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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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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跳個鬼啊。

這不是倫敦奧運吳妹紙的十米跳臺啊,這是數百米還是千米的懸崖啊餵!

我身體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就撞到了肉墻再沒退路。白腐乳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我身後,他的兩手擡起我的胳膊,讓我的雙臂舒展開來,如同鳥兒等待飛翔。

不同,這動作熟悉得很,還在哪裏見過……

這不是傑克和肉絲站在船頭的經典動作嘛,you jump, I jump。

但是泰坦尼克號才幾米啊,海水裏頭全是鹽,浮力還更大有木有。

我扭頭朝白腐乳喊,“You jump, I don’t jump!”

我慢慢爬到懸崖底下還不行嗎。

白腐乳搖搖頭,探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你先跳,我後跳。”

我不是肉絲,他也不是傑克。我的臉上沒有陶醉的微笑,只有眼皮直跳,他的手沒有如傑克般紳士深情地環上我的腰。

背上一重,這家夥把我推了下去。

“啊————”

我的驚嘆調在裂谷山林間回蕩,會快淹沒在瀑布轟鳴的巨響的,不影響這山景水幕一絲一毫的壯美與跌宕。

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周邊景物模糊成一片,響應地球引力的熱切召喚,我大頭朝下直沖水面紮了下去。

水霧在四周越來越濕潤,水面越來越近,索性,我閉上眼,向前翻騰一周半抱膝入水。

就算是死一死,也要死得漂亮。

噗通,意料之中,物體落水的聲響。

可在意料之外的,液體的沖擊、窒息與渾身是水的感覺,一點兒也沒有。

腫麽可能?!我唰地睜開眼。

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水,我置身其間,向更深的水下沈去。與剛才向下的高速不同,此刻在水中的下沈輕緩,柔和。

作為一款的手機,我的重量的確不重,化成人形時,體重也應該不那麽誇張,可是,這裏又不是死海,在山中的淡水池裏,也絕不可能達到這樣的下沈速度。

而更離譜的是,我渾身幹爽,置身水中,卻滴水不沾。

難道,在生與死的一瞬間,激發了我的潛力,於是,我無師自通了避水訣?!

哈,哈哈,雖然我也知道,自己很聰明,但是,這……是不是也太聰明了點兒。

正得意間,看到水中不遠光影晃動,轉眼,一個人就游到我眼前。

那微揚的唇角,深邃的眼眸,是白腐乳無疑。可是,又有哪裏不一樣了。

他的頭發比我們在陸地上時不知長了多少倍,在水中隨著他的移動與水流的方向悠然舞動,比飄柔海飛絲舒蕾沙宣露華濃伊卡璐施華蔻等等所有洗發水廣告的女星PS的頭發效果,都更翩然飄逸。

而更加不同的,是他的神情。放松而享受。

作為一個標準的吃貨,他本來就是一個享受派,作為一個悠哉的散仙,想來,他一直就是自由自在的。從來,我就沒在他臉上看到過什麽苦大仇深的表情。可是,我從來,也沒見過他如此享受而放松。好像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恨不能打開,接受水的洗禮與觸碰。

這家夥,真的很愛游泳呢。

我伸出手出,想扯一扯他的長發。NND,比我頭發還長還飄逸。

一下,我沒碰到,第二下,還沒碰到,第三下,我碰到了一層水壁。

那觸感如此熟悉,我立刻沿著四周探手觸摸,球形空間,無色透明的濕潤壁體。果然是這個東西,我經歷過的,這是……

“子桐水球。”白腐乳在水中對我說,“放心吧,死不了。”

對,他這種家夥是不會讓人死得痛快的。

白腐乳說完向更深處游去,姿態肆意,優美流暢,就好像,就好像是一條魚。天生就與水融為一體,親密無間。

光自頭頂的清澈水面透射而入,隨著水波流動和水層的加深,光影變幻,忽明忽暗。子桐水球逐著光影在水流中緩緩漂移,我向腳底更深處的水下望去,只見水波蕩漾,轉眼,白腐乳飄逸地游了回來。

他眼中波光流轉,向我伸出一只手,“諾亞,想試試嗎?”

我快速地搖了搖頭,“這已經是潛水,不是游泳了。”

白腐乳看起來心情超好,他揚手在水中托起籠罩著我的透明球體,向上輕輕一推,水球緩緩而上,四周越來越亮,透過頭頂薄薄一層水面,我已經可以看清周邊的景色。

白腐乳翩然游至,“現在呢?”

我繼續搖頭如撥浪鼓。開玩笑,這四周不還是水嘛。

“野浴有風險,下水需謹慎。”我認真地建議。

“身在游泳池,哪兒能不游泳。諾亞,你現在提要求,太晚了。”白腐乳燦然而笑,長發隨波而動。

在那閃耀的光芒中,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白腐乳唇角笑意更濃,拇指與食指交錯而過,下一秒,水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

冰涼。雖是夏日,密林山巔的水沒有半點暖意,冰冰涼。

這滿眼滿身深不見底的水比上次的橙汁海更讓我恐怖。至少那一次,只是一杯子。

現在,一整個航母的橙汁杯也裝不滿這個游泳池裏的水吧。

手腳並用,用力地撲騰,讓頭探出水面。同時,我的嘴也沒閑著。

“啊——白腐乳你這個混——”

我聲嘶力竭地表達自己的憤怒,轉移自己的恐怖。罵人的話還沒說完,就灌了滿滿一口水。手忙腳亂的咳嗽中,我又向水下沈去。

水花飛濺中,我看到一旁的白腐乳,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這個人,這時候笑得特別開懷。

我不甘心地踢腿拍水,奮力掙紮,腦袋居然有仰出了水面。

咳嗽著長吸一口氣,我又想罵他,“白腐乳,你——”

這一次,連一個字也沒罵出來,我又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沈了下去。

蹬腿劃水仰頭,浮起來。張口喝水咳嗽,沈下去,如此往覆了五六回,我再沒有力氣沒心思罵白腐乳了。最後的撲騰後,我沒躍出水面,而是面朝水面的方向,沈向了水下。

眼睛睜不開,只能瞇著。陽光照在頭頂的水面上,一片清澈透人的光亮,這璀璨的陽光,那麽近,又那樣遠。我伸出手去,觸不到溫暖的光,只握到一把透心涼的水花。

水波蕩漾,光中有影游弋而行,太累了,我連瞇著的眼睛都閉上了,再也不去看光影變幻。

窒息感鋪天蓋地而來,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墓志銘,恩,就八個字:珍愛生命遠離野浴。

“罵人是不對的,這下知道了吧。”耳畔,有聲音輕輕響起,我現在的確一句也罵不出來,我直接暈過去了。

********

“咳——咳——咳咳——”瀑布邊的巖石上,我用力地咳著,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吐涼水。恨不能把水都吐到白腐乳身上。

另一邊,白腐□枕著臂,閑適地躺在巨石上,眼神晶晶亮地看著瀑布從高處山巔呼嘯而落。

似乎感受到了我充滿怨念的目光,白腐乳收回凝望的目光,側頭看我,笑瞇瞇道:“怎麽樣,游泳好玩吧?”

“咳——好玩個鬼!”

“喲,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體味到游水的真諦啊。”白腐乳說完,自巖石上站起,縱身一躍,跳入水中。水面浪花朵朵,清澈潭水下初時他的身影清晰可見,可轉眼間,就消失於深遠水中。

“真諦,哪天我讓你體味體味電流的真諦。”我朝著他消失的方向,又吐了一口涼水。

反反覆覆後,我終於慢慢平穩下來,化作機型,仰躺在石塊上,貪婪地吸收著太陽光。溫暖的日光,漸漸舒緩了周身的寒冷。舒服,說不出的舒服,漸漸地,我連眼皮子都睜不開了。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陽光消散,明月高懸,已經是晚上了。我居然整整睡了一下午,而且睡得又甘甜又暢快。拋開落水的不適,這感覺和每年與於呆子游水石峰時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

真奇怪。

我向瀑布望去,太陽公公落山了,林間山風止歇了,只有瀑布水還是很執著地嘩嘩淌著。水面之上,波光閃閃,泛著銀色的光。嘩啦——不遠處水花湧起,打破了圓月的倒影,如緞的黑發甩出水面,在空中劃過炫目的弧線後,又落入水中。

白腐乳浮出水面,朝我游來。月光中,只見他的眼中似乎也盛滿了水,清潤非常,渾身的光華與氣質,與往昔截然不同。

他與水那樣和諧,好像,他就是水的一部分,而水,是他的全部。

之前大廈頂樓電梯關閉前我問他的問題答案,呼之欲出。

“魚。”我脫口而出,“白腐乳,你是一條魚。”

他已游至我身前的水岸,微微頷首,“恭喜你,終於猜對了。”

“但是,你到底是什麽魚?”我好奇道。

在中國湖基地時,我是看到過營養液裏白昊造他自己的模樣幻化出的原形的,可是金燦燦的一坨,根本看不出是什麽東西。白方紅方是兄弟兩,他們應該都是水族,那樣的一坨魚,是什麽魚?

白腐乳不見邊際的長發在水中隨波飄蕩,他沒有回答我,手臂向後舒展,一邊向水中游去,一邊悠悠道:“還記得我在垃圾桶中遇到你那次嗎?有人問我在哪裏健身……”

對,是有那麽一回事兒,他當時怎麽說的。他說,他鍛煉過的地方,叫ZI TONG。可是中國同音字真是多的要命,我怎麽知道是紫銅砂鍋?是司馬相如寫梓桐賦那嘎達?還是什麽其他奇山異水的所在?

“又東南二百裏,曰子桐之山。子桐之水出焉,而西流註於餘如之澤……”白腐乳的聲音在水面上悠然回響。

東南二百裏、子桐之山、子桐之水……

深山老林裏聯通網絡有點兒費力,我立刻就放棄了這個方法,轉而高速檢索著腦海裏以前寫會長命題論文時存的資料。

很快,關鍵字重合。

山海經,東次四經。

我接著他剛才所言,順著頭腦中記憶念道:“其中多魚骨(左魚右骨,音HUA)魚……”

魚骨魚,那就是白腐乳的原形。原來,姓白的,並不都是狐貍。

月光映照在白腐乳臉上,薄薄的一層清輝,卻又讓人覺得光芒萬丈。他在水面中心處朝我揚唇一笑,一個俯身,潛入水中。

下一瞬,水面如同被利刃披荊斬棘,從中心如水壁般分割開來,萬千水花之中,有巨物自水中躍出,飛向天空。

我化作人形,蹭地從石壁上站了起來,目不轉睛,仰頭眺望。

只見半空之中,白腐乳的原形遍體銀光,晶瑩明亮,卻毫不刺目。在這一瞬間散落山澗的滿月之輝,與之相比,只得暗淡下來淪為背景畫布。

他的雙翼只略一揮動,便朔風而上,直至山巔。

“其狀如魚而鳥翼,出入有光……”我呆呆看著,情不自禁地念道。

那魚鳥在空中遙望月亮,引頸而鳴,難以形容的叫聲,使瀑布水音變為背景音樂。怎麽形容這個我從未聞過的聲音呢,我撓撓頭,仍然用了山海經的原文。

“其音如鴛鴦……”

只是,白腐乳,雖然你長著翅膀,可歸根結底,你還是魚嘛,做擡脖子那麽高難度的動作做什麽喲?累不累啊?

神仙的行動路線是很難預料的,轉瞬間,白腐乳已經唱完了鴛鴦調兒,一個俯身急沖下來。

嗯?這個方向是,我站的方向……

我不是雙子塔啊,不要這麽搞恐怖襲擊吧。風聲入耳,銀色的光芒越來越近,周邊除了我站立的石塊全是水,我索性站得筆直,閉上了眼。

半天,疾風止歇,預想中猛烈撞擊沒有傳來,我慢慢將眼睛瞇開一條線,只見白腐乳已化作人形,踩在距離我幾米遠的水面上,一手扶臂,一手撐著下巴,心情大好地看著我。

摔,這家夥就是喜歡從別人的痛苦裏找樂子。

“怎麽,這就怕了?”白腐乳挑釁道。

“見則天下大旱。”我說出了東山經的最後一句,“山海經說,一旦有人看到了您的原形,便預示著有嚴重的旱災出現。”

我長長嘆一口氣,“唉,看來您自古以來,名聲不太好啊。我的確是怕,可我怕的是天下大旱,怨聲四起,民不聊生。”

看看我這是什麽情懷,心懷天下啊。我挑眉看他,哼哼,小樣兒,被古籍記載成這個樣子,節操什麽的,碎了幾千年,連渣渣都不剩了吧。

“都怪當康那只豬。”白腐乳的聲音幾乎從牙縫間傳來,“沒事兒就喜歡給自己戴高帽子,如此不算,還一定要搞對比,說偉大都是襯托出來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回憶似乎很沈重,往事似乎很不堪,“編造出什麽魚骨魚一出天下大旱,她一現天下就會大豐收的蠢話,偏偏就有蠢人相信。”

他說到蠢人的時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連忙擺手,“嚴格說來,我不是人,我是個手機。”

堅決與蠢人什麽的,劃清界限,恩。

“哼。”白腐乳鼻間鄙夷了一聲,又道,“世人就愛道聽途書,很多是非黑白就變了模樣。我給你舉個例子,知不知道道武大郎與潘金蓮。”

我點頭,這個自然知道,家喻戶曉啊。

“歷史上真實的武公諱植字田嶺,童時謂大郎,是殷武丁後裔,正經的王族子孫。他少時聰敏,崇文尚武,少年得志中了進士,在山東陽谷做了知縣。其人興利除弊,清廉公明。而水滸傳和□中狠毒□的潘金蓮,也並不是潘裁縫的女兒,而是貝州潘知州的千金小姐,一位大家閨秀,名門淑媛。她知書達理,和武植恩恩愛愛,白頭到老,先後生下4個兒子。”

“那,那誰把故事搞成了這樣?”我奇道。

“武植的一位同窗好友。”白腐乳的牙又磨起來。

嗯,估計這家夥感同身受。那名為當康的豬故鄉在欽山,離子桐也就200多裏,想來,他們兩個沒準也是自小的就認識的“好盆友。”

有時候,好盆友比敵人還可怕。

“悠悠歲月,歷歷滄桑,所謂歷史,也變成了眾口鑠金的故事,如此而已。”白腐乳輕輕揚頭,身後,長發在水面上蕩起陣陣漣漪。

“唯有見證了歷史的人,才知道歷史背後的故事。諾亞,你願意修煉大道,得道升仙嗎?”白腐乳的聲音在夜色中回響。

“這是一條路,卻不是唯一的路。”我的眼前,閃過張倫的臉,“我曾遇到一位百歲的裝嫩青年,得了神仙點化,不入仙道,凡塵修煉,也慣看了歷史的風花雪月浪花朵朵。”

白腐乳略點下頭,“恩,的確是有這樣一類人。不過,這方法不適用於一個妖怪。”

“妖怪怎麽了,其實你的原形口碑比我差遠了,不過你運氣好唄,生下來就被劃到仙的行列,我就被列到了妖的屬性,其實有什麽了不起,妖怪神仙,寧有種乎?”

“真是慷慨激昂。”白腐乳輕輕拍了拍掌。

我還沒激昂陳詞完呢,“天庭的神仙還不能隨便談戀愛,規矩比牛毛還多,有什麽自由,切。”

“說到隨便談戀愛,妖怪和人,也是沒結果的。”白腐乳悠悠道。

擦,最討厭這種一下抓到要害,一語中的的人。

“所以……按照你剛才所言,是不是這個意思,”白腐乳拉長了尾音,緩緩道,“白昊給你的申請書,你並不需要。信息部的職位,對你也沒有那麽大的吸引力。”

嗯?這個嘛,按照我剛才吼的內容,好像是那樣。

但是,可是……

“這樣關鍵的一步,當然是要仔細考慮的嘛。”

輕輕的笑聲響起,與瀑布的嘩嘩落水聲混合成奇異的交響,我奇怪地望向白腐乳,不曉得什麽讓他那麽開懷。

“其實,我並不是來給白昊當說客的。”白腐乳踏著水,如履平地般,一步步朝我走來,“你把天庭貶得一文不值,我聽著實在歡快。”

媽媽呀,這是玩哪一出啊,這是神仙們的窩裏反嗎?還是不在編的散仙對在編拿著高福利的天庭神仙的逆反失衡心理啊?

“對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白腐乳的臉在我眼前放大開來,“散仙和妖怪談戀愛,從來沒有人管的。”

作者有話要說:1. 句子:諾小亞,你為啥不做個5255B的跳水動作呢,反正,你跳下去的高度那麽高,夠翻個八九十圈了。

諾亞:因為,我不是跳水啊餵!我是被壞銀推下去的!

2. 句子:還好意思紅果果地說什麽自己很聰明,你自戀的是不是太不含蓄了?

諾亞:你見過含蓄的電子產品嗎?

3. 武公與潘金蓮真冤,比竇娥還冤。據說,真實的武大郎很高,至少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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