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跟著馬車跑

當芙蘭不知道多少次，將茶杯摔在地毯上時，連魔鏡都看不下去了。

“芙蘭殿下，以您的美貌，已經不需要學習魔法了，我們要不放過這只茶杯吧。”

魔鏡沒有被掛在墻壁上，而是倚靠在床邊，以便在需要時及時踢回老地方。

“如果不是地毯，這只茶杯已經碎一萬次了，它應該感謝我才是。”芙蘭振振有詞，“我把你放出來不是來勸我放棄的，而是來鼓勵我練習的。”

為了不回到床底下，魔鏡趕緊糾正用詞：“天呢，芙蘭殿下，您的魔法簡直出神入化，只要再練習一會，光明神也不是您的對手了。”

芙蘭：“……”竟不知道這只鏡子是在鼓勵她還是損她。

不過無論魔鏡說多麽好聽的話，芙蘭還是不得不把它日日夜夜藏在床底下。

她現在已經十分確定，仙靈女巫來到這個國家的目的，不僅僅是想成為白雪的教母，讓這個國家信仰光明神，她還在尋找這面魔鏡。

從侍從那裏，芙蘭已經不止一次聽說，藍衣的仙女，總是在城堡的角角落落的游蕩，似乎在尋找著什麽東西。

就連魔鏡聽完芙蘭的分析後，也回憶起，上一世黑女巫被公主王子聯合打敗關進監獄後沒多久，就有仙靈女巫到訪過。

這位仙靈女巫抵達黑森林王國沒有多久，黑女巫就被處死了。

魔鏡知道的，就只有這麽多了。

“所以上一世，你沒有被仙靈女巫尋找到並帶走？”芙蘭有些奇怪。

“沒有啊，我被困在這個國家直到變成玻璃碎片。”魔鏡很肯定。

至於是沒被找到，還是封印在鏡子裏的東西早就被仙靈女巫偷偷帶走了，這已經無從驗證了。

芙拉終於勉強穩住讓茶杯漂浮在空中時，白雪敲響了芙蘭的門。

“芙蘭教母，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於是白雪進門時，看到的就是一只茶杯平穩地落在芙蘭的手心。

她再次確定了要和教母學習魔法的決心。

“芙蘭教母，前日您在馬車上跟我說的那些，果然和您預料的一樣。”白雪確認背後的門被完全閉攏後，像一只小白兔一樣竄到芙蘭身邊，“您真厲害呀！”

芙蘭低頭看了一眼魔鏡：學學，學學，這才是真正的誇獎！

“我今天按照您說的，把查姆王子找到房間裏來……”白雪回憶並講述著當時的場景——

身著黃白公主裙的年輕少女面對著窗外，雙眸惆悵地望著遠方。

查姆王子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

風拂在少女白皙的臉龐上，吹起她的發梢和裙擺，一種獨特的芳香令他心悸。

“公主殿下，您……”

“我都知道了。”

查姆剛開了個口，就被白雪打斷。

他有些意外地心虛咽了口口水。

這幾日，不管哪一天的相處，他都在一步一步被這個花一樣的公主俘獲。

“您……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

少女的眼角有一些輕微的發紅，就像是嬌艷欲滴的花朵，下一秒就會滲出露滴來。

查姆不禁心中顫栗，他趕忙說道：“你聽我解釋，白雪。”

“我聽你解釋，你說吧。”白雪說完這句話便轉過身去，背對著查姆，她伸手撫了一下臉龐，像是拭去了什麽。

“這一切都是那個仙女讓我這麽做的，她知道我渴望一個王位，於是找到了我，說願意幫助我迎娶你，成為這個國家的國王，是她偷偷放出消息給那些貴族，說你的教母是你找人假扮的，希望通過這些壓力讓你依靠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看到少女依舊沒有回頭，查姆知道他一定讓她失望了。

“雖然一開始我的確是抱著對這個國家國王的權利來的，但是我在見到你的第一面，就無可自拔地愛上了你，白雪，請相信我！我願意用我的名譽做保證，我來到這裏後沒有做任何不利於你或者這個國家的事情。”

“仙女還說了，她預測到這個國家很快就會迎來一場暴雨，到時候僅剩的農作物也會被摧毀，牲畜會被淹死，到時候我只需要安慰處於絕望中的你，並勸說你尋求她的幫助，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查姆試圖扳回一絲白雪的信任，“但是我現在想要的，是不希望你難過！”

白雪述說到這裏，困惑地看向芙蘭：“這個王子真奇怪，明明口口聲聲說著愛我，不想讓我難過，但如果我不問他，他就不會把這些告訴我。他後來一直在祈求我的原諒，我需要原諒他嗎？”

之前在馬車裏時，芙蘭教母就告訴她，不管是王子還是仙女，都有事情瞞著她們。

她希望她能幫忙問出被查姆王子藏著捏著的事情。

“你只要告訴他，我都知道了，然後裝難過，他就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而事實正如芙蘭所說的，查姆王子說到後面，恨不得把他在家鄉的產業以及他的馬一天吃多少糧都告訴她。

芙蘭笑了一聲：“遲來的深情有時候比草還賤。至於要不要原諒他，你自己決定吧。”

這下，一切都講得通了。

上一世，為什麽王子會輕吻已經死去的公主，很有可能也是這位仙女在背後推波助瀾。

輕吻公主，殺死黑女巫，這個國家就會迎來新的君主。

藍衣仙女很聰明，她做了兩手準備：如果無法取信未來的女王成為教母，那就替女王尋找一個已經被自己搞定的王子。

“芙蘭教母，我的國家馬上要迎來大暴雨了，我該怎麽辦？”白雪有些神情凝重。

面對自然災害，父皇也無能為力。

“別急，我們還應該謝謝他們給我們預報天氣。”芙蘭說道，“人力能做的交給你去組織，善後的魔法讓我來想辦法。”

魔鏡那對眼睛努力擡了擡，使勁示意道：芙蘭殿下，您醒醒，您的魔法不行啊！

白雪：“芙蘭教母，您的鏡子好像有話想說？”

芙蘭：“不，它沒有。”

魔鏡：！

白雪：？

***

當天夜晚，月亮藏進最厚的那片雲層的那一刻，黑森林王國的王宮城墻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她從王宮城堡裏偷偷溜出，藏進樹的陰影裏，順著宮墻小心翼翼地用了個小魔法吸引守衛的註意，再貓著腰跑了出去。

除了芙蘭以外，估計也沒什麽人會大半夜想著如何從王宮裏掩人耳目跑出來了。

在王宮外的不遠處，芙蘭看見了一輛馬車停在路邊。

車夫戴著小禮帽，身上的服飾一看就價值不菲。

“斯丁頓公爵，沒想到您會來親自接我。”

“黑暗神大人已經等您很久了，您再不出來，我就要翻進王宮去找您了”斯丁頓拉開車門，讓她快點上車，他的語氣一點不像是在開玩笑。

芙蘭滿臉不在乎：“這早不早也不是我說的，作為前任皇後現任公主教母的我，總不見得把您家當成後花園，有事沒事就帶上瓜子去嗑吧？”

要真這麽做，明天城裏熱議的消息，就變成了她和公爵私會了。

一上馬車，芙蘭的話止住了。

她忽然意識到，斯丁頓那句“黑暗神大人已經等您很久了”是什麽個意思了，也明白了究竟是什麽，讓這位貴族大人轉身成為車夫，親自駕車了。

——是他恭敬的神明，坐在了這輛馬車內。

黑暗神的身體隱在車廂的陰影裏，那對緋色的眼眸一動不動看著車廂門處正在上來的人。

半個身子已經在馬車廂內的芙蘭，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斯丁頓公爵，我覺得，我不配在馬車裏，我應該在車底。”芙蘭誠實地說出心聲。

斯丁頓：“什麽車底？”

芙蘭依舊沒有要坐下的意思：“或者你的駕駛座，能不能再擠一擠？”

斯丁頓:“……”

在斯丁頓看來，芙蘭的行為簡直是不求上進，和黑暗神大人同坐，那是多少信徒們永世不可及的夢想啊！

當他得知自己能親自為大人駕駛馬車時，都快高興的哭出來了。

“不行的話，我跟著馬車跑也行。”芙蘭不放棄。

“進來。”黑暗神看不下去，發話了。

顛簸的馬車上，芙蘭渾身不自在地註視著坐在對面的黑暗神。

在她坐進來後，對方就閉上了眼睛，動也不動。

即便如此，這段路途，可比她溜出城堡的那一段要漫長。

她想不通，這個神祇明明可以以其他方式趕路，甚至在斯丁頓的莊園等她，為什麽要來一起接她。

對她來說，這不是受寵若驚，這是驚嚇。

忽然，黑暗神睜開了眼睛，朝她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沒有觸到她，而是拉開了側面的車簾。

“讓我看看，你的魔法精進了沒有。”

芙蘭望向馬車窗外，是樹，是泥土，是石頭。

顯然，能搬動的只有石頭了。

但是，馬車是在不停地向前行駛的，這和站立不動移動茶杯的概念，又是不一樣的。

這就像她剛剛會走路，老師就讓她跑一個樣。

“大人，您這也太勉強我……”

芙蘭剛開口，就被毫不留情地打斷：“移動一塊石頭，然後用火焰包裹住。”

懂了，她的老師想讓剛學會走路的她飛一個。

她現在下車跟著跑，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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