉親王看到那兩尊玉器時,臉色都變了,還以為我們鎮國公府在向他示威,吵著鬧著要去找聖上評理,我好說歹說才將人攔住。”

“還有那些祭品,雲片糕、紅豆糕、綠豆糕……盡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你擺那些東西幹什麽,難道我們鎮國公府沒落的連像樣的祭品都置辦不起了不成?”

傅玄安怒火滔天,臉上青筋暴起,往日裏白皙清秀的面龐,此刻漲得通紅,林婉自知有錯也不敢辯駁,只跪在地上嚶嚶哭泣。

她哪裏懂親王和郡王的區別,又如何知道鐘鳴鼎食人家用何種食物做祭品,便是這雲片糕、綠豆糕在老家也是頂頂好的東西,她也是可著勁好好準備的。

這幾日累的她人都瘦了一大圈,原想利用祭祀大出風頭,在京都婦人圈裏搏得一席之地,哪成想竟辦砸了,還讓傅玄安丟了大面子。

傅玄安裏子面子都丟了,滿腔怒火無處發洩,又指著林婉罵了一會兒才作罷。

他拿起身旁的茶水灌了兩口,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祭祀這樣重要的事情,都能出大紕漏,他以後還怎麽在官場行走,還有誰敢信任他?

林婉見傅玄安平靜下來,就想為自己爭取一二,她腳不沾地忙碌了好幾天,總不能因為一些茬子就給抹掉,她縱然能力不足,但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不是?

林婉抽泣兩聲,嬌聲道:“國公爺,都怪婉兒無能,害您丟了面子,可婉兒也是無心的,雖然祭品和祭器出了茬子,但席面總歸還是能湊合的。

雞鴨魚翅、鮑肚生鮮,我樣樣都準備了,吃席面的夫人門都讚不絕口呢!”

話音落下,傅玄安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又變成了鐵青色,顧玫心中狂喜,簡直想仰天長笑,但瞥到傅玄安的臉色只得生生將心中的喜悅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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