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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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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蘇宗宸展顏一笑,擡手給蘇景鑠倒了一杯熱茶,道:“不過是一面之緣,瞧你小題大做的,與其關心我,倒不如先來說說你自己的事情。”

蘇景鑠接了那盞茶,用指尖在滾燙的茶杯上摸索著,目光落到那冒著熱氣的茶面上,嘆了一口氣,才道:“小王叔都知道了吧。”

他自一回宮就去了皇祖父那裏,留到這麽晚才過來,而且之前又提及為了他而受了皇祖父一通氣,蘇景鑠也猜得到,皇祖父一定都告訴他了,而且多半,還要他來做這個說客。

蘇宗宸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擡手揭開上面的茶沫子,飲了一口茶,才道:“從父皇那裏聽來的,和你這裏聽來的不一樣,我想聽你說說看。”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說的,”蘇景鑠松了摩挲著茶盞的指尖,站起身來,走到了一邊的柱子前,看著已經結冰的湖面在冰冷的月光下泛著盈盈光澤,腦子裏浮現出皇祖父當日的盛怒的情形,不用說,他也可以猜到皇祖父會對小王叔說了些什麽。

隆冬入了夜之後的風都帶著刺骨的冷意,蘇景鑠卻似絲毫也感覺不到冷一般,他側過身子,迎風負手而立,良久才道:“小王叔,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喜歡到非卿不娶,看不得她受到一點委屈的地步?”

聞言,蘇宗宸一楞,他沒有想到蘇景鑠會反問自己這個問題,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沒有吧.

他這二十餘年都是靠著名貴藥材才將這條命續下來的,對別人來說最正常不過的健康,對他來說,卻是遙不可及的東西,因為保不齊哪一天他就會因為一場風寒,一場頭疼腦熱而丟了性命,只剩下這具殘軀。

他這樣子的人,有什麽資格去喜歡一個人呢。

想到此,蘇宗宸放下茶盞,擡眸看向蘇景鑠淡淡道:“沒有。”

“我有。”

“就是父皇說的那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還是第一次聽到蘇景鑠用這般惆悵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來,讓蘇宗宸有些意外,但轉念想到剛剛父皇提及他的事情的時候的無奈和恨鐵不成鋼的怒氣,他這個侄子,從來都是父皇放在心尖尖上的驕傲,能把父皇氣成這樣的,可見這一次兩人之間的矛盾有多嚴重。

說起楚雲笙的時候,剛剛還一臉冰封的蘇景鑠面上多了一抹柔和的笑意,他嘴角微揚,堅定道:“是的,但她不是來歷不明的女子,而我對她的喜歡,本也就不在於身份這種虛妄的東西上,而且,小王叔知道嗎,這一次,若是沒有她,我應該已經死在臨陽城外的冰河裏了。”

“什麽?”蘇宗宸面色一沈,雙眸裏瞬間迸發出了一股讓人心驚的涼意:“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遇到了什麽?”

“遇到了趙王的伏殺,後來不幸後背中了一支毒箭,為求自保落入冰河,最後陷入昏迷,是她將我從冰河裏帶了出來,在雪夜裏,穿行了數十裏的沼澤,最後才找到一戶人家……”說到這裏,蘇景鑠的腦海裏浮現出那一.日才醒過來,看到楚雲笙那一雙腫的已經嚴重變形連鞋子都穿不進去的雙腳,心底裏驀地的似是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鮮血淋漓的痛楚,讓他如玉石抨擊質地的聲音在除夕的雪月下也顯得有幾分哽咽,嘆了一口氣,他才道:“小王叔,你是沒有遇到這樣一個女子,若是遇到了,也定然不會辜負,更不舍得辜負,只是皇祖父那裏……”

話題一提到皇祖父,蘇景鑠面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了下來。

坐在一旁石凳上側耳傾聽的蘇宗宸聽到蘇景鑠已經很心平氣和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的時候,只覺得膽戰心驚。

臨陽城遇到趙王的伏殺。

這短短一句話,就足以讓他心跳漏掉一拍。

即使他不涉政事,但也知道,臨陽城是楚國的邊城,而且,近幾年楚國秣馬厲兵國運昌盛,邊境早就已經固若金湯,趙王的人怎麽會穿過邊境防線而到達臨陽城設伏,伏殺的還是楚國的皇太孫!

事態的嚴重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然後再聽蘇景鑠說起當時身中毒箭命懸一線,他也跟著揪心了起來,但再聽到那女子,腦海裏按照蘇景鑠所說的,勾畫出那女子帶著蘇景鑠在雪夜裏的沼澤穿行數十裏,才找到人家的畫面,他突然有一種十分強烈的想要見一見這個女子的欲望,剛一回宮,去給父皇請安,就聽到父皇說起阿鑠跟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糾纏不清,甚至揚言要為了那女子連楚國皇位繼承人的身份都不要,他乍一聽,就覺得十分好奇,想著是什麽樣的女子可以讓阿鑠同父皇鬧到這樣的地步,然而,現在聽阿鑠說來,他對這女子的好奇又加深了幾分,但即使未曾謀面,心底裏已經對這女子的好感上升了幾分。

若真是阿鑠說的這樣,這樣重情重義不離不棄的姑娘,倒也配得上阿鑠,想了想,他道:“父皇年紀大了,而且近兩年來因為身體越發虛弱,所以越發把朝政急於交到你手中,你也要體諒。你換位思考,從父皇的角度來說,他都是在為你考慮,楚國的皇位繼承人身邊的女子,將來會是楚國皇後,會母儀天下,而這樣的女子,必須要有尊貴的身份,有強大的母族背景,而她……”

“這我都知道,所以我才說我其實可以不要做這個繼承人的,我不想坐這個位置,還有大把的人可以坐,還有大把的人想要得到這個位置,我的太子父親,還有淩王叔,他們也都可以勝任,小王叔,你不是最懂我的嗎?然而這一次,你還是要選擇站到皇祖父那邊,做他的說客?”

蘇景鑠恨恨的轉身,背對著蘇宗宸站著,顯然對他剛剛的說辭有些不悅。

“我說了,那是站在父皇的角度,站在你小王叔的立場,自然是支持你的,”蘇宗宸站起身來,走到蘇景鑠身邊,也跟他一樣,將目光落到已經結了冰的江面上,悵然道:“只是不做皇位繼承人這話,可是你又在說胡話了,這事豈能兒戲?因那女子而起的同父皇起的沖突可以慢慢調解,但是你若要撂挑子不做這繼承人,也怪不得父皇要炸毛,就是我這裏也不支持。”

聞言,蘇景鑠從冰面上收回了目光,轉過眸子看向身邊同樣負手而立的小王叔,為他的理解而多了幾分感激:“是我考慮不周,我其實之前想到過一番周全的計劃,想等著一切妥當有了完全把握再同皇祖父全盤托出,也沒有想到要那麽快告訴皇祖父,只是不曾想,有人竟然先洩了密。”

說起那人,蘇景鑠的眸子裏已經帶上了幾分冷意。

而同樣,蘇宗宸轉過眸子,看向蘇景鑠的眸子裏,也同樣帶上了幾分心照不宣的了然,他道:“我沒有料到他將邊關重錘之地做賭註,居然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取你性命,那****進宮探過父皇,在路過禦花園的時候聽到他對手下人的談話,才察覺到了異樣,所以這才立即跟父皇請了兵符來,去臨陽城找你。”

說起這裏,蘇景鑠皺眉道:“你去問皇祖父要兵符的時候,他可有察覺到異樣?可有問你用兵符做什麽?”

聞言,蘇宗宸搖了搖頭,笑道:“你小王叔我只是身子不好,卻不是腦子不好,在父皇病的這麽嚴重的時候告訴他——他的二兒子要謀害他最愛的皇長孫,口說無憑,且不說他能不能信,同樣是兒子,若他不相信我這狀告二哥的話,只怕我自己還要落得一個誣陷皇子而被幽禁閉門思過的懲罰,不但不能來及時救你,自己還要陷入困境,而若是他信了,除了能把父皇氣出個好歹來,一旦他察覺到了異樣,只怕楚國的朝堂又要經歷一番血雨腥風了,那是你我都不願意見到的,所以我只說有神醫說臨陽城一帶的山裏有產出治我這病的一味藥,但害怕當地的父母官不相信我的身份又不配合,所以就問他要了兵符,說橫豎那邊的將領閑著也無事,天寒地凍還冷的緊,倒不如都去山裏幫我挖挖藥材,也當是強身健體抵禦寒氣,父皇那幾日染了風寒,高燒不退,好不容易清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對我這個不算借口的爛借口根本就沒多想。”

“可是,小王叔,你大可以派個人來就是,沒必要也不應該自己走這一遭,”一想到小王叔用這般孱弱的身子不遠萬裏冒著風寒,只為了去救他,蘇景鑠心裏就堵得慌,“若是你有個好歹來,是要叫我一輩子都不安生嗎?”

說到後面半句,蘇景鑠的話裏已經多了幾分責備。

他的擔心蘇宗宸自然都知道,他們雖為叔侄,但兩人情同手足,根本句沒有什麽值得不值得,若是派了其他人來,他擔心辦不好,更擔心中途會生變故,所以才決定親自走了這一遭,但若是從頭選擇,他是一點都不後悔,更何況,在途中,他還遇到了那個姑娘,也算是給他平淡乏味的人生多了一抹色彩,只那一個場景,一個回眸,都已經足夠他在今後枯燥的歲月裏回味了,想到此,他對蘇景鑠擡眸一笑,決定不再在這個話題上深究,旋即轉了個話題道:“二哥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處理?我聽說你回宮的這些日子以來,安心的在上陽宮中思過,並沒有半點動作,是不打算追究了嗎?”

說到這裏,一股淩厲的風突然襲來,蘇宗宸的身子在寒風裏宛若一片搖搖欲墜的落葉,那般噬骨的寒意,讓他再撐不住,猛的咳了起來。

見狀,蘇景鑠走近前一步一把攙扶住他的身子,扶著他往來時的路上走去:“我不打算追究,淩王叔也不會放過我,不過你放心,小王叔,我自有分寸的,你不必為我擔心,倒是你,夜已經深了,你舟車勞頓,早該回去歇下了,卻還來陪我在這寒風中受凍。”

蘇宗宸也不推辭,由著蘇景鑠攙扶著他,一路將他送到了上陽宮的殿門口,才囑咐竹生和二元一起將他送回府。

在從皇宮出來回宸王府的馬車上,蘇宗宸還咳了好久才終於稍稍平覆了下來,他擡手掀開一角車簾子,看著冰冷的月光下籠罩著的昌平大街,想著蘇景鑠今夜的話,一時間心底裏思緒萬千。

竹生坐在馬車車頭,似是感應到他掀起了車簾子一般,他探頭進馬車,勸道:“爺,外面風緊,小心又著涼。”

“嗯,咳咳咳……”蘇宗宸松了握著簾子的手,捂到了櫻唇唇畔又輕咳了幾聲,才對竹生擺了擺手,吩咐道:“你回了府收拾一下,過兩****準備出一趟遠門。”

聽到蘇宗宸吩咐準備再出遠門,竹生不解道:“啊?爺還要出遠門?您這才剛剛回來啊,而且還是年關,皇太孫殿下的事情不是告一段落了嗎?咱們又要去哪兒呢?”

蘇宗宸已經咳的有些乏力了,他將後背靠在側壁上,大口的喘著氣兒,但還是回了竹生的疑惑:“朝廷就要生變,近日王城都不會太安生,我在這裏,只會讓阿鑠束手束腳有所顧忌,而且,很有可能會成為被別人挾持威脅他的軟肋,所以,這一段時間,咱們先避避罷。”

“可是,爺啊,您的身子……哎,皇太孫殿下可知您這般良苦用心?”

竹生心疼自家主子,一時間沒有忍住,脫口而出這句話,話一出口,立即警覺自己失言,當即拍了拍腦袋認錯道:“奴才說錯話了,爺就當奴才啥都沒說,那麽接下來,咱們這段時間要去哪兒呢?”

去哪兒呢?

因為自幼身子積弱,所以,從小到大,他幾乎連楚國王城都沒有出過,他是只適合生長在充滿了藥香的金絲籠裏的鳥兒,哪兒不適合去,哪兒也沒有去過。

這一次,若不是因為阿鑠有危險,他也不會踏上去臨陽城的路。

“去衛國罷。”

上次遇到的那個姑娘,是元辰先生的弟子,而元辰先生是衛國帝師一脈的傳人,這麽一想,那姑娘也該是在衛國的吧?

他此去不為找她,但若能有幸再見一面,便只當是老天眷顧了他一回。

蘇宗宸將全部力氣都靠在了側壁上,他擡眸看向車頂,在黑幽幽的馬車內,他的眸光熠熠生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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