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又聊了幾句, 大概是兩人許久沒有說過話了，除了大多數沈默相對，幾次都是林默挑起話題。

林默問了一些林慕蔚生活上的問題。

林慕蔚雖不明白為什麽她突然想了解自己生活，但還是如實相告。

林默也意識到了林慕蔚過得到底有多慘。

沒有母族支持, 朝堂裏扶持他的官員又少得可憐, 林慕蔚這些年過得還不如親王家的世子。

林默深以為, 這樣艱苦的環境下能拼盡全力跟男主打一場奪嫡之戰，林慕蔚這個男配做得實屬牛掰。

假若沒有嫻妃和緒玉的攪和，說不定林慕蔚能和對方打個平手, 有機會入主東宮也不是沒機會。

同樣的，林默覺得, 林慕蔚這樣的人到哪裏、做什麽事都能成功。

只要他想，他就能全身心投入，做到最好, 做到極致。

還好林默來了。

林默能給林慕蔚一個堅實的靠山, 不僅靠自己在皇帝那邊的寵愛。

林默知道這本書的很多劇情點，男主和女主……到時候她會一一打交道。

她一定會讓林慕蔚走上他自己真正的路。

“皇兄離開後, 緒玉要照顧好自己。”

林慕蔚站在殿門口說起這話時，心裏是有些不安的。

從前的他，這種話想都沒想過。

可林默今天因為急著見他落了荷花池，醒了第一時間又來找他、還去看了江氏的衣冠冢……

林慕蔚心疼之餘，心中又升起來絲絲熱切的希望。

尤其在林默第一次在他宮中坐了這樣久，還跟他說了這麽多話之後。

他幾乎潛意識坐實了妹妹心裏有他這一想法。

但他叮囑完這句話，看見林默搖了搖頭，瞬間有些後悔。

可下一瞬, 林默開口：

“如果父皇真要皇兄走, 那我就跟皇兄一起走。”

林默說完這句話, 便留下楞住的林慕蔚，跟著秦問離開了。

兩人出了宮殿，發現到處都有人在喊緒玉的名字，循聲過去，路上有許多宮女太監都在找她。

一批宮女看到了林默，連忙驚呼：“找到了！找到公主了！”

她們一擁而上圍住了林默，上下查看她有沒有受傷。

秦問被擠了出去，站在人群外，顯然有些無所適從。

他一直跟著林慕蔚，深入淺出，平時不會認識很多人，即便有任務，也是一些見不得光的任務。

這種場面，他最不會應付了。

秦問站在那兒，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林默朝他招了招手：“秦問！過來。”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就代表我皇兄呢，須得站在我身邊保護我才行。”

林默拉住秦問。

秦問一楞，認真地點了點頭。

數名宮女簇擁著兩人朝皇帝的承乾宮湧去，在承乾宮門口，林默見到了珠玉。

“公主！您回來了！”

珠玉看到林默第一眼就撲了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馬上就要抱住林默。

秦問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將撲上來的女子往外一推。

“啊！”珠玉猝不及防被推出幾米遠，一個不穩跌倒在地。

珠玉心疼地看著被摔碎的鐲子，連身上的擦傷都沒註意了。

她狠狠轉過頭：“你……”

結果對上男人冰涼兇狠的視線，珠玉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秦問神情嚴肅地俯視著珠玉：“我要保護公主。”

“我、我也沒想傷害公主啊……”珠玉欲哭無淚，卻不敢大聲反駁。

“你想用臉上那些臟東西蹭在公主身上，我們殿下說了，公主素來愛幹凈。”

珠玉聽到前半句話下意識抹了一把臉，一個女子被這麽說，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然而聽到後半句話，珠玉就放下了剛才的羞愧。

她眼珠一轉，打量起秦問。

不消片刻，珠玉換上一副諂媚的表情：“原來公主是去太子那兒，珠玉得罪這位大人了。”

珠玉聽到“殿下”二字，下意識聯系上了“太子”林慕昭，畢竟林默平日去的地方也就那幾個。

而且能送公主回來的，一定是太子的心腹。

珠玉臉上帶著笑意，朝他行禮，然而還沒行完全禮，忽聽男人冷冰冰的聲音：“什麽太子？”

“我家殿下乃三皇子。”

珠玉震驚地擡起頭，還沒反應過來，林默已經帶著秦問邁進宮門了。

珠玉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

三皇子？！

緒玉公主怎麽會去他那兒！

不只是珠玉，殿內的皇帝看著身邊抱著自己手臂，不斷眨眼暗示他點頭的緒玉，也陷入了沈默。

林默：“父皇，你不要讓三皇兄走好不好？”

皇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站在對面，神色尷尬的嫻妃。

剛剛林默進殿的一瞬間嫻妃就瞧見了她，又第一時間地打了招呼，還要往林默身上撲。

結果自然是又被秦問皺著眉擋開了。

秦問還聲音極輕地吐槽了一句：“這主仆倆都什麽毛病？”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只有嫻妃和林默能聽見。

林默忍住嘴角笑意，腳下飛跑幾步，甜甜地喊了一聲父皇，又言簡意賅地說了自己的想法。

皇帝挑了挑眉：“你怎麽去你三皇兄那兒了？”

如林默所料，皇帝完全不會因為她說什麽話而生氣，反而好奇她的真正目的。

林默的真正目的已經說出來了，但其他人卻不信。

嫻妃手中捏著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擔憂地朝林默走了幾步：“這傻孩子，慣是個心軟的，只要一求就應。”

林默很想翻個白眼，嫻妃在這裏真的很影響自己發揮。

於是林默往皇帝懷裏縮了縮，癟著嘴，似乎很抵觸嫻妃的靠近。

“你別瞎說了！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父皇也是！”

隨著緒玉長大，皇帝已經許久沒見過她這副小女兒作態，心裏充斥著老父親的欣喜，伸手指了指嫻妃，讓她站在原地。

嫻妃只好訕訕地停了下來。

皇帝低頭：“剛才嫻妃已經同朕說過了，她也是一時心急，實則早就去派人喊了太醫，不過那人途中迷了路。”

嫻妃連忙應聲：“沒錯，我的緒玉啊，母妃待你數十年如一日，怎麽可能想害你呢？”

“你不要聽了旁人的讒言，他們不過想挑撥我們母女關系。”

嫻妃眼中含著熱淚，用帕子輕輕擦拭眼角，一派慈母模樣。

林默：“……”

見林默不說話，皇帝有些擔心地低下頭，發現她竟也哭了。

緒玉公主平日被寵上了天，只有她不想要的，沒有她得不到的。

出門更是人人避讓，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兒。

皇帝一片糊塗地想著，上次小女兒哭是什麽時候？

好像……是江氏去世。

皇帝不知道自己怎麽又想到這件事了，可他突然因此有些理解為什麽林默來為林慕蔚求情。

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到底是同母所生，兩兄妹縱使平日不常走動，可血濃於水，林默到底還是會心疼這個哥哥的。

緒玉還是太善良了。

皇帝憐惜地給林默遞帕子：“怎麽哭了？”

林默一言不發，只面無表情地落淚。

皇帝有些慌了。

林默這才哽咽卻冷靜地開口：“嫻妃要殺兒臣，父皇不僅不替兒臣做主，還袒護兇手。”

“兒臣覺得自己哪怕死了也無足輕重。”

皇帝一頓。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嫻妃。

嫻妃在緒玉跑出去後便主動來“告罪”。

她說自己見到緒玉落水，心急如焚，情急之下派了個剛到宮中不久的小太監去請太醫，結果小太監迷路了，她哭成了個淚人也不見太醫來，便要自己去找。

這時候緒玉醒來了。

嫻妃說，緒玉瞧見身旁沒有太醫，便咬定嫻妃要害死自己。

後來嫻妃又去請了太醫，太醫邊說是緒玉染了寒氣，一時頭腦不清醒了。

皇帝責怪嫻妃大意，說緒玉從小身子骨便不好，怎麽能讓她生病。

但嫻妃對緒玉的關愛用心是他看在眼裏的，便象征性地罰了半年的例錢。

然緒玉回來後說了這麽些話，可不像是“頭腦不清醒”的樣子。

嫻妃自打撫養緒玉，可謂母憑女貴，要什麽有什麽。

但她心裏有鬼，只是一成不變地浮誇表演，在皇帝面前極力展示著對緒玉好。

往日緒玉都是配合的，可現在……

嫻妃的笑容有些僵硬。

“緒玉乖，嫻妃怎麽會害你呢？”

生殺予奪一手遮天的皇帝在自家小女兒面前，聲音放得極其溫和。

嫻妃眼前一亮，皇帝這是信任她了？

一旁的秦問眉頭緊鎖，他一直跟在林慕蔚身邊，自然知道林慕蔚對這個妹妹有多喜愛。

剛才兄妹倆聊天時秦問不在一旁，也不知曉這件事。

可皇帝對緒玉公主的寵愛更是人盡皆知的。

皇帝親眼看著林默哭，親耳聽到林默的說法，卻回應了這麽一句話……

就在兩人都以為皇帝要就此掀過這一篇時，皇帝再次開口：

“不過你要是怕，那就搬出去吧。”

“皇宮如此大，你想住哪裏都可以。”皇帝笑瞇瞇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別說皇宮了，這偌大山河，只要緒玉想去，哪裏都去得。

嫻妃面容失色，扶住一旁的桌子，手腳發軟。

皇帝……這是信了。

林默心中滿意地點點頭，擦去了臉上的淚：“反正兒臣不敢跟她住一起了，父皇，要不這樣吧。”

林默擡起頭：“我住臨華宮旁邊。”

臨華宮是林慕蔚的宮殿，而那一片的宮殿都又小又破，荒涼得可憐。

作者有話說：

林默：嫻妃好壞！緒玉好怕！皇兄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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