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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十一只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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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金硯花了整整一個時辰, 才堪堪緩過神,十分困難地接受了面前男人是自己親爹的事實。

柳金硯終於知道一開始的熟悉感是怎麽回事了。

這可是自己親爹啊,能沒有感應嗎?

柳明安和老金跟柳金硯解釋這件事時,兩個人一直在不停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都說是自己的錯。

若是別的夫妻, 早就急不可待地把錯誤往對方身上推, 生怕自己挨到臟水。

柳金硯也在兩人的敘述下漸漸冷靜下來。

柳金硯也能看出來,兩人是真心相愛的,只是因為一個誤會, 錯過了十幾年。

況且如果不曾相愛過,她怎麽會來到這個世上呢?

在接受能力這方面她繼承了老金的優點。

這事對她有危害嗎?

沒有, 而且她能從跟老金的短暫相處中,感覺到如果他真是自己的爹,那他對自己絕對會非常好。

那她會因此不高興嗎?

柳金硯覺得, 也沒有。

或者應該歸功於柳明安和老金的說話技巧。

娘親總用能一些柔和的語句讓自己理解她的意思, 現在看來,爹爹也一樣擁有這個特性。

她從震驚到現在接受這件事, 除了一開始在對老金的觀察打量時滿心狐疑,在確定他確實是自己父親後,她沒從對方的言談舉止中感覺到半點不被尊重和哪怕一點點的不舒服。

柳金硯當即拍板決定:這個爹,我認了。

等到第二天上契宴的時候,柳金硯已經能沒有心理壓力地喊老金“爹”了。

老金每次都美滋滋樂呵呵地應聲,只要一聲“爹”,女兒就算要天上的月亮老金都想方設法給她摘。

李承鐸和林默早早趕到了為這次上契宴特意搭起來的高臺,有三層樓高, 是為了俯瞰全場, 也能讓所有人都看見他們。

以及……說不定還能有點別的用處。

這次上契宴邀請了江湖各路人士, 大到八大門派的掌門和長老、小到初入江湖的菜鳥。

只要他們肯來,魔教就肯接待。

現在江湖上都知道魔教換了主人,而新教主李承鐸似乎並不打算接替老教主的職責,“發揚傳統”,讓魔教穩坐“江湖第一惡”的位置。

但還有一些人認為,李承鐸是在向他們挑釁。

這些人就是八大門派其中的五大門派。

一個魔教,好好的壞事不幹、壞人不當,偏偏去認江湖第一票號老板作幹娘,連他們都沒機會認呢,他憑什麽……

咳,主要還是因為魔教這種行為簡直實在破壞江湖來之不易的平穩秩序。

江湖嘛,不就是有人作妖,然後讓他們這些正派去擺平嗎?

沒有了幹壞事的,他們這些正派怎麽發揮作用?那江湖還能叫江湖嗎?

而像那些醜事,魔教不幹,誰來幹啊?

這是某些冥頑不靈的掌門和長老的偏激想法。

另佛、道兩大教派則,覺得江湖太平才是最好的狀態。

所以他們認為李承鐸這是在帶領魔教走向正道,鼓勵還來不及,為何要牽制打壓?

五毒派則一直跟魔教有所往來交易,無論新教主是誰,都不影響他們做生意。

所以,李承鐸等人今天最主要的是解決那幾大持反對票的門派掌門和長老。

這場認親宴,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如果李承鐸成功認了柳明安為幹娘,那魔教也就正式開始轉型了。

他們那些持反對意見的縱然不同意,但他們門派的錢可都在永昌票號裏存著。

誰還有那個臉一邊反駁人家,一邊去永昌票號取錢啊?

可以料想以後只要他們幾大門派一出現在永昌票號,就少不了好事者要高聲提一句——“咱們永昌票號少東家是誰啊?”

“哦,是被幾大門派排擠的李承鐸啊。”

不是他們想太多,這種人可不在少數!

所以今天他們一定要阻止這場上契宴,如若不成功,那就是他們幾大門派的恥辱啊!

上契宴拉開帷幕,魔教山口打開,只要登記姓名身份,一概不攔。

幾大門派掌門來之前還特意聚在一起商量過,如果魔教不讓他們帶著的幾百名弟子進去,他們就用這個做文章。

沒想到竟然絲毫沒有收到阻礙。

元山派長老帶著近百名弟子大搖大擺走進了魔教,卻在進來後靠近身旁的大弟子,壓低了聲音:“讓你師弟師妹們看緊了劍,魔教的人狡猾貪婪,偷我們武器這種事說不定也能幹得出來。”

元山派首席弟子元朗青嚴肅地點了點頭,很快找到關系最親近的師弟,讓他把消息傳下去。

師弟元朗飛無奈地看著自家大師兄,先是應下了他的吩咐,又忍不住說道:

“大師兄,我覺得師父他老人家說的也不一定都對,一路都是魔教的人在給我們指引,他們看起來跟我們也沒什麽兩樣啊。”

元朗飛和元朗青雖然是師兄弟的關系,但元朗飛師承另一長老,那名長老不願意來,就派元朗飛跟著過來,還暗示他“別什麽都聽掌門的,他就是個掌門而已”。

是以元朗飛雖然尊敬自己的大師兄,但對一向迂腐頑固的掌門卻不是唯命是從的。

“而且我們從山口走到現在有一刻鐘了,什麽也沒發生……”

元朗青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胡說,師父他老人家自有他的判斷,我們只管聽從就好。”

他似乎並不常用這樣嚴肅的語氣與師弟妹們說話,說完這一句,他語氣又軟了些:“來之前,師父給我講了很多有關魔教中人作惡多端的事例,還有這個新教主——人稱血衣羅剎,殺人不眨眼……”

“可是師兄,你我誰都沒真正闖過江湖,也沒親眼看過魔教教主做的惡,怎麽就斷定……”

“朗飛。”元朗青腳步一頓。

元朗飛連忙縮了縮脖子,小聲嘟囔了一句:“反正我覺得不公平。”

“如果是我被素未謀面的人戒備討厭,我肯定覺得不公平。”

元朗青神色不明,他望著不遠處表面昂首闊步,實則處處小心謹慎生怕突然有人竄出來傷害自己的掌門,良久,他重新邁步。

不知道跟元朗飛還是跟自己輕聲念叨了一句:“……聽師父的就好。”

等到八大門派聚集在高臺之下,江湖各路人士也遠遠地望向高臺上幾個人。

林默派人做了個擴音器,以便大家都能聽見流程。

元山派和無上派等幾大門派的長老被請到高臺下“觀禮”,卻根本看不到上面到了哪一步,只能通過大喇叭傳音,上面喊,他們才能知道。

元山派掌門嗤笑一聲:“還說為了尊重特意把我們請到前面來,這就叫尊重?”

“明顯是嘲諷我們呢!”

佛派方丈微微皺眉:“你想得太多了。”

元山派冷哼一聲,“若不多著想,我們江湖正道怕是不日就要被他們吞並了!”

上契宴很快到了最關鍵的環節,林默做主持,正喊到改口環節,只聽高臺之下一聲“且慢”,林默便住了口。

元山派聯合其他三門派的或掌門或長老,踩著支起高臺的架子一步接著一步“飛”了上去。

元山派掌門是最後一個“飛”到高臺上的,他自從當了掌門就對練功懈怠了,也高估了自己的狀況。

等他站穩後,仍舊氣喘籲籲。

明明才三層樓高,可這臺架不知道是怎麽搭的,只叫人上得十分費力。

元山派掌門好不容易平覆氣息,只見一個拿著喇叭的婦人大概是主持、端著茶還沒喝的女人應是柳明安,另一個冷面玄衣的男子大概就是魔教新教主李承鐸了。

他們……正在滿眼嘲諷地看著自己。

元山派掌門憤然上前兩步,直奔主題:“我們不同意你們認幹親!”

林默笑:“憑什麽呢?”

元山派掌門同其他三名掌門對視一眼。

元山派掌門冷笑一聲:“你們怎麽不問,魔教無惡不為、作惡多端,憑什麽能與永昌票號光明正大地結上契?”

林默:“你說的那是從前老教主領導下的魔教,現在李承鐸是新一任教主,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次我們不□□份地宴請所有人,就是為了這個。”

“就算從前無惡不作,也和我們新教主沒有關系,你們又為何不同意他帶著教眾改邪歸正、改惡從善呢?”

元山派掌門微微瞇眼:“你倒是伶牙俐齒,一張嘴把什麽都說了。可你說得再好聽,把你們新教主誇得天花亂墜,也掩蓋不了他是‘血衣羅剎’的事實!”

“‘血衣羅剎’做過多少駭人聽聞的事,作為教眾,你們應該最清楚吧?”

“那我如果說,一切都不是他所願呢?”林默拿著喇叭,字字鏗鏘。

元山派掌門預感不大好,正要開口,卻見林默扯著教主李承鐸的領子,把他帶到了高臺邊緣。

林默看了李承鐸一眼,後者點點頭,背對著高臺下數以千計的人,半褪上衣,露出自己傷痕累累的後背。

傷疤層層疊疊,不僅驚住了臺上本想討伐李承鐸的幾名掌門,就連三層樓以下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承鐸很快攏好衣服,重新轉過身,面對眾人。

林默望向幾名掌門,突然聲音一變,哽咽起來:“他從小被擄到魔教,老教主對他動輒打罵,逼迫他為惡。這些陳年傷疤就是最好的證明。這種情況下,他難道會繼承老教主的衣缽?”

元山派掌門微微一頓,卻還是橫著聲音:“你怎麽知道他不是自己想做的?”

林默抽出帕子,哀聲抽泣:“我怎麽知道?”

“我是他娘!他的親娘!”

臺下一片嘩然。

元山派掌門也驚得睜圓了眼:“你是仁善雙俠的……林默?”

林默因這個稱呼一哽。

但她很快調整好情緒,眼中淚光閃動,還不忘擡高了喇叭:“是,我就是林默,你們是知道我從前什麽模樣的,那是因為我也受到那些風言風語,被老教主刻意操縱的風評所引導,以為我兒就是個大惡人。”

“可直到見到了他,見到了他這些傷疤!……你們不知道,他身上沒有一處好的地方,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熬下來的。”

說到傷心處,林默捂住心口,嚎啕大哭。

臺下眾人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便又被林默的哭聲感染,陷入一股莫名的情緒。

好像他們能設身處地地感受到林默的哀傷和心痛一樣。

眾人神色覆雜地看向高臺。

他接過林默手中的喇叭,聲音恍若泉水叮咚,溫柔得出人意料:“抱歉。”

“我沒能反抗老教主,任由他驅使我為惡。”

“但始終是我欠下的諸多債,日後我會帶著魔教一項項、一點點慢慢償還。”

“身為魔教教主,我沒辦法完全洗清,也沒打算洗清自己和魔教。只是,我想帶著魔教走一條更好的路。”

李承鐸頓了頓,他望向元山派掌門:“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想阻攔我們,是覺得永昌票號老板沒有辨別是非的能力,還是覺得改惡從善阻礙了你們的正義?”

“我將你們請到最近的位置以表誠意,但實際上……”

李承鐸稍稍握緊了拳,似乎說出最後的話,需要自己拿出真正的勇氣和感情——

“實際上,我們的改變,不需要你們的允許。辦這次上契宴,也只是想借此機會告訴你們、告訴所有人,我與魔教的決定。僅此而已。”

突然一陣掌聲從不遠處傳來。

緊接著,帶動了臺下一片掌聲,稀稀落落的掌聲逐漸遍布全場。

眾人尋聲領頭鼓掌的人,在與高臺一般高的樹枝間見到了一個人影。

幾人凝神細看,竟是五毒派的掌門。

見眾人投來視線,五毒派掌門微微一笑:“在下面可看不著這樣的好戲。”

元山派掌門好像突然抓住了一個把柄,迅速說道:“你們把臺子建得這麽高,又把我們請到臺下,還說是誠意?”

“建得高是因為想讓所有人看到。”

“至於把您請過來……還不是因為怕您太累了。上個高臺就氣喘籲籲成這個樣子,要是再從遠處跑過來、再上臺,最後累得倒在了臺上……”林默無奈地笑笑,把話斷在了微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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