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氣氛有些緊繃。

齊清越緊盯著半夏, 似乎想要從她這裏得到一個答案。

半夏眼中光芒閃爍，目光有些躲避，在沈默了大概半分鐘之後, 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一口氣像是將心裏的一切覆雜情緒全部給吐出去了。

她擡眼看向齊清越，目光清亮澄凈。

“那二哥你想聽我怎麽回答？”她問, 一字一頓，“你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一個什麽樣的答案呢？”

齊清越一楞。

他想要一個什麽樣答案呢？一時間, 他竟是無言。

他發現,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答案, 只是半夏提起他結婚生子之時的輕松語氣，讓他心裏無端的有些煩躁焦灼。

半夏看著他，無奈一笑, 道：“不管我的回答是什麽，可是二哥你遲早會結婚生子的, 現在沒有，但是遲早也會有這麽一天的。”

“我的答案, 並不重要，不是嗎？”

她早就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並且坦然的接受了這個未來會發生的現實，斷絕了自己的一切奢念, 只是……

她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畢竟她早就讓自己沒有懷有期待, 所以不管將來如何, 都會心如止水, 可是真正說起這件事的時候, 她才發現，自己的心情其實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平靜。

那一瞬間，齊清越在她眼中仿佛看見了一絲難過，這導致他胸腔中的那顆心臟控制不住的狠狠跳動了一下，而後揪緊，心臟的位置泛起了絲絲縷縷的綿密疼痛。

半夏深深吸了口氣，將胸口翻湧的情緒翻下去，眨眼間，她又是那個冷靜自若，倔強如野生蔓草的喬半夏。

“……二哥，時間不早了，我們快回去吧。”她道。

齊清越看著她不欲多說的表情，突然問：“半夏，你是不是在躲我？”

在餐廳遇見之後，她似乎就有意識的躲避著他？

半夏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她突然笑了下，目光不閃不避的迎上齊清越的視線，道：“這話應該是我問二哥才是……二哥，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在躲我？”

他們同住一個屋檐底下，就算齊清越再怎麽忙，也不應該一面都碰不到，所以很明顯，齊清越在有意識的躲著她。

這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人變成齊清越了，他頓了頓，道：“我最近只是有些忙……”

半夏神色如常，“是嗎？那二哥你要註意休息啊。”

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又都挪開了視線。

一路無話，兩人順利的回到家。

在這一路上，半夏的心情早就已經平靜了下來，在跟齊清越道了晚安之後，便直接回了臥室。

齊清越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想到之前半夏所問的那個問題，忍不住喃喃：“我想要得到，一個什麽樣的答案呢？”

半夏回到房間，她將包放在桌上，自己坐在椅子上，仰著頭看著天花板，緩慢的吐出口氣來。

伸手將姜瑾給她的那個錄音筆拿出來，她再次打開，裏邊的聲音從她之前所聽到的那部分開始，繼續往下，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闖進她的耳朵，他們的聲音如今早就變得陌生，但是如今聽到，卻又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種懷戀來。

“滴滴滴——”

手機突然響了一下，半夏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是姜瑾發過來的。

他詢問她，要不要參加這次的同學聚會。

半夏的手摩挲了一下手機屏幕，想到剛剛所聽到的那一個個聲音，終於還是敲下了一個字：“好。”

***

考慮到如今大家大部分都已經工作，平時也抽不出時間來聚會，因而最後同學聚會定在了國慶節的時候。

半夏又被拉回了那個群，這回群裏的人們可沒有之前那麽安靜，對她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半夏看著那一個個的名字，腦海逐漸浮現出一個個模糊的人影來——高中畢業這麽多年，其實很多同學的面容都已經記得不太清了。

國慶那天，半夏早早起來了，在簡單的梳妝打扮之後，便讓家裏司機將自己送到了目的地。

考慮到姜瑾身份特殊，因此他們聚會的地點在一家私密性很強的私人飯館，這家飯館在b市很有名，一般人可訂不到位置，而且吃一頓飯的價格十分可觀，普通工薪層是完全不敢進這地方的，倒不是進不來，而是吃不起。

這一頓飯吃下來，怕是要吃下他們中好多人小半年的工資了。

姜瑾和半夏是並肩一起進來的，兩人個高腿長，又是俊男靚女，一進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

“半夏？！”

“姜瑾？！”

正在說話的老同學們瞬間就湧了過來，一個個的都十分興奮的樣子，紛紛和他們說話。

不說半夏，就說如今是大明星的姜瑾，他們高中同學裏邊竟然還出了個大明星啊，大家可有討論欲望了。

兩人被簇擁著在椅子上坐下，有女同學看著被圍著的姜瑾，忍不住感嘆道：“每一個胖子都是潛力股，古話誠不欺我！”

誰能想到，高中時候的那個小胖子，瘦下來竟然會這麽帥呢？還成為了很出名的大明星。

半夏身邊有個女孩坐下，一坐下那女孩就迫不及待的問：“半夏，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曹婷婷啊！”

半夏的視線在對方明顯成熟許多的臉上掃過，點了點頭，表情認真的道：“我記得……你當時坐我的後面。”

“對！”曹婷婷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變得興奮和激動，“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我？！你知道嗎，當初要不是你，我現在保不準還在哪個螺絲工廠擰螺絲了！”

曹婷婷高中的時候並不是個成績好的學生，但是卻也不是壞學生，她就是最普通的那種隨大流的學生，成績吊車尾，對未來毫無規劃，得過且過。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會平平無奇的過完高中三年，因為考不上大學，然後草草的進入社會。

但是，誰讓她遇到了半夏呢？

“……你當時跟我說，就算是再粗糲普通的石頭，只要耐得下心去打磨，也能變成一顆漂亮剔透的寶石！”曹婷婷將脖子上的項鏈扯下來，遞給半夏看，“你看，這就是你送我的那顆石頭！”

這顆石頭是當初他們高中團建去海邊的時候半夏撿的，當時心情抑郁的曹婷婷在她身邊，看她撿了那麽一顆粗糙的石頭，忍不住嘲諷了幾句。

無外乎，石頭就是石頭，永遠不會變成漂亮的寶石之類的話。那時候的她，父母、老師對她極為失望，她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極為抑郁的狀態。

那時候，半夏就對她說了上邊的那番話。

然後在一周後，她就將打磨好的石頭放到了曹婷婷的面前，這顆石頭，就是那顆粗糙的石頭打磨拋光之後的樣子，上邊是淺淺的紅色，下邊卻是一汪透亮的水色，看上去極為的特別。

因為這顆石頭，曹婷婷莫名的受到了來自半夏的激勵，之後的學習奮力直追，終於在高考的時候，考到了一個高分，進入了一個一流學府。

一直以來，她打從心眼裏的對半夏感激。

“是你告訴我，像我這樣的普通石頭，只要努力，也能變成漂亮的石頭！”

半夏看著她，腦海裏浮現出一道陰郁的身影來，再看如今的曹婷婷，大方自信，簡直和高中的模樣大相徑庭，哪裏有那時候的半分怯懦？

“你現在變了很多。”半夏開口，微笑，“現在的你，很漂亮。”

聽她這麽說，曹婷婷的表情立刻變得更加激動，看著半夏的眼睛簡直在閃閃發光。

“還有我，我當初也多虧了半夏你教我學習，我才能考上大學的！”旁邊又有女孩湊過來插話，興致勃勃的說起高中的事情。

其實他們班上不少同學都從半夏哪裏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一點激勵，那時候的半夏剛轉學過來，因為跟不上教學進度，幾乎每分每秒都在認真學習。

她身上有種堅韌且極具感染性的勁，那股勁不知不覺的就感染了班上不少同學，許多同學在她的影響下，都忍不住也跟著學習了起來。

所以，很多同學都對她很感激。

而半夏也知道了，當時的大家其實並不是討厭她，他們只是單純的不知道該怎麽和她相處而已。

因為那時候的半夏看上去比現在還要更加冷淡，淺色的瞳仁剔透卻也讓人不敢直視，身上帶著某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質，讓人只敢在遠處觀望，卻不敢靠近她。

聽到這話，半夏楞了一下，有些困惑，“我那時候，是這樣的嗎？”

那時候的她，原來是這樣孤僻的嗎？

半夏回憶，卻已經有些想不起來自己那時候的樣子了。

那時候的她，因為父母去世不久，孑然一身來到b市，轉學又跟不上學習進度，種種方面，讓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註意身邊的同學，並且去交朋友。

那時候，其實不是班上的同學在排斥她，而是她自己，在無意識的排斥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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