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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十六只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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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中, 一抹火紅的光從山的那一頭飛起,在最高點散開,照亮整個黑夜。

散落的火光有密有疏,遠遠瞧去……

“那是煙花?”

“什麽煙花, 怕不是仙術!”

“真神奇啊……”

“那是不是鳳凰?”

“對!正是呢!它懷裏還抱著一只小的……”

兩只紅鳥化作火光, 一只緊緊攏著懷裏的另一只較小的紅鳥, 只一剎那,便消失在了空中。

天空重回昏暗。

兩個身影互相攙扶在幽深的樹林中,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一個是赫赫有名的魔尊, 一個是名噪一時的純陽子。

不,或許說, 如今林默已經成為了真正的林默。

他們兩個沿著懸崖底部走,終於找了一處可以暫且躲避的山洞。

山洞臨著一條涓涓細流的小溪,林默迫不及待地撲倒在小溪邊, 用手舀了一大捧水, 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林默放下手,望著小溪映出的模樣怔了一下。

這是……她本來的模樣。

不是第二個世界的林默, 不是純陽子。

只是她,那個最初始的她。

林默長呼出一口氣。

感到自己終於有了些力氣,她轉過頭望向身後沈默著的宣柏。

“要喝點嗎?”

宣柏搖了搖頭:“不了。”

“別看了,會好的。”

林默自然註意到對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背上。

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很狼狽,背後的陣陣刺痛告訴自己,那裏說不定有無數個血洞,還在不停往外滲著鮮血。

“已經開始愈合了, 別擔心。”

她沒有說謊, 血液的流速在變慢。

“很疼吧。”宣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出這樣顯而易見的問題。

宣柏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他覺得鼻子發酸,卻沒有淚意,心中各種情緒掀起滔天巨浪,面上卻流露不出來。

“不疼,”林默故作輕松,“跟前段時間火燒比起來,好忍多了。”

刀山火海,她竟真的在短短幾天內熬了過來。

這也是她以後跟別人聊天的談資了。

林默以為他會問些什麽,比如她在渾渾噩噩中聽到的那句“為什麽”。

為什麽要救他,為什麽要替他承受,為什麽要替他擋劍。

但宣柏只是盯著她的臉。

“你叫林默。”

林默點點頭:“這是我本來的樣子,誰都不知道的樣子。”

“不知道怎麽做到的,一覺醒來就變成這樣了。”

林默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自己這張臉了,她再次看向水面。

連她都覺得陌生。

“我還可以叫你師姐嗎?”

宣柏突然開口。

林默略有驚訝地望過去。

後者沒有再避開視線。

兩人目光相撞,林默從他眼中看到了久違的光芒。

是阿衡的赤誠,亦是宣柏的認真。

“當然,你想怎麽叫我都行。”

林默沒有這麽直接正式地跟他面對面過。

明明已經是同生共死過的人,林默一時間卻還有些手足無措。

“那個,我應該解釋的。”

“我到來得實在太突兀了,還給你添了這麽多麻煩……”

“不用解釋了。”

宣柏打斷她的話,他本以為自己沒有淚意,卻在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淚水決堤。

他輕輕眨眼,淚水順著面孔留下。

如星般的眸子被淚水洗滌過,在月光照耀下璀璨生輝。

“你不是沒用的,也沒有添麻煩。”

“你救了我。”

“那把匕首,是上任魔尊的陰謀。”

“他應該早在把它給我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手腳,他就等著十年後,給我致命一擊。”

對方賭自己會用這把匕首抵擋,在接觸到火焰刀的一瞬間,匕首會整個爆炸。

但經過林默的附魔,它不知帶了些什麽樣的力量,不僅抵擋住了火焰刀,竟還生生挺了那麽久。

林默卻突然明白過來。

那匕首獲得的【千鈞之力】不僅對外,亦是對內。

它抵擋住了火焰刀,更抵擋住了內裏意欲爆裂的能量。

“還有紅河巨獸,是你替我分擔了火力。”

“他們想放出巨獸的一部分,借它的力量重創我。但是因為你在一旁,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又用純陽之火抵擋住了火焰刀,所以他們沒有成功。”

“如果你要改變我的命運,你已經做到了。”

“沒有你,我會死。”

宣柏一瞬不瞬地望著林默的雙眸。

如果這是她本來的樣子,他要牢牢記住她的模樣。

他不知道她是以什麽原因來到他身邊,但都無所謂了。

他在遇見林默前,如果有人告訴他,會有一個人想要無條件地對自己好,用生命去愛自己。

他是絕對不會信的。

但他遇見了林默。

宣柏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想懷疑了,什麽都不必再想了。

就算林默有所預謀……

他看著她背後的傷口,回想著林默在鬼門關掙紮的瀕死狀態。

他覺得,如果自己有什麽是她想要的,他就給她好了。

只要她願意一直留在自己身旁。

“宣柏……”

“他回來了。”宣柏捂住自己的心口,第一次誠懇地告訴林默自己的感受,“我成為我了,這也是因為你……師姐。”

“在我很小的時候,娘親曾經給我取過小名,就叫阿衡。”

後來他們都死了,他跟在純陽子身邊,她眼裏只有一個拖油瓶“宣柏”。

相對於這個名字……

“師姐,你可以叫我阿衡嗎?”

他能感受到阿衡的依賴和孺慕,那是另一個靈魂嗎?

不,那就是他自己。

他一直以為,是阿衡不願意與自己融合。

但其實,一直以來真正抗拒的都是他。

他不肯承認,自己會對一個只見了一面的人——一個雖然頂著純陽子的臉卻全然陌生的人產生親情。

他倔強地以為,自己早就不需要這種情感了。

因為他不相信會有人對他那般真誠。

宣柏對突如其來的幸運都有種不祥的預感。

好像下一秒,夢就會破碎,身邊的人會突然變了臉色,離開自己。

大夢一場空。

只留他一個人……

沒錯,他獨自生活了這麽多年,卻還是沒有習慣孤獨。

如果他不曾見過林默,或許他可以忍受。他能繼續將全部的精力投入事業中,就這麽生活下去,任由自己靈魂分裂,一個在外界漂泊尋求依托,一個在魔界日覆一日重覆著工作。

可現在,他再也不想一個人了。

“阿衡。”

林默笑著朝他敞開懷抱。

在對方落入自己懷抱的一瞬間,林默淚水奪眶而出。

她能感受到他的感覺。

他的完整的靈魂,好像要蜷縮進自己懷中,小心翼翼地奔向自己的歸宿,他的避風港。

這是林默最想做的事。

她這一趟,真的沒有白來。

她給了阿衡,給了宣柏一個港灣。

而他願意投入。

在外經歷風吹雨淋的倦鳥思巢,卻無處落腳。

天涯之大,如今終於有了他容身之處。

宣柏想,他絕對不會再放開。

師姐不會騙自己,就算騙,他也認了。

巢中香甜一夢,足夠他慰藉餘生。

就算來得遲了些,他也覺得值得。

一定很值得。

宣柏怕碰到林默的傷口,很快放下了手。

“師姐,我帶你回去。”

宣柏背對著她,跪著彎下身。

宣柏的狀況也不是很好。

但林默沒有拒絕,伸出手緊緊環住了他的脖子。

宣柏以劍為杖,背著林默繼續沿山崖底部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東方天邊泛起魚肚白,介於粉白之間。

這樣的天空,無論是宣柏還是林默,都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

兩人明明在逃亡,此時卻覺得心情暢快,前所未有的放松。

這樣的心情,他們幾天前也短暫有過的。

那時他們剛從魔界逃出來。

只是那個時候,林默看到的是樹梢的麻雀,宣柏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地上的泥坑。

現在,宣柏背著林默,卻能擡起頭,看到天。

原來黎明的天空是這個顏色的。

他以為這樣能看到天的生活,距離他太過遙遠。

樹葉的沙沙聲圍繞在兩人身邊,林默撫平宣柏頭頂燥起的碎發,“累了就放我下來,我能走一走。”

“不,師姐你聽……”

宣柏突然低聲說道。

林默屏氣凝神,也註意到的樹葉規律發出的聲音以外的動靜。

兩人齊齊看向前方不遠處的草叢中,心生警惕。

“……喵。”

一個小小的腦袋探了出來。

它以慣用的姿勢從樹叢中跳出來,順便甩了甩身上沾著的雜草。

林默看著兩個巴掌大小的深藍色小奶貓:……

它又不滿地“喵”了一聲。

“是它吧?”

宣柏嚴肅地點點頭:“……應該是。”

他們從來沒聽過“大貓”叫,原來是因為聲音太過嬌軟了嗎?

“靈獸無法輕易離開修真界……”

宣柏望向叢林深處。

“大概是桓芮帶它來的。”

話音未落,林中果然又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桓芮一襲白衣,緊緊皺著眉頭,神情緊繃。

在見到宣柏的一瞬間,他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終於找到你了,你還好吧?……”

緊接著他看到了宣柏背上的女人,滿是驚詫:“……這位是?”

林默被宣柏放下,她借著宣柏的力道站穩,笑著朝桓芮伸出手:“你好,我叫林默。”

桓芮睜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姐姐!?”

“姐姐!真的是你!”

桓芮雀躍著叫道,卻紅了眼眶:“泉生說你回來了,我還不敢信……”

“姐姐,你怎麽這個樣子了……”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桓芮也註意到林默極為虛弱的狀態。

“受了些傷,不打緊。”

“你不是有江山筆嗎,拿出來給我寫服止血的方子。”林默笑著催促。

桓芮見她如此說,更加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他急著拿出江山筆,立刻寫了一副方子遞給林默。

在走到她身邊的時候,他自然地看見了林默後背駭人的傷口。

“姐姐。”

“回去再說。”林默朝抑制著情緒的桓芮輕輕搖頭,“魔界那邊怎麽樣了?我們能回去嗎?”

“還不能,那邊太亂,左護法已經帶人跟上一任的餘孽打起來了。”

“我們先去我在修真界住的地方,等把你們的傷處理好,我們一起回丹霞宗,這樣可以嗎姐姐?”

“你考慮周全,按你說的做就好。”

林默覺得欣慰,桓芮如今也是能獨當一面的人了。

他喚出法器,帶著兩人回到修真界,大貓在進入修真界的一瞬間恢覆成原來的模樣。

它在桓芮的洞府院裏的草坪上懶懶地伸個懶腰,舒展身體,又看向更裏面的宮殿一般的院子。

林默已經止了血,處理好了傷口,她沒有立刻解釋自己出現的原因,桓芮也沒著急追問。

林默服下丹藥,有了些力氣之後,讓桓芮帶著自己去找宣柏。

宣柏被安排在另一間房內。

林默推開門時,宣柏就那麽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面無波瀾地望著門口,幾乎化作一尊雕像。

在林默進門的一瞬間,他眸中終於重新聚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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