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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許我哪般好處?”

夏營州一楞,“願聽姑娘差遣。”

“嗯,”她瞇了眼,做思考狀,“我要在衛城開十家鐵匠鋪子,城南城北城西城東城中各兩家。”

“好。”

七公主名雲洛,傳言卻有沈魚落雁之貌,深受梁王寵愛,乃梁國的明珠。更難得的是,這粒明珠非長在深閨,梁王從小將她作男兒養育。養成的結果便是——舉國男子,無不將其當做夢中情人。雲洛公主確有讓男人沈迷的資本。

公主擅騎射,馬上功夫更是一流。

那一日,雲洛公主縱馬在草原,颯爽英姿不知驚起多少少年,這其中便有夏營州。

夏營州對公主一見鐘情,她要去參加那場舉國的馬術盛宴。

我是個對一見鐘情持相當開放態度的人,但我知道一見鐘情有個原則,那得是建立在雙方皆被一箭射中的基礎上,若是單方面被射中,那便只能算作單相思吧。

夏營州家中世代販馬,騎馬射箭對他來說向來如履平地。他早已在衛城的馬術賽上勝出,對於公主,夏營州似乎勢在必得。

我不知他哪兒來的自信。不說梁都高手雲集,單說家世,夏家是絕對供不起一個公主的。

鐵匠姑娘答應替夏營州親手打造馬鞍,賽場上,馬鞍需要隨時調整與轉換,這麽一來,鐵匠姑娘勢必也要上梁都了。

在本小仙看來,這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情,關於夏營州的執著,關於鐵匠姑娘的相隨。或許是……本小仙在天上待久了所以不能……趕上潮流?

夏營州離去前安撫了我,我離去前要安撫好大花。

到底要不要跟夏營州去梁都呢?

左護法大人那三分之一的魂魄想也不想便說要,我心內的答案也是肯定的,總覺得跟丟了夏營州,便少了目標與方向。

以下聲音響自輪回編鐘:

一切皆由回憶起,皆因我憶起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令我瘋狂,令我寢食不得安。縱使我已脫離了輪回,她依舊不曾離開。那麽,了解這一世到底發生了什麽,或許是解開癥結的關鍵。

我一面大力點頭讚成,一面不由好奇:你確定那個女人出現在這一世?

我確定。

為什麽?

感覺,你試試就知道了。

還是算了吧。

我想了想,又問它:你多次提到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那你記得那個女人的樣子嗎?

它不理我了。

[30 華年暗(8)]

從本質上說,我是在與一個分裂人格對話。左護法離去了,如今輪回編鐘內的是一個被丟棄了的人格。唔……也可以說成是被犧牲掉的一部分。為了以後敘事方便,我且將這一部分人格稱作左護法3號。

我發現自己犯了個大錯誤,我不該一時心胸狹隘妒忌心作祟把大花弄了來的。大花雖能裝進布袋隨身帶走,但不能總讓它睡布袋吧,挺殘忍的。可我又不能保證隨時有地方讓它攤成抹布睡覺。還是算了吧,讓它留下來看院子好了。

什麽叫自討苦吃自找虐受?

這就是。

大花是一只傲嬌的喵,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安撫了它,是以,當我去到梁都時,招馬比賽已進到了白熱化階段。

所謂的招馬比賽,自然就是招駙馬比賽了。

跑馬場上,兩兩對峙,看臺上看客滿滿。

我認出場上騎士之一便是夏營州。

夏營州銀衣鐵甲,座下白馬威儀不可攀。

本小仙向來不喜競技類游戲,傷人傷腦。欲尋個僻靜處,卻在僻靜處看見了鐵匠姑娘。除了圍裙,鐵匠姑娘果然一襲黃衫,粉嫩可人。她背對跑馬場,臉朝圍欄,似將不遠處的喧囂隔得遠遠。

我猶豫再三,還是未出聲打擾。

於是,姑娘看圍欄,我看姑娘。

不多時,遠遠的有急促腳步聲傳來,是剛下了場的夏營州。瞧他臉色,必然是贏了的。

本小仙使了隱身訣,因而可以大方偷看。

夏營州興沖沖腳步在距離鐵匠姑娘五六米遠處停下,他調整了呼吸,說話也是輕聲的,生怕驚動了眼前的姑娘。

“寧姑娘……”

“贏了?”鐵匠姑娘頭也不回。

“是。”

“恭喜了。”

夏營州大概想說同喜的話,似乎覺得不合適,轉了個彎道:“寧姑娘為營州打造的馬鞍很合適,飄絮戴上它,跑時比平常要伶俐三分。”

鐵匠姑娘淡淡嗯了聲。

“寧姑娘費心了。”

鐵匠姑娘終於轉過身,她的目光越過夏營州,在看他,又好似不在看,她說:“夏公子滿意就好。”

鐵匠姑娘在前,夏營州在後,我跟著他們慢慢走。

明日便是最後的絕勝時刻,我覺得好快,鐵匠姑娘亦是如此。我聽見她在前頭與夏營州感慨,感慨時光不再,感慨他終將抱得美人歸。

彼時,鐵匠姑娘與夏營州正走在梁都繁華街上,兩旁是熱鬧集市與往來人群,他們倆穿梭其間,卻不覺得累。

夏營州謙虛說明日勝負不可分,今日說這些還為時過早。

鐵匠姑娘突地停下腳步。先前,夏營州為護著她不被人群擠到,倆人的距離便有些近了。如今這麽一個突如其來的偏轉,夏營州差點將鐵匠姑娘摟個滿懷。

偏鐵匠姑娘毫不介意,她直視夏營州,仿佛除了他的眼,往來一切皆入不了她的眼,她說:“夏營州,你就這點自信?”

夏營州啞然。

鐵匠姑娘回身繼續走,“既然存了把公主娶回家的心,就不該有退縮之意。騎馬可以重來,公主卻只有一個。”

夏營州未說什麽,只是幾步跟上鐵匠姑娘。

突地,人群一陣*,未波及到夏營州與鐵匠姑娘,卻晃亂了本小仙的眼,我一下將他們跟丟了。不過有輪回編鐘內的左護法3號引路,我也不怕什麽,便消了隱身訣,閑閑開始逛街。

“公子,這可是萬年神龜,別無二家。您給來一只?”

看見有人賣烏龜。倒有些幾十年的小龜,可這萬年神龜一說,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我就這麽一想,沒想真有人想出聲來。卻是那個背對我,伺弄烏龜的青衣公子。

青衣公子的笑聲讓老板不滿,吵嚷著就要讓他給說法。

這時,就有一家丁模樣的壯漢上前,“這些龜我家少爺全要了。”扔出一錠金元寶,“夠了不?”

賣烏龜的老板滿眼堆笑,“夠了夠了!”

我覺得那公子有趣,不知不覺竟一路尾隨。我本以為那公子要拿烏龜放生,卻沒想那家丁將整整一籮筐大小烏龜搬進了一座府邸。難道是要養?

待那家丁進了後門,那青衣公子轉過身來,“姑娘跟了在下一路,不知可有重要事?”

是個極俊美的公子,一雙眼睛尤為漂亮。那雙眼睛此刻帶笑。

我便指了指那家丁離去的方向,“你把我的烏龜買走了。”

青衣公子一楞,繼而一笑,“喜歡烏龜的姑娘倒是少見。”

我說喜歡烏龜的男人也很少見啊。

青衣公子搖開手上折扇,“姑娘怎知我不是拿它們……下油鍋呢?”

我遇上了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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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妹紙猜男主是那只……貓

我我我……

男主不是貓

[39 華年暗(9)]

夏營州與鐵匠姑娘住在城北一座獨門小院子裏,前院有兩間廂房用作休憩;內裏一塊寬敞空地,是夏營州用來遛馬的;後院則是鐵匠姑娘工作的地方,夏營州是下了本錢的,他幾乎將鐵匠姑娘在衛城的整個鐵匠鋪子攜來了梁都,又都搬去了後院。只因鐵匠姑娘說自己是個念舊之人,用不慣別家的東西,使習慣了的才順手。

夏營州的白色馬兒喚名雪飄,雖沒了草原上的恣意,但馬兒倒還適應良好,吃好睡好,最重要的是跑好。

遛完一圈馬,夏營州早早將馬兒送進馬廄休息,馬廄也是全新的,倒讓雪飄過足了一把癮。

後院燈火明亮。

腳步聲臨近,那敲敲打打的撞擊愈發向亮。那是鈍物敲擊在利器上發出的聲音。鐵匠姑娘在錘子上包了厚厚棉布,這樣可以抵消大半聲音,也不至於驚擾了旁人。

夏營州走近,燈火再亮,依舊是比不過白日的。黑暗中的閃亮到了眼前,反倒顯得昏暗。昏暗燈光下,嬌小姑娘正與一把利器奮鬥。

那是夏營州明*試時使的長劍。

“寧姑娘,這麽晚了,早些歇息吧。”夏營州道。

又是一聲響亮敲擊,打鐵是極費力的,那一錘下去,就有豆大汗珠自鐵匠姑娘額頭冒出,沿著兩頰*,沒入她領口衣衫。連擊數下,她也是沒了力氣,停下來大口喘息。仿佛這時才瞧見立於外間的夏營州,擦了擦汗,鐵匠姑娘道:“早些歇息了,明*的公主跟人跑了怎麽辦?”

倒把夏營州鬧了個臉紅。

左右是存了愧疚心理的,夏營州幹脆撩起衣袖,上前做幫忙狀。不想卻被鐵匠姑娘嫌棄了。她嫌他不專業,又添亂,礙手礙腳反倒妨礙她發揮。最後見夏營州癟紅一張臉,鐵匠姑娘突地輕輕笑了,道了一句:“替我生火。”也就隨他了。

夏營州把爐子生得旺旺的。

修完長劍修馬鞍。

跑馬場上,騎士坐於馬鞍之上,承受往來巨大的沖擊與壓力,可以說,在馬術場上,馬鞍是比鐵劍更重要的存在。夏營州的馬鞍是鐵匠姑娘替他專門打造,漂亮的銀色光澤,與雪飄的毛色更是相映成輝。只是,夜光下,看如此一個若女子費力敲擊鐵器,蒼白小臉汗如雨下,夏營州心內著實過意不去。

你怎知他過意不去?輪回編鐘內傳出左護法3號消失了許久的聲音,他的聲音依舊低沈有力,當然,比起本人肯定是要差一些的。

我以意念傳輸我的心念:因夏營州是你的轉世,留言你的片段意識,輪回編鐘可以追蹤到他的思緒。

我以為左護法3號還要與我探討輪回編鐘的種種,卻不想它又沒聲了。

真是浪費我的感情。

那邊廂,夏營州已站起,繞過火爐,跑到鐵匠姑娘面前,漲紅了一張臉說要幫忙。他的臉極紅,也不知是被爐火映的,還是旁的什麽。

鐵匠姑娘兀自對著馬鞍敲敲打打,“我說了,你幫不上忙。”

這話著實打擊人,到底是少年,老沈也不過是一瞬,那一刻的夏營州瞪大眼睛,臉頰鼓起,十足十是個撒了氣的別扭小少年。

這樣的小少年竟要娶親了,還是不遠千裏不辭萬年要把公主娶回家……這是後生可畏啊!

鐵匠姑娘依舊不理他,夏營州氣機,甩了手就離開,少年人英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裏。

鐵匠姑娘又垂頭敲敲打打一番,終是擡頭望了夏營州消失的方向一眼,搖了搖頭,嘴角微微勾起。她將馬鞍一角重又塞入爐火中,回轉過身,楞住,“你怎麽又回來了?”

那門口處立著的高大又稚嫩的身影,不是那負氣而去的少年郎是誰?

夏營州也不說話,只板了一張臉。見鐵匠姑娘望過去,他側了側臉,嘴唇蠕動,似在自言自語什麽。而後,仿佛下了極大決心一般,他來到鐵匠姑娘跟前,向她抱拳:“是我的不是。”

這回換鐵匠姑娘楞住,反問:“你有何對不起我了?”

“寧姑娘這般辛苦為營州,營州反倒惹姑娘生氣……很不應該。”

鐵匠姑娘就撲哧笑了,火光下,明媚的臉格外動人,夏營州不由別看眼去,那裏,是熊熊燃燒的爐火。耳邊聽得鐵匠姑娘道:“你這小子倒是有趣。不過你也不用太在意,我是你雇來打鐵的,等過完了這一波,我們也不會再見了。”

夏營州聞言胸中一堵,“營州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鐵匠姑娘走過去查看爐火,漫不經心道:“嗯,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與你做生意了。”

見她瘦弱的身軀想要打開那笨重的爐子,夏營州一步搶上前,“我來。”

鐵匠姑娘看著他為她服務,臉上笑意更勝,“別被我的外表迷惑了,我力氣大著呢!”

“總不該讓女孩子花這樣的力氣……”話到這裏,他就頓住了,她本是鐵匠,又豈有不做力氣活兒的道理。他請她來不正是看重了她的本事?如今自己這是怎麽了?盡想些有的沒的……

[37 華年暗(10)]

“把水端過來。”鐵匠姑娘的差遣打斷了夏營州的思緒,他也樂得被差遣。

端水,倒水,生火,劈柴……這一夜,夏營州被支使得可以。

待忙完,已近子時了。

縱使是個大男人,夏營州也累得不想動彈。他不由轉頭去看身旁女子,她正與他一般,倚靠在廊下柱子上,他不明白,如此一個若女子身中,怎會有這般大的氣力?不,這不是光憑力氣就能辦到的。力氣只是最後呈現在人眼前的東西,這個姑娘身中有更多不為人知的犧牲,比如勇氣,比如毅力,比如無盡的苦痛和辛酸……

這麽一個小小身體裏,究竟住著一個怎樣的魂靈?

夏營州兀自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了,冷不丁聽得身旁女子道了一聲:“你該早些休息的,明日……”

夏營州忙接口:“明*試在下午,不礙事。”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她哪怕再累上一分,不光是*上的。

彼時,兩人皆靠坐於廊下柱上,地上陰寒,夏營州便脫了自己衣衫,墊於鐵匠姑娘身下。鐵匠姑娘也不推辭,倒是口中調笑,“想不到夏公子竟這般體貼,日後公主有福了。”說這話時候,她是笑著的,閉著眼,連月光也不看。

夏營州被她說得臉又是一紅,卻想不出反駁的話,所幸也學她一般閉了眼。

人閉上眼睛時會看見什麽?

夏營州看見了縱馬而歌的絕色少女,那是兩年前的午後,蒼茫的草原。少女被奴仆簇擁而去,他只癡癡看著。卻不想,在某個瞬間,少女回頭,沖他一笑。那笑真是美啊,比藍天之上的白雲還要清澈幹凈。這一笑便種下了今後的因果。

自此,夏營州常常在夢中與那少女相會。可他從未看清少女的臉,夢中的少女總是匆匆縱馬自他眼前掠過,或吝嗇與給他一個眼神,或蒙著長長的紗巾。夏營州郁郁不得法。

然而,這次他卻看見了。

夢中的夏營州知道那是公主,是他魂牽夢系的少女。這一次,他沒有讓她離他遠去,他跨上一匹雪色健馬,追隨少女而去。夢中,他依稀喊了少女的名字,少女回過頭來,卻是鐵匠姑娘的臉……

夏營州驚得一聲冷汗,醒來方覺自己深陷夢中。

他摸了一把額上的汗,心內愧疚,方才的夢似乎對寧姑娘是一種褻瀆。

寧姑娘?

寧姑娘仍舊在他身旁,兩人不知不覺竟都睡著了。只是,寧姑娘睡得亦不安穩。瘦弱身軀蜷起來,再蜷起來,蜷成小小一團,她把自己抱進自己懷裏,平白讓人生出無盡憐惜。她口中嚶嚀,身軀抖動,似深陷於夢靨之中。夏營州伸手,繼而嚇出一身冷汗,他方才想要做什麽?

他兀自楞神,寧姑娘卻已醒了。初醒時候的鐵匠姑娘眼神迷迷蒙蒙,脫了白日裏的冷漠偽裝,她也不過是個尋常的弱女子。不,她比尋常女子還要更瘦弱一些。

適應了最初的混沌,鐵匠姑娘漸漸清醒,“什麽時辰了?”

夏營州望望天色,說了個時辰。轉眼看見鐵匠姑娘尚未收起的慵懶模樣,趕緊別開眼,卻又不忘解下自己的長衫,“小心寒氣。”

鐵匠姑娘沒跟他客氣,只說了一句:“再脫你就沒衣服了。”

夏營州別過臉不說話。

夏營州與鐵匠姑娘雖住在一處,但平日裏兩人的交流是極少的。

許是今夜的夜色太過美好,或同是被夢驚醒的兩人突地生出同病相憐的哀嘆,缺乏交談的兩人竟也聊了起來。

有一搭沒一搭裏,夏營州知道了她的名字,她不叫鐵匠姑娘,亦不叫寧姑娘,她的名字叫寧歸。

寧歸,很美的名字,正如今晚月色。

夏營州不知自己是怎麽了,怎得老走神,且想些有的沒的。想到此處,他便正了正顏色,問寧歸為何在衛城開鐵匠鋪子。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鐵匠鋪子的寧姑娘向來不喜旁人探聽她的私事。

夏營州心內忐忑,寧歸卻仿似好不在意。有一縷頭發自她頰邊落下,她伸手將其夾到耳後,她的聲音因方才夢醒而帶了沙啞,“我喜歡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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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妹紙猜出男主是誰了,好欣慰……

[38 華年暗(11)]

次日,天朗氣清,無雲萬裏。

這場最後的對決吸引來了梁王及那位傳聞中的七公主。公主坐於高高看臺之上,她尊貴的父親身邊。梁王的另一側,亦坐了個人,隔著重重帷幕,看不真切。

雲嘉公主果真貌美,只一個背影,一段模糊倩影就已不同凡響。夏營州凝望那個方向,似已癡了。

擂鼓聲聲,這是預備的號角。

看客們爆發出熱烈聲響,這是對最後兩位勇士的歡迎。

夏營州在北,另一著黑衣的勁裝騎士在南。兩人皆坐於馬背之上,遙遙對視,僅一眼,便有無數火光四射開來。

黑衣騎士乃都魏王府的小王爺,自小便與公主親梅竹馬。小王爺雖有尊貴身份,卻並不恃寵生嬌,在梁都風評甚好。

無疑,夏營州遇上了一個勁敵。

在所有人眼中,能力排眾對手,最後與小王爺對決的夏營州,怕也是一個奇跡吧。

寧歸依舊遠遠坐著,不去看夏營州,不去看小王爺,更不去看人群。她將喧囂隔得更遠了。

相比於跑馬場上的驚濤駭浪,淡然的寧歸更能吸引我。

就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跑過,似被這個漂亮大姐姐吸引,小女娃駐足,跑到寧歸身前,歪了腦袋問她:“姐姐腫麽不去看哥哥比賽?”小女娃說話夾帶了舌音,口齒便有些不清。

寧歸擡眼看女娃娃,嘴角淺笑,露出兩個淺淺梨渦,“姐姐要看螞蟻。”

她面前確實有長長一列螞蟻在蠕動。

女娃娃就瞪大眼,小小只只螞蟻或許令她新奇又有趣。女娃娃幹脆蹲下來與寧歸一起看,看看螞蟻,又看看姐姐。

這時候,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強烈喝彩,也不知為的是誰?

蹲在地上彎腰看螞蟻的兩人俱未回頭,女娃娃許是因為不知,寧歸呢?她也不在意夏營州的輸贏嗎?

女娃娃嗲嗲的童音又響起:“姐姐,螞蟻們在幹神馬?”

寧歸頓了頓,道:“螞蟻們……在搬家吧。”

“螞蟻們為什麽要搬家呢?”

“……因為它們的家不能住了。”

“為什麽它們的家不能住了呢?”這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女娃娃。

寧歸想了想,道:“因為天要下雨。”

女娃娃就擡頭看天,天空萬裏,無雲。女娃娃又低頭看寧歸,看螞蟻,而後,似懂非懂點點頭。

“姑娘,不要帶壞小孩子。”突地,有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插了進來。語音含笑,似沒有惡意。

“小叔叔!”女娃娃跳起,飛撲著跑向男人。男人卻一閃,女娃娃便撲進了他身後一個仆從懷裏。

寧歸靜靜看了一瞬,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小叔叔!”女娃娃不依,拖長了音調非要撲向小叔叔。她的小叔叔則對那仆從點一點頭,女娃娃便被拉走了。

女娃娃走了,男人卻不走,他搖出一把折扇,閑閑在手中把玩,一襲青衣妥貼合身,“可是寧歸姑娘?”

又有激烈聲響自看客中發出,是唏噓,也許有人受傷。

寧歸未回頭,也未有什麽動作,她如沒事人一般,低頭看螞蟻。

螞蟻的窩要從大石這頭移到那頭,不遠的距離,被它們長長鋪了一地,不好踩,不忍踩,亦踩不得。

寧歸不理他,那男人也不在意。他本立於樹下,濃密樹影遮了他大半身子,如今走來,一張俊帥臉孔暴露在陽光下。

我驚訝瞪眼,原來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本小仙在街頭遇見的瘋子。

本小仙本欲掉頭走,但想著他反正見不著我,也就消氣了。

你見著一個討厭的人,他卻看不見你。這種感覺有些微妙。

他認識寧歸,這是一件反常的事。

見寧歸不理他,他也不生氣,緩步踱至寧歸身後,靠近我的身邊。他做出遠望的姿態,“夏營州要贏了。”

我不覺回頭看馬場,場上的夏營州趴伏於馬背上,身體以一個詭異的姿勢險險避過對方長劍一擊。對方仍舊不放過他,一擊不中,又出後招,接連招數讓夏營州幾乎無招架之力。

他從哪兒看出來他要贏了?

“唰——”一聲,青衣男人打開折扇,涼風撲在我臉上,吹起我鬢邊頭發幾絲。本小仙幾日未洗頭了,頭發著實有些不飄逸。還有比我更盡心盡責努力工作的神仙麽?怕是整個司命星君府上也找不出第二了……

本小仙兀自沈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冷不丁聽得耳邊傳來一句:“姑娘想必不知了,在下的眼睛能看見一些……不幹凈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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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摸摸求抱抱求親親求留言啊啊啊

[39 華年暗(12)]

正在此刻,有雷鳴般的掌聲與嚎叫聲響起,直要突破雲霄沖上九天。我有些茫然回頭,原來是小王爺一個猛攻,卻未把握好力度,非但沒將夏營州刺下馬,反被那股沖力帶到,坐下馬兒四蹄不穩,不慎踢到圍欄,小王爺就這麽被身下坐騎翻了下去。

唏噓人有,鼓舞喝彩人亦有。

嘈雜喧鬧的人聲並未讓我耳朵失聰,我確定,青衣男人的話不是對寧歸說的。此處只有兩人,本小仙當然不能算作凡人。那麽……我不由皺眉,他是在自言自語麽?

青衣男子又緩緩靠近了幾分,“姑娘要多笑一笑,皺眉頭不好看。”聲音呢喃,似在耳語。

我不由仔細去看那青衣男人,他卻半轉了身子,在我眼中只得一個側影。男人側臉堅毅,下巴弧度優美而富有張力。我心內突地升起不好的預感,這樣的感情來得好沒來由。

遠處的馬場已引起不了我的註意,我竟不知不覺被眼前這男人吸引……

男人徹底背過了身去,施施然便要離開。

“唉,等一下!”

他未有反應。

我就松了口氣,暗罵自己壓力太大。

“姑娘,可要去我府上……看烏龜?”

我:……

我被嚇到了,直到跟著夏營州入了梁宮,依舊是一副魂不守舍狀。

我的分神是有原因的,在我使了法術的前提前,竟有人能用肉眼分辨出我,這顯然不是個正常的現象。要麽是我學藝實在不精,要麽就是那人身份特殊。前者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那麽,問題就出在那人身上了。可他明明就是個凡人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思忖疑惑間,夏營州已入了座。

梁王宴飲,慶賀梁國勇士的誕生。

這一夜,梁宮燈火通明,那明晃晃的跳耀火焰,直將天際也染成金色,也有白色。

百官祝酒,更有鄰國使臣躬酒助興。這是個盛大得有些過分了的場合,夏營州也這麽以為。

夏營州的位置靠近梁王右手邊,那是上賓之座。

梁王是惜才之君,並不因為夏營州身份低微而另眼相待。相反,他細細詢問夏營州種種,由學識到家世,再由家世到喜好,像極了盤問女婿的老丈人。梁君與夏營州,交談甚歡。

都說伴君如伴虎,那相談甚歡自然也是相對而言。

在這樣的場合裏,夏營州適應良好,至少在表面看來,他已離自己的夢想半步之遙。意外地,梁王並未多談及最優秀騎士與公主的美好姻緣。或許,他該耐心等候。夏營州這般想。

酒至三巡,就有人報說姜國世子駕到。

大殿內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即,百官又恢覆了常態,只眉眼中都尚存一絲不自然。

姜國世子,對本小仙而言,這四字。只是一個名號;對於今夜,無論怎麽說,咱都是抱了看戲的心態的。只是,本小仙未料到姜國世子竟是他。

姜國世子,品貌自是沒的挑剔,一襲青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似有謫仙之態。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我聽旁邊兩員大官耳語來的。

謫仙?

本小仙嗤笑,那也能算謫仙?乃們真是孤陋寡聞……

彼時,本小仙正坐於夏營州身側,旁人自是看不見我的。但那人,本小仙就沒十足把握了。下午,跑馬場便場景尤在眼前,他說他能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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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呀找呀找呀找

你問我在找什麽(請自動配上哼哼的調調)

我說在我找……冒泡泡的

[38 華年暗(13)]

原來他是姜國世子。那通身氣派,說是一國世子也不讓人意外了。

不知是否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那姜國世子的視線總是不經意瞟向我,且抓住了不離開,就在他自大殿外走進的那麽短短時間內。

凡間各戰國形勢我不清楚,但就從姜國世子收到的禮遇來看,姜國國力至少是不下於梁國的。

好巧不巧地,姜國世子就在夏營州對面落座,堪堪對著我的臉。

姜國世子舉杯邀夏營州共飲,一雙眼睛閑閑掃過來,令人呼吸一窒。世子順祝梁王覓得佳婿,一番話引來滿堂喝彩。

不知為何,對著那姜國世子若有似無的視線,我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好似潛藏許久的秘密被人窺探,真真難受。就在我考慮著要不要拋棄夏營州提前退場時,只聽梁王高聲道了一句:“請公主!”

七公主非養在閨中女子,再加上梁國民風開放,公主出來見客也是常事。只是,這一回,殿內眾人都明白,此次公主見客,意義非凡。

我看夏營州放於桌下的手背已暴起青筋。

好緊張,弄得我也緊張起來。

相較於白日裏跑馬場邊的輕裝簡行,今夜的雲嘉七公主,盛裝出行。

我不大喜打扮得太過妖冶的女人,恁般多的脂粉反而掩蓋了原本的天生麗質。或許是我見的仙女們大都純粹,眼前的公主美則美已,亦是讓人驚艷的,卻偏偏入不了我的本心。

入不了我本心之物,大抵便是些俗物了。

凡人到底是凡人,境界與本小仙不是相差了一點半點。至少,我身側的夏營州已是看癡,就差沒跪下來膜拜流口水了。

到目前為止,夏營州生命中統共出現了兩個女人,一個是打鐵的寧歸,另個便是眼前的公主了。那麽,誰才是長長久久留在左護法大人腦中的影像呢?

伊人已逝,記憶卻是永存的。

只是不知,公主是否就是那伊人。

我問左護法3號的意見,他告訴我——這兩個女人他都沒感覺。

我:……

公主端莊坐於梁王身材,尊貴而美好。只是不說話,與其說是出來見客的,倒不如說是個擺設。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個妙齡少女,縱使是公主,又與文武百官能說些個什麽呢?

公主命人邀夏營州於偏殿一聚。

傳話人立於夏營州身畔,說話聲音不高又不低,偏又選了個眾人不知為何安靜的空隙,這樣一來,誰都將話聽了去。

有人就露出艷羨的笑容,對面的姜國世子甚至做出舉杯助興的動作,也不知祝的是誰的興。

公主要與夏營州說什麽呢?我也想知道,於是,我便跟著他一路飄了出去。即使使了隱身訣,本小仙也向來是用走的。既然有人不怕死說看得見本小仙,哼哼哼,那就讓你見識見識本小仙的實力。

偏殿偏殿,顧名思義,位於極其偏僻所在的宮殿。

夏營州隨著宮人穿過九曲回廊,越過小橋流水,於夜色中穿行,將主宮殿的光亮與喧囂遠遠拋在了身後。越走越遠,最後,那宮人終於停了下來。

“請公子入內休息片刻,公主馬上就到。”

夏營州沖宮人抱拳,“有勞。”

眼前這處不是宮殿,卻像是一個小院。推開半掩大門,果然如他所料,入眼便是庭院,庭院深深。再往前便是主人見居住廂房。此刻,那廂房內燃著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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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私以為最萌的男主,並非要長長久久同女主膩在一起,而是那種經歷了不知道多少世的輪回輾轉,依舊能將女主深埋在心底舍不得忘記,並最終用始終不渝的精神融化了女主的一顆懵懂少女心,這樣的男主才偉大呀!多萌啊!

那啥,俺需要鼓勵,捂臉……

[31 華年暗(14)]

夏營州有些不明所以,但疑慮怎比得上即將與夢中情人相見的感動與欣喜。為了讓自己鎮定下來,夏營州入得燃了燈火的廂房,坐下來,調整呼吸。

許是白日裏的賽事太過激烈,又或者是源自於多年夙願即將達成的欣喜,夏營州竟不知不覺趴在桌上,睡著了。

在夢中,他又回到了初次見到公主面龐的草原。草原上,綠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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