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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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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就是囚犯桌子的身份。

那貨很顯然,不是人,這點最好排除。

接下來,他究竟是老妖精,還是小神仙呢?我得琢磨琢磨,縮小搜索範圍,事半功倍。

目光無意中瞥過於庸澤的書架,有一層,放的是些專業課外的閑散書籍,其中便有一套上下兩冊的《莊子諵譁》,記得曾有一次他翻看此書時,我曾伴讀在側。

我記憶力很好,過目不忘,這綠皮小書六十一頁“逍遙游”中,有這樣一段描述: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風龍,而游乎四海之外。】

看看,這便是內容博大精深的《莊子》一書中對神仙的描述啊,“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短短十字,不就是那桌子的素描嗎?

雖然原文中寫的是“神人”,可是,不論神人還是神桌,總歸是神仙吧。

想到桌子飄逸的長發,比冰淇淋還白的肌膚,耐看的身材,我立刻在心中為他投上“歸屬神仙”一票。

再想想那貨口中所說上神所設的“無影之壁”,影視和小說作品中,哪個神仙用這玩意關妖怪。

西游記告訴我們,有背景的妖怪都被神仙領回家了,沒背景的搗蛋妖怪都被繩之以法亂棍打死了,誰還會費功夫在塵世搞個監獄把妖怪關起來。

太不節約了。

只有起內訌的時候,才能這麽不計成本。

再次,我為桌子同志投上“歸屬神仙”二票。

好了,三局兩勝,鑒定完畢。

我立刻開始在網上圖書館查閱講解神仙歷史、外貌、出處的書籍。

關鍵詞“神仙的檔案”一輸,嘩啦啦,一堆書籍撲面而來,《山海經》、《列仙傳》、《列仙全傳》、《神仙傳》、《博物志》、《中國的神仙》等等等等。

我嗖嗖,嗖嗖地用電磁波的速度看了起來,很快我就轉向了,繼而迷惑,最後徹底迷失了。

典藏繪圖本中奇珍怪獸,的確讓我大開眼界,可是各式繪圖中的神仙們,卻跟桌子沒有太多共同之處,根本就是和我想象中的神仙以及文字描寫的神仙,是全然不同的存在。

沒有照相機,就是不寫實啊……

這些畫,都是神仙的仇人畫的吧……

(句子:笨蛋手機不懂藝術,有照相機,也不寫實啊。照相機身後,PS森森地看著你!)

比繪圖更坑爹的是文字內容,不同書籍中不斷變幻,繞得臥暈頭轉向。

這就如同有一塊表的時候,你確定地知道時間;

有兩塊表的時候,你就再不知道確定的時間了。

以方士焦先為例,史載此人為漢末隱士,字孝然,河東人。孑然無親,見漢室衰,遂不語。露首赤足,結草為裳,見婦人即避去。

在《三國志.管寧傳》中,裴註三國志,卷十一,魏書十一稱他生於漢末,戰亂之際,於黃河岸邊結廬而居,有意避世,太守訪而不見,年八十九病死。

而皇甫謐《高士傳》中則說,焦先於黃河岸邊結廬而居,遭遇野火燒廬,從此露天而臥。這位大哥什麽都能做,什麽都能忍,超越了物質與欲念的限制!

犯寒暑不以傷其性,居曠野不以恐其形,遭驚急不以迫其慮,離榮愛不以累其心,損視聽不以汙其耳目,舍足於不損之地,居身於獨立之處,足足活了一百年。

張華的《博物志》更進一步,河東焦生,裸而不衣,處火不焦,入水不凍。

至葛洪《神仙傳》中,焦先一出場便是“年一百七十歲”,而且“忽老忽少”,於黃河岸邊結庵獨居。野火燒庵,他於火中正襟危坐,毫發無損;大雪倒庵,他在雪中呼呼酣睡,面容紅潤如常。又過了二百年,成仙而去。

小小焦先只是冰山一角,其餘大仙也不勝枚舉。

我憤憤關閉網上圖書館的鏈接,特麽的,什麽知識的海洋?!

知識都是自相矛盾的,沒給我點亮一盞燈塔,倒在岸邊四處點起狼煙,我早晚得溺斃在神仙妖怪族譜的海洋裏。

…………

於庸澤回來的時候,已是晚上,寢室門哢噠推開的一瞬,走廊裏橘色的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光影之間,蘭芝玉樹,我被神仙的介紹搞得癲狂的電流,在見到他的一刻,平緩下來。

他一直便有那樣的魔力,待在他身旁,讓人平和,哪怕世間滾滾紅塵天翻地覆,在他身側卻安寧祥和,如歸故裏。

於庸澤推門而入,打開了燈,一瞬間,小小寢室內亮了起來。他直奔我而來,連小黑大黑都沒有放下,就直接挎背著電腦包,將我放在掌中仔細看起來。

我的臉上,映出他墨色的眼,專註的神色,後背上,能感觸到他掌心溫暖的體溫。那一切讓我覺得,自己已不再是一款早已退出市場的老舊手機,而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瑰寶。

拔下充電器連線,於庸澤將我輕輕放在一旁,方才放下背包脫下外衣,換了在寢室穿的棉布運動褲。喝了杯水,取出小黑,打開電腦,他瀏覽一遍投稿的那個王霸雜志,掃一遍新聞網站後,繼續敲打畢業論文。

我呆呆看了他側顏好一會兒,怎麽看怎麽完美。

於庸澤穿起實驗服的時候,是雅致的學院派;穿起運動裝的時候,是休閑的運動男;穿起居家服的時候,是溫馨的小夥子。

這樣完美的三百六十面好男兒,怎麽能沒有腐乳白方受歡迎呢?這實在沒有道理。

美色可餐,我享受了一會兒精神食糧,繼續為桌子的記憶而奮鬥。

在之前的慘痛學習基礎上,我不得不撕毀了“桌子是神仙”那兩票,轉而想在妖精的譜系裏尋找他。

相比神仙,度娘和谷哥一致認為:妖精們的身世要簡單一些,檢索所得結果僅為“中國的神仙”一半的數量。

小小雀躍後,我逐一快速掃了起來,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

大部分妖精家世清白,沒爹沒媽,小部分妖精跟神仙們糾纏不清,一會兒是妖怪,一會兒是神仙;一會兒是神仙,一會兒是妖怪。

比如大名鼎鼎的我的偶像齊天大聖,在花果山的時候天上的人叫他潑猴,,上了天宮做了弼馬溫就搖身變為神仙,後來甩手不幹又變成妖猴,再後來取了西經就成了鬥戰勝佛。

勒個去,累死我了。

像所有郁悶地查找資料做筆記寫論文的學生一樣,我甩手不幹了。

這一晚於庸澤入睡以後,我沒再不停地練習學習,深情地呼喚同道之物,而是悠然然聽起廣播:

00:00-02:00 千裏共良宵,

02:00-04:00 昨日新聞重現,

04:00-04:30 養生大講堂,

04:30-05:00 中國農業廣播學校,

05:00,恩,這個時間開始,就可以聽窗外的鳥兒叫了。

真健康,朝夕相伴,聲聲不息,從此以後,我要r的粉。

…………

隔日於庸澤照例帶我去實驗室,不過這一天他沒有奮力敲字,不一會兒,他隔間裏的桌子上,已經變成了小型檢修站。

連接上直流穩壓電源,他一組組排查發射漏電、待機漏電與關機漏電的種種可能,固定了電池觸片後,又順次查看B+電路上的元件,相關電阻,模擬負載了VR1、VR2、VR3、VR1B、VR2B等五組邏輯部分單元電路的工作電源,對我進行一個詳盡大體檢。

兩次超過四個小時的充電,他竟如此重視,仔細檢修,難怪我可以十年工作如一日。一感動,我的電流值嗖的波動到500mA。

(句子插入:手機的關機電流一般在0-1mA之內,待機時電流應為5~30mA,最大不應超過50mA,待機時在與網絡同步的過程中電流有時會一定幅度的擺動,通話電流一般在400mA之內。)

還好那一刻於庸澤扭過了頭,走廊裏張倫正大聲喊他,“於師兄,去會議室開會,王導說臨時開個組會,帶著上次討論的資料,再幫我帶塊糖,估計得到中午了。”

於庸澤將我放好,拿起會議記錄本,揣了兩塊水果糖,叫上自習室中查資料的錢銳,鎖上門走了出去。

哦也,王導居然和我心有靈犀了。

正愁屋子裏有人不方便我竄到桌子那裏去,這會兒他居然無意中幫我清了場。

聽聽走廊中動靜,看看鎖好的金屬門,我平心靜氣凝結電量,五分鐘後,化作人形。

喲,速度比上次快多了。

快速穿上於庸澤搭在椅背上的背心和實驗大褂,我取出儲物間鑰匙,幾步跑到裏間門前,擰開門鎖。

打開木門,一股強大氣力迎面而來,與我上次的感受,全然不同。

我緩緩伸出手指,越是靠近門框,那無形之力越是強勁,指端生生就有些疼。

自我學會變身之咒後,看來是再進不了這無影之壁了。我不想像桌子上次那樣重重飛出去,於庸澤剛剛給我檢修完,我傷不起。

於是,珍愛生命,遠離冒險,我後退了一步。

“桌子,桌子。”我沖門裏面呼喚。

“嗯。”懶洋洋一聲回應後,桌子長身玉立,標志性的長長黑發,在門框那一端飄揚。

怎麽一個桌子就能這麽快地變成人形,還立馬變出衣服呢?

我的科技成分比他高啊?

“你也進不來了?”桌子看了我一眼,笑道,“學得還不錯。”

“那是,我什麽資質,我是人類智慧的結晶,不過你教得不徹底啊,你頭發比飄柔還自信,我怎麽這個發色?還有……”我頓了一下,“你的衣裳怎麽變出來的?”

“你本就是銀色啊,第一次變形後肉身的形貌,便是你的本原了。”

我諂媚地笑,“實在不方便,你還有啥子寶貝口訣沒?”

賣家寶貝太讚,實在是想追加訂貨。

桌子搖搖手指,一副叫獸姿態,“你可以慢慢悟。”

這怎麽可以,一點兒效率也沒有,我們電子產品都不這麽玩的,我們升級,擴容,覆制,我們拿來主義,精華吸收,糟粕淘汰。

就是不慢慢悟!

“孫大聖也不是悟出來的啊,七十二變也是師傅教的啊。”我不服。

“行者在此之前猜出了等待的時間,那亦是一種悟性與緣分?”桌子微微而笑,神色和藹,卻不給我退路。

“如此算來,我化作人形與你兩兩相望,又何嘗不是一種悟性與緣分?”

我真誠懇誠熱誠地覺得這是一種緣分。

他看我的神色間又朦朧起來,即像是認真看著我,又似乎不是。

我覺得他一定是個近視眼!

“……好吧。”他垂下眼眸道。

低低淺淺,他念出兩句口訣,我瞬時記在心間。

口訣到手,突然想起什麽,我忿忿地問,“為什麽我變成人時,是個妞兒”

以我的作風、我的氣場、我的情懷,我明明有個爺們兒的內在。

“有什麽不好?”桌子挑眉。

“……需要多穿一件小衣裳。”

“其實你穿或者不穿,”桌子眼神掃過我胸前,“都是一樣的。”

我抓起靠近門邊的一個板凳朝他扔了過去。這無影之壁的好處就是,我雖然進不去,尋常之物還是可以進去的。

板凳砸桌子,多和諧。

桌子長發晃過,已將椅子牢牢單手接住,手腕一揚,又輕輕拋了回來。

“放在原位吧,別讓人瞧出端倪。”

我看下時間,必須抓緊。既然砸不中,又不能進去撕他的臉,撓他的鼻子,踹他的腿,那我還是不做無用功了。

輕輕嗓子,我上下打量他,“桌子,我最近查閱了神仙和妖怪的簡介,沒有一個像你這樣,也沒有記載什麽神怪被關在無影之壁裏。”

“你從什麽天書裏查閱的?”桌子拂開一縷長發。

“啊?”圖書館裏哪兒來天書啊,“度娘、谷歌和國立圖書館提供給我的資料。”

“人類的書吧?”桌子輕笑起來。

他已不必再說,在那笑容中,我已全然明了,人類的書籍,大抵知其一,無其二,就好像沒有一本教科書,會提到手機會想會動會變形一樣。

(句子:教科書沒有,TF3有啊。

諾亞:滾,不要總跑出來搶戲!)

神怪們的事情,只有神怪自己才知道。

眼前晃過那一黑一白,一高一矮的身影,我嘿嘿嘿笑了起來。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緩緩合上門,我沖桌子豪邁擺手,“等我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1. 藐姑射,聽說這個山在山西,這個我倒是沒想到。一直以為它會在西邊的西邊的西邊。2. 神和仙,細論起來是不同的。諾亞:句子,你真麻煩……句子:……3. 很久以前買過一本書,03版岳麓書社的《中國的神仙》,以明.王世貞的《列仙全傳》為底本,書的紙張不錯,插圖很多,每個神仙一張圖喲。此章中焦先的幾個對比,引自此書序,第四頁,根據幾本書的內容,做了些補充。關於焦先,根據所查資料,亦可說是阮籍的大人先生的一個翻版,代表著魏晉時期士人所共同追求的精神境界。“瘋狂的多重面孔——試論漢魏時期的瘋狂”感興趣的童鞋自己度娘。諾亞:才不信你是為了當考據派才買的那本書句子:……好吧……我是為了插圖……主句:才不信你只為了插圖。句子猥瑣地笑:……好吧……除了插圖,其實是為了看看雙語翻譯裏到底把神仙們都翻成了什麽名字,哦呵呵呵呵。但是,特麽地,真坑人啊,所有神仙的名字都是——漢語拼音!!!翻譯組,你們還可以更懶一點兒不?!搞得一點兒美感也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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