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被請到的時候, 克勞恩雙手交疊撐著下巴，目光嚴峻地看著桌子上的那封信。

桌子上不相關的信件已經被清理走了，只剩這一封。

林默在他對面坐下：“怎麽了？”

“東部海岸線上，出現了一名女巫。”克勞恩皺著眉說道。

林默挑眉, 不是很理解：“女巫怎麽了？現在世界各地不是有很多女巫嗎？”

克勞恩搖頭：“不多, 加上你, 兩只手也能數得過來。”

其實，按正常道理來說，短時間內出現兩名女巫是很令人驚奇, 但卻不會讓克勞恩這麽嚴肅。

林默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封信，在克勞恩的同意下, 讀了一遍。

大概意思是說，這名女巫是獨自突然出現的，並且, 她雖然出現在東國的領土上, 卻沒有想要投靠國王。

然而她不想投靠國王，卻還大肆宣傳自己的魔力, 很明顯想吸引大家的註意。

“確實有點奇怪……”林默嘟囔了一聲。

自己會在城鎮最繁華的地方公開說明自己是女巫，就是打著想要給皇家貴族占蔔、掙更多錢的主意。

如果對方根本不在意能不能掙錢、不想跟貴族搭上關系，就不該這麽明目張膽地宣傳自己。

這雖然不是女巫業內約定俗成的，但對方絕對知道這麽做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好處。

直到林默翻到了最後一頁。

上面寫出了這名女巫的“魔力”……

“永葆青春？”

林默出神地喃喃著這句話。

她突然明白了對方這些行為。

盡管原書裏沒有這個突發事件，林默卻也能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行為絕對在針對她。

這個擁有“永葆青春”魔力的女巫，就是菲奧娜在海底懷著莉拉臨產時，找到的女巫, 也就是傳授給菲奧娜永葆青春的煉金術、並對她施以詛咒的女巫。

很明顯, 她來找自己了。

至於原因是什麽……

林默猜測, 對方應該發現了林默身上的詛咒被解除掉，又帶著莉拉離開了那座小島。

雖然不知道對方跟自己有什麽仇什麽怨，要從海底追到路上來找她，但這是林默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林默把信放回去。

“我知道了，從這兒到海岸線需要多久？”

克勞恩掀了下眼皮看她一眼：“五天左右。”

“怎麽，你能解決？”

林默揚起唇角：“你叫我來，不就是為了讓我解決的嗎？”

克勞恩斂眉：“我只是想問問你的意見，畢竟你也是女巫，說不定會有什麽獨特的看法和解決方法……”

“確實有解決方法，就是我去找她，因為她就是沖著我來的。”

克勞恩訝然。

林默指著自己這張臉，說：“這就是永葆青春煉金術，她交給我的。”

“正常人只能用一次，但成為了女巫，就可以重覆多次地施用煉金術。”

克勞恩聞言，非但沒放下心來，反而更加擔憂：“既然連你的煉金術都是她傳授給你的，那你還有十足的把握保證自己的安全嗎？”

尤其林默現在的能力已經是他前所未見的，如果說這些是那名女巫傳授給林默的，那麽對方只會更強。

他還不希望林默受到什麽傷害，畢竟莉拉離不開林默，裏諾又離不開莉拉，牽一發而動全身。

林默搖頭：“不，只有永葆青春煉金術是她傳授給我的，占蔔那些都是我自己領悟到的。”

“而且，我並不覺得她很想跟我起沖突。”

人魚女巫只在海岸線那一片活動，明顯是想吸引菲奧娜去找她。

如果對方有必勝的決心，也不可能這麽瞻前顧後，虛張聲勢來引誘她。

克勞恩沒有別的辦法。

他為了子民的安全和王國的秩序，斷不能任由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巫在自己的領土上隨意施法。

“我會派軍隊跟著你，保護你。”克勞恩說道，“你可以一個人吧？”

林默笑了笑：“我可以，但是恐怕莉拉不可以。”

最重要的是，如果沒有這份金手指，那麽自己離開小島後，自己身上的詛咒會延續到莉拉身上，這就說明詛咒是可以沿著血脈傳下去的。

林默難免擔心如果莉拉不在自己身旁，遠在千裏外的人魚女巫會對莉拉出手，而自己又無法及時趕到莉拉身邊。

雖然對方目前還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但為了以防萬一，林默覺得還是帶上莉拉更保險一點。

而帶走莉拉，裏諾也一定會想要跟著走。

林默知道克勞恩一定不願意輕易讓裏諾離開。

她思索片刻，提議道：“不如就讓裏諾帶兵吧。”

“此去不是為了打仗，只是為了保護我和莉拉，所以沒什麽帶兵經驗的裏諾也一定可以勝任。”

“這件事與我和莉拉都有關系，如果真的遇到什麽緊急情況，他成功保護了我們，一定會對他自信的建立有莫大的裨益。”

“一舉兩得。”

最終，林默還是說服了克勞恩。

克勞恩對於弟弟裏諾的著想心理，壓過了想要弟弟留在自己身邊的私心。

林默說得沒錯，只是書面上的知識沒有辦法讓裏諾真正成長。

其實從裏諾小時候的那些愛好就能看出來，裏諾是個很喜歡實踐的孩子。

與其把裏諾困在城堡裏日覆一日地重覆相似的課程，不如讓他走出去，親身體驗一下。

而且……

克勞恩就被困了一輩子，他不想裏諾也和自己一樣。

林默和克勞恩一起找到兩人，跟他們說了這件事。

他們收拾好行李，裏諾鄭重接下保護林默和莉拉母女倆的任務，第二天他們就啟程了，由裏諾帶兵在前開路，林默和莉拉坐在隊伍中間的馬車上。

其實裏諾不知道那名新出現的女巫有什麽來頭，但從林默一定要帶上莉拉的行為看來，這件事一定和莉拉有關。

他不是不緊張的。

雖然誰都說他成長了很多，但很可惜，就算他們怎麽誇自己，自己也不會因此自信甚至驕傲——因為他完全不相信別人說的話。

這或許這就是那枚能試出他能力的煉金石，但只要跟莉拉扯上關系，他總會很惶然。

林默看出了裏諾的緊張，路上停下休息時，她會讓侍衛們把裏諾叫過來，一起休息，順便聊聊天，能緩解他的緊張。

裏諾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他不關心別人的事，也很少開口過問什麽事。

他知道連莉拉都不知道的這名女巫一定是菲奧娜不可說的秘密，也就更沒打算問。

然而，林默在路上的一次午飯後卻把來龍去脈告訴了他們。

將她如何與那名人魚相愛、懷了莉拉、又因為身體透支不得不去找女巫尋求幫助、生下莉拉後被困於孤島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沒有一點保留。

兩人怔怔地聽完這些，緩緩偏過頭，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裏看到了不可思議。

小時候的莉拉不是沒有問過媽媽自己的來處，但媽媽什麽也沒告訴她，還會露出怪異的眼神盯著她。

那時候，莉拉看不懂那是什麽情緒，只知道媽媽不太高興，因為媽媽會在接下來的一周都不允許她再開口唱歌。

幾次下來，莉拉就不會再問了。

所以這是莉拉第一次得知自己的身世。

莉拉從靠在林默肩上的姿勢慢慢直起身，表情還有些呆滯：“所以……莉拉是有爸爸的。”

說完這句話，她又連忙捂住嘴巴：“抱歉，媽媽……”

是的，“爸爸”這個詞匯也是一個禁忌詞。

而且是莉拉不久前在馬戲團裏學到的，也是那時候，莉拉才知道每個孩子都有爸爸媽媽，她在菲奧娜來給自己治病的時候興致勃勃地說出“爸爸”這個詞。

結果卻看見媽媽投來提到身世時相同的眼神。

林默見莉拉又出現了那個熟悉的動作，伸出手輕輕搭在了她捂住嘴的手腕上。

林默牽著她的手腕，緩緩拉下來。

“莉拉，你不用擔心再說錯話。”

“你永遠不用再捂住嘴巴，想說什麽都可以。”

林默捏了捏她的手。

“媽媽永遠不會再生氣。”

莉拉眨了眨眼，唇角上揚，露出兩個小酒窩。

莉拉無比相信媽媽說的話，只要媽媽說不會生氣，那就一定不會生氣！

既然媽媽說了不會再生氣，莉拉就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爸爸……沒有再出現過嗎？”

林默語氣淡然地點頭：“嗯，沒有再出現過。”

在原書劇情裏，林默並沒有給這個小設定填充太多細節，所以她也不知道那名男人魚消失的原因。

但她能確定的是，對方確實再也沒有出現過。

林默想到這兒，剛想說什麽，突然懷裏一熱。

林默低頭一看，一只軟軟的莉拉撲到了自己懷裏，莉拉正仰著臉，眼淚奪眶而出，瞬間打濕了林默的衣襟。

“媽媽……莉拉永遠不會離開你，媽媽你別傷心。”

林默心裏一片暖融融的柔軟。

她喟嘆一聲，笑著撫上了莉拉的發頂：“好，媽媽不傷心。”

她當然不會有半點傷心，其實，如果能見到莉拉的父親，確認對方是靠譜的，她還會希望莉拉跟對方見一面。

至少知道自己的來處。

不過這些都要林默有機會先見到對方才行，評估後還要問莉拉本人的意見。

如果莉拉不想，她絕對不會強迫莉拉去見對方。

不過說這些都太遠了。

林默抱著莉拉，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莉拉的抽泣聲漸漸平息，過了一會兒，她又問：“媽媽，那名人魚女巫想找你做什麽啊？”

林默也一直沒有猜到。

在原書裏，對方根本沒有再出現過。

不過……如果對方想對莉拉不利，她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或許……是想敘舊吧。”

林默說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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