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雖然是兩個市之間的必經之路, 但現在已經很少能見到來往車輛，前天他們從加油站往這邊開了一上午也沒有見到其他車的影子。

而身處如今的末世，大家不小心打了個照面都是扭頭就走，生怕對方惦記上自己的物資。

絕對不可能打招呼。

所以後面的車輛鳴笛聲音, 不僅在寂靜的馬路上顯得格外突兀, 還讓兩人瞬間警惕起來。

林默聽到鳴笛上的一瞬間, 整個人都差點跳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種情況下，人要比喪屍和野獸都更恐怖。

後兩者起碼沒有智商跟他們勾心鬥角, 但人就不一樣了，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 會不惜一切代價，什麽都做得出來。

這不是林默想法極端，末世之下, 現實便是如此。

於是聽到聲音的林默立刻將正把腦袋伸出車窗兜風的小花拽了進來, 又握緊鐮刀，望向後方。

林郁也從碎了一半的後視鏡查看後面的車輛。

後面是一輛越野車, 底盤跟這輛車差不多，但是沒有後鬥。

除此之外，格外引人註目的是它的外殼。

很明顯被改裝加固過了，粗鐵絲網包裹著整個車身，車前和車後都固定上了尖銳的利器。

最重要的是……這車有玻璃。

因為車玻璃的反光，兩人看不清車裏到底是什麽人、一共有幾個。

所以更不知道他們臉上作何表情，又到底有什麽意圖。

“……會不會是要我們讓道的？”林默緊張問道。

因為車道很窄，兩輛車並肩通過有那麽一點艱難, 所以這條路上經常出現一輛車往旁挪給另一輛車讓道的情況。

林郁沈默幾瞬, 把車子漸漸往旁邊開了開, 給後面的車讓出了能順暢通過的空間。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輛車有點眼熟，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直面上，能避則避。

然而，後面的車輛並沒有就此罷休，依舊把喇叭按個不停。

“看來是沒懷好意了。”林郁扯了扯嘴角，看了眼油量，又瞥了一眼後視鏡。

後面的車輛在逐漸靠近，鳴笛聲越來越響亮刺耳。

林郁：“系好安全帶。”

林默立刻一手扯住安全帶，一手揪住小花按在自己懷裏，嚴肅地點了點頭：“好了。”

下一秒，林郁猛踩一腳油門，車子彈射起步，竄了出去。

見他們加速，後面的越野車也加速起來。

林郁暗罵了一句。

“果然。”

林默按住躁動不安的小花，心裏慌得一批，但她不想影響林郁的情緒，表面還是故作鎮定：“他們想要什麽呢？”

這輛小破車看起來很富有嗎？

林郁冷哼一聲。

“能活到現在的人，多少都是有點能力的。”

換句話說，總能從他們身上得到點什麽。

“如果能破財免災也就罷了，我們現在車上只有兩塊壓縮餅幹，幾瓶水。”

怕只怕連財都沒得破，後面的人追了他們一路，發現只有這麽一小點物資，惱羞成怒之下再痛下殺手……

若再悲觀一點，直接要人命還算好的，恐怕對方會想倉庫裏的那群人……還有別的意圖。

林郁雖然逃脫過一次，卻也因此差點喪命，他並不想再體驗一次。

尤其這次還有林默……

她比自己笨得多，他能自保，卻不一定能保得住林默。

“你別回頭看了。”林郁喊住頻頻回頭查看兩車距離的林默。

林默不解，但還是安分地沒有再回頭。

林郁心中煩躁，一腳油門開了好遠，後面的越野車依舊緊追不舍。

“這樣下去不行。”林默喃喃道。

“一會兒到了H市，我們就沒辦法這麽開下去了。”

H市的街道上堵滿了車和喪屍，他們本打算進了H市之後車速要放得很緩慢，免得引來喪屍。

但如果一直被後面的越野車追，就算能找到車少的街道，巨大的引擎聲也會引來不少麻煩。

林默咬了咬牙：“大不了我們就跟他們決一死戰！”

“你不是還有兩發子彈嗎？”

“可以先來一發嚇退對方，然後再考慮其他的……”

“子彈？”林郁重覆了一遍。

他笑了一聲：“那是留給我們兩個的。”

林默一楞，望向林郁。

林郁眉眼間攏上一層哀愁和決絕。

林默瞬間聽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他們被圍住，寡不敵眾，起碼還能……保留住自己的尊嚴。

“……你是不是早就有這個打算？”林默低著頭問。

“怎麽，你怕了？”林郁語氣輕快。

林默搖了搖頭。

她不怕，作為死了好多次的人，要說想活下去，她肯定是想活著的，但對於死亡，卻沒有那麽大的恐懼感。

但是她聽懂了林郁的話，心裏卻無比壓抑。

林郁如此悲觀，已經為兩人的後路做足了“打算”。

而她的來到，真的有改變什麽嗎？

“我不怕。”林默突然擡頭。

“但是我也不需要你的子彈。”

林默望向林郁，語氣堅決：“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你只管跑，不用管我，最好連子彈也不要浪費。”

“我會用盡全力拖住他們。”

林郁皺眉：“你說什麽？”

林郁以為林默真的被他的話嚇到了，莫名其妙說出這種話，林郁並不是很想聽。

他什麽時候用得著她來舍身保護了？

他額頭青筋一跳一跳的，咬牙切齒道：“我剛才開玩笑的。”

“我沒有開玩笑。”林默認真說道，她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勸說林郁同意她的計劃。

“你不是說，隨時可以殺了我嗎？”

“真到了那種情況，剛好不用臟了你的手。”

“反正我也總是拖累你，現在有了小院做庇護所，我也教你如何辨認野菜和藥草了。水源也不用愁，以後如果能把水井修好就更好了。沒修好也不要緊，每次灌個幾瓶水，夠你用好幾天。”

“反正，我能做到對你來說的價值最大化就好……”

林默碎碎念著自己的“死後”安排，聽得林郁眼角抽動。

“林默！”

林郁越發咬牙切齒。

“你把你自己當什麽了？”

林默一臉茫然：“啊？”

林郁一腳剎車停在馬路中央，解下了安全帶。

林默一臉緊張：“怎麽不開了？他們會追上來的！”

林郁：“他們遲早要追上來。”

林郁一臉陰沈地握住砍刀，坐在駕駛座上，等待後面的車。

後面的車按了一路的喇叭，直到看見了小破車在前方不遠處停下，才停止按喇叭。

思來想去，林默覺得林郁說得有道理，反正遲早要被追上，與其耗油到了H市，冒著後有追兵前有喪屍的風險再跟對方剛，還不如在這裏正面要個說法。

林默把小花按在懷裏，一邊看著後面的越野車漸漸逼近，一邊小聲叮囑它：“我們可能遇到壞人了，壞人你知道吧？就跟山上的熊差不多，但是他們比熊更聰明。”

“所以，待會兒你不要出聲，如果林郁遇到危險了，你要保護他……”

小花輕輕地“嗷”了一聲。

林郁扭頭看了眼林默和十分小只的小花：“……你還是別為難它了。”

越野車很快在他們的車子後方不遠處停了下來，這場追逐戰終於落下了帷幕。

越野車的四個門同時被打開，上面走下來五個人，其中三個男人，兩個女人，除此之外，車上好像還有人。

林默小聲：“人有點多啊。”

林郁瞥了她一眼，再回過頭時，那五人已經開始朝他們走過來。

林郁看清了他們的臉，瞳孔猛地放大，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

幾瞬之後，林郁迅速回過神，他放下了手裏的砍刀，轉而摸上腰間的槍。

林默看見了他的動作，敏銳意識到林郁對這幾人的警惕性很高，她聲音很輕地問道：“你認識他們？”

林郁：“不認識，但是……見過。”

這麽說也不太正確，準確來講，應該是……在夢裏見過。

就在昨天晚上，他做個那個讓自己輾轉反側的夢。

夢裏的“林默”沒有殺喪屍找物資的能力，饑寒交迫、走投無路之下，她去搶奪了一個小隊的物資。

而這個小隊……

正是面前的這群人。

林郁一直以為，那就是個夢，頂多算有一點特殊，但那也就算個特殊的夢。

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會在現實中真的會遇到一模一樣的人。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會覺得這輛越野車眼熟了，因為在夢裏，這只小隊就開著同樣的越野車。

仿佛那個夢就是個預言。

預言著現實生活會發生的一切。

沒來由的恐慌瞬間籠罩了林郁。

如果……如果夢裏的一切都會變成現實呢？

雖然現在林默已經脫離了他夢裏走投無路的軌跡，但是這些人還是出現了，是不是代表林默還是會得到夢裏的結局？

……不行。

絕對不行。

林郁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在對方走近之前，他扭過身子，伸出手臂夠到林默右邊的調節座位的把手。

靠在椅背上的林默突然被放倒，一臉茫然。

林郁滿臉嚴肅地看著她：“別坐起來，不要讓他們看見你！”

林默也因為他的神色緊張起來，忙不疊應道：“好、好！”

能讓林郁這麽緊張，自己還要藏起來的人……不會是原身的什麽仇人吧？

那自己確實需要藏起來！

林默抱著小花盡可能地縮成一團，小花也很配合地一聲不吭。

林默看著林默抽出槍，擡了起來，動作迅速地給槍上了膛。

上膛的聲音格外清晰，外面的腳步突然就停下了。

只聽領頭的男人嘿嘿一笑：“兄弟，這是什麽意思？”

林郁語氣懶散而冰冷：“這句話該我問你們吧？”

“追了我一路，按了一路的喇叭，你是什麽意思？”

男人幹笑幾聲：“誤會，是車上的喇叭壞了。再說，這不就一條路嗎？談不上我們追你。”

“哦，原來是這樣。”林郁故作恍然大悟的語氣，“那你們五個人一起下來的意思是？”

男人頓了頓：“問路。”

“想問問H市在哪兒。這不是怕遇到什麽不懷好意的人嗎？我就讓我們小隊的人一起下來給我壯壯膽子。”

“……”

真是狗屁不通。

沒有追趕林郁的車，林郁一加速他們也跟著加速。

喇叭壞了，卻剛好在林郁停車的時候他們的喇叭突然好了。

問路去H市，他卻剛剛說完只有這個一條路。

撒謊，恐怕只是因為沒有十足的把握對上林郁罷了。

原因就更好猜了。

因為林郁手裏有槍。

想必他們都聽見了上膛的聲音。

他們大概是以為這輛小破車的主人跟這車一樣不堪一擊，想著人多勢眾，如今卻被林郁手裏的槍震懾住，不敢再輕舉妄動。

槍打出頭鳥。

都是在末世混了一年的人，誰也不想在這裏白白送了命。

林郁晃了晃手裏的槍，指了一下前面，配合他們的表演：“H市嗎？就在前面。”

領頭的男人連忙說：“謝謝了。”

說完又伸著脖子往車裏瞥了兩眼：“兄弟，你就一個人？”

林郁眉眼淡淡：“對啊，除了我……還有三顆子彈。”

“不用往車裏看，往這兒看。”林郁將槍口指向男人，面無表情，“如果你們想見見它們的話，我也不介意。”

男人連連後退：“不，不用了。”

他們很快回到了越野車上。

越野車重新啟動，林郁給他們讓開位置，示意他們先走一步。

在越野車與林郁擦肩而過時，男人探出頭問道：“兄弟，你不走嗎？”

林郁不動聲色地擋住林默：“我不想聽你們的喇叭聲。”

男人笑了幾聲：“好吧。那……兄弟，有緣再見吧。”

越野車的引擎聲漸漸遠去，林默終於調著椅背坐了起來。

她看著林郁，豎起大拇指感嘆道：“臨危不懼！進退有度！游刃有餘！”

林郁沒忍住被逗笑，剛剛緊張的氛圍頓時一掃而空。

林默沒敢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跟那些人有仇，轉而委婉地問道：“他們是不是……挺危險的。”

林郁神色一變，略微覆雜地看向林默：“……對你來說，應該挺危險的。”

林默頓時心領神會。

明白了，碰上那夥人她絕對要繞路走。

等到再也看不見前方的越野車了，林郁才重新啟動車子。

林默也抱起小花，繼續讓它伸出頭到窗外“兜風”。

“小花，我們今天運氣還不錯，沒有正面對上他們。”

“嗷！”

小花也很高興，兩個飯票都還健在。

因為他們一大早就出發，趕在中午之前到了H市。

越野車早就不見了蹤影，兩人按照之前規劃好的路線，一路前進。

H市還是幾天前的H市，沒有太大改變，林默拿出地圖，找到圖書館的位置，為林郁人工導航。

路上少不了遇到幾只喪屍，遇到喪屍了就提速，到安靜的街道就再慢下來，一路上並沒有驚動太多喪屍。

沒多久，他們就找到了H市的圖書館。

林郁把車停在圖書館的後門、一條前後都能撤離的街道上。

但圖書館的後門是鎖著的，玻璃門和卷簾門雙重保險，兩人只能背著包繞到前門。

前門只有一道玻璃門，是開著的，兩人試探著發出了一些聲音，又問裏面有沒有人。

裏面一片寂靜。

正如他們所料，這個圖書館沒人藏身。

因為H市的圖書館用的是全方位落地大玻璃，還采用了特殊的制作工藝，不容易沾灰。圖書館所處地點又特殊，附近都沒有什麽遮擋物，可謂風景獨好。

然而正因如此，只要裏面有人，很容易被外面的人和游蕩的喪屍註意到。

沒人選擇在這裏做駐紮地，是明智的。

圖書館大概是整個H市裏，與末世到來之前的模樣最沒有差別的建築物了。

圖書館一共四層，一二層除了正常規格的書架，還有一整面書墻，配了幾把梯子上下。

兩人在確定圖書館裏確實沒有人後，開始分頭行動。

林郁去找維修有關的書籍，林默則去了植物科普區。

沒過多久，兩人在一樓碰頭，每個人手裏都抱了一摞書。

林默放下背包：“裝進來吧。”

林默註意到林郁往包裏裝的一摞灰黑色教程書裏，有一本格外突兀的、顏色鮮亮的書。

林默好奇拎了出來，只見上面寫著——“野菜的108種做法”。

林默：“……”

很好，看來林郁真的有在很用心地想辦法改善他們的食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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