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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1-39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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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清晨, 朝陽寧靜, 霞光緋紅。

淡淡霧霭中, 高大雄偉的帝京城門口一行車隊緩緩停下, 吸引了周遭不少視線。

“國公爺,咱們到了。”馬車旁邊一路隨行的侍衛輕聲開口,“府裏來接的人正等在城門口。”

車裏傳來中年男子沈穩威嚴的聲音,“進城吧。”

得了吩咐的侍衛對車夫打了個手勢, 原本安靜的車隊再度開始前進,城門官驗過這一行人的路引,神情欽慕的目送車隊入城。

旁邊有守衛心中好奇,不免出言詢問同伴,“這哪家的人啊?”

同伴擡了擡下巴,聲音擲地有聲,“成國公大人回京了。”

一提及“成國公”這三個字, 那守衛露出如出一轍的表情, 出聲感嘆,“難怪了。”

作為守衛西北門戶的定海神針,“成國公”這三個字無論是京城內外還是男女老幼都可謂是如雷貫耳, 提起這位國公大人,少不得要讚一聲好。

西北邊境那些充滿狼子野心的外族這些年之所以不敢像從前一樣橫行無忌,多有賴於這位出色將領的英明領導。

不過, 雖說難得見到這位大人物回京, 但這會兒不少人更感興趣的是京裏最近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八卦。

“不年不節的, 這位大人突然回京, 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國公大人回京,難道是因為長興侯府退親的事?”

“我覺著有幾分可能,畢竟,聽說國公大人十分看重薛小姐。”有人說著不知打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只可惜吧,好像有點兒晚。”

想起前幾日剛被賜婚永平侯和薛小姐,眾人神情微妙,“如果是為著這個,那確實是有點兒晚。”

“陛下親口賜婚,還是永平侯,嘖嘖,不好說啊……”

這裏眾人津津樂道於京裏的新八卦,那邊車隊早已漸漸遠去,等車隊走了一半,才有人像是突然間想起什麽似的拍了下腦袋,“哎,我剛才好像看到了惠親王府的馬車?你們註意沒啊?”

“我好像也看到了。”雖說夾雜在車隊之中並不顯眼,但確實有人註意到了車上的徽記。

“國公大人是和惠親王一道回京的?”說這話的人看著同伴,神色猶疑。

“大概,可能?”旁邊人看起來也不太確定的樣子,“如果真是一起的話,說不定是路上遇到了,不過也挺少見哈。”

“那倒還真是挺少見的。”

……

聊了會兒八卦的眾人見太陽逐漸升高,聚在城門口的人越來越多,歇了心思趕緊忙碌差事,畢竟,八卦再有趣,也不能當飯吃,他們最重要的事情還得是做好本職。

車隊朝著成國公府所在的方向而去,等路到中途,後面跟著的標有惠親王府徽記的馬車突然停下,低調奢華的馬車中傳來屬於少女的溫柔聲音,跟在馬車旁邊的侍衛聽完吩咐,追上前面成國公府的車隊。

“國公爺,雲安郡主身邊的人前來告辭。”侍衛向馬車中的主人傳話。

車窗上的簾幕被掀開,露出一張威嚴冷峻的面孔,成國公點了點頭,“找些人護送郡主回府。”

惠親王府的車隊臨出發前,因著自家郡主的吩咐,再一次出言感謝一路上國公府的護送之情,堅持留下了些謝禮,成國公看著手中對方送來的信件,眼神無奈,“倒是有些太客氣了。”

不過是路上幫了一把,一同回京,那小姑娘倒是重情,幾番感謝。

想起那位郡主明媚嬌俏的小女兒模樣,成國公轉著掌心中的玉核桃,看向長興侯府所在的方向。

同樣的年紀,寧寧倒不如那位郡主活潑,再想想小姑娘養成這性情的原因和現如今兩家的情形,他手上動作停了一下。

聖旨賜婚……他又晚了一步。

或許是想起了不太愉快的往事,成國公臉色更顯肅穆,閉眼靠在馬車上閉目休息,只等回府再說。

家裏這樁爛攤子,是時候好好料理一番了。

同成國公車隊分別的惠親王府一行人,本打算繞路東大街盡早去京裏的宅院安置,誰知道主子心血來.潮,突然有了其他吩咐。

“繞路長興侯府。”馬車中的少女冷聲吩咐。

得了郡主吩咐的侍衛同車夫雖然急著護送自家主人回府,但主人面前,他們沒有開口的餘地,這會兒自然聽命轉道。

於是,長興侯府門外就多出了一行緩緩駛過的車隊。

馬車裏,一襲粉色宮裝的少女本來歪頭倚在車廂上閉目養神,等聽到身邊丫頭到了長興侯府門外的提醒,睜開了一雙不見疲累的眼睛,掀開簾幕朝著窗外看去。

外面侯府門口正有些熱鬧,像是正送東西入府,裏裏外外能看到不少精致厚重的木箱,驚鴻一瞥間,少女似是看到了有些眼熟的人影。

“知道那是哪家的人嗎?”雲安郡主看了會兒,到底沒忍住出聲詢問。

旁邊服侍的丫頭同外面侍衛傳話,抓緊時間打聽完情況的人趕緊回來報信兒,“回郡主,聽說是永平侯府的人正給長興侯府送東西。”

“永平侯嗎?”少女喃喃念了一句,看著外面那副熱鬧場景,神色不太好看,眼神中有悵惘有惱怒還有不甘與埋怨。

見自家郡主神色有異,幾個隨侍的丫頭都不太敢出聲,這些日子郡主陰晴不定的脾氣已經讓大家敲響了警鐘,這會兒是不敢貿然出聲的。

馬車漸漸駛過長興侯府門口,就在那副熱鬧景象即將消失時,人頭攢動間雲安郡主突然看到了一個人影,身子立刻直了起來,聲音也有些緊繃,“薛蘄寧!”

雖說多年未見,但該記得的人她卻記得很清楚,即便不過是輕飄飄的一眼,她也能確定那是被賜婚的另一個關鍵人物。

直到車隊徹底駛過長興侯府門前,雲安郡主才放下了一直掀著簾幕的手,脊背不如剛才挺直,模樣也有些失神。

馬車裏沈默許久,等終於到達惠親王在京中的宅院時,下車為自家郡主安排一切的大丫頭才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句低聲自語。

“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春風送暖,這句話卻顯得有些涼。

***

看著面前擺了滿地的箱子,薛蘄寧面無表情。

第一次還有些意外,覺得不知所措受寵若驚,等這樣的場景接連.發生幾次之後,她就淡定了。

畢竟,老是一驚一乍的也挺累。

旁邊捧著茶杯力持端正的父親似是想說什麽,等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卻又臨時停了話茬,神情頗為郁悶。

也是,一樣的話重覆說上幾遍之後,說的人覺得無趣,聽的人大概也覺著膩。

薛侯爺挖空心思想了想,到底覺得面對這種場景,作為一家之主,寶貝閨女的親爹,他得說些什麽才合適,因此,他清了清嗓子,見吸引到眾人的註意力之後,這才沈穩一笑道,“寧寧,東西你看著收拾吧,至於那小子,還是很不錯的。”

作為同樣被未來女婿努力討好的岳父大人,薛侯爺雖說言語中是誇獎,但眼神裏卻寫著“別太快心軟”這幾個字。

薛蘄寧嘴角抽了抽,乖巧點頭,“爹放心,我明白。”

怎麽說呢,薛蘄寧覺得自己這會兒和父親同弟弟的心思是一樣的,有感於魏晅瑜的“熱情”,但又覺得難以承受,心有觸動的同時又覺得太早心軟失了顏面。

總之,父女三人一脈相承的保持了同一種態度。

尤其是知悉更多內.幕的薛蘄寧,想起那個不能上門卻天天都在努力刷強烈存在感的得寸進尺厚臉皮未婚夫,無聲嘆了口氣。

將永平侯府送來的東西收拾一番,該入庫的入庫,該拿出來送人的送人,該自己收起來的慎重收起來。

擺明了要送給岳父的精美鎧甲同兵法書籍被送進外院書房,適合弟弟用的筆墨紙硯連同小型弩.箭被送進他的院子,至於一個又一個點明了要給她的重要匣子,薛蘄寧帶著丫頭們抱回了自己院子。

衣裙首飾這些東西暫且不提,還有厚厚一疊信,以及單獨擺出來的幾個精致木匣,裏面大概同之前一樣,俱是重要東西。

每到這個時候,薛蘄寧房裏都不留人,全是自己親身上陣。

信雖然厚,但其實寫得東西並不多,也算不上重要,真要仔細來說的話,最重要的大概就是永平侯一直強調的“有名無實”。

接連幾天都被這四個字圍繞的薛蘄寧看罷信,動作利落的收起來,覺得自己胸口還是有些犯堵。

講真,其實她不算討厭魏晅瑜,但說實話,魏晅瑜這個得寸進尺的手段同驚人的厚臉皮,著實讓她接受不良。

想起程菡嘲笑她的那些話,薛蘄寧臉黑了黑,還是不是至交好友了,怎麽關鍵時刻,總是拖她後腿?

心裏有些郁悶,再開面前這些被程菡稱之為“驚喜”的匣子時,她不免有些懨懨。

隨手打開手邊的木匣,她打眼一看,是個繡得格外漂亮的荷包,配色精致,香氣宜人,看起來很是惹眼。

沒想到魏晅瑜送了她這個,薛蘄寧有些意外,忍不住拿起荷包仔細端詳。

確實是個很不錯的荷包,尤其是相比她蹩腳的針線而言。

不過東西雖好,她卻也不大在意,本打算放下繼續看其他的東西,手指卻似乎摸.到荷包裏有東西。

從裏面掏出來一小團團成球的白紙,她慢慢鋪平展開看了看。

上面蠅頭小楷十足考驗眼力,走到窗前對著陽光看了會兒,她才盡數看清。

等徹底看完之後,薛蘄寧臉色有些扭曲,再看向手上這個漂亮精致的荷包,突然覺得它格外刺眼,紮手。

什麽叫“我知道你女紅不好,怕你因為不能給我繡個荷包互訴衷情心有愧疚,因此費心熬夜親手繡了個荷包以作慰藉”?

薛蘄寧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幾步,覺得氣息有些喘,大概是“驚喜”有些大,她不知道這會兒是該感嘆未婚夫才藝出眾,還是該按照他紙上所說,把荷包當做定情信物戴在身上,好後日出門相見。

明明是對方的心意,但她怎麽覺著這麽堵心又氣人呢?

“啪”的一聲合上木匣,將荷包重新收起來,薛蘄寧“驚喜”也懶得看了,直接拿了劍去小校場練武。

過幾日,回鄉祭祖的師父就將遠行歸來,到時候要去東平侯府考校武藝,她覺得自己萬萬不能懈怠。

沒有出色的身手,總覺得日後前途無光呢,這樣不好,她得努力。

***

成國公府,後院正房。

蓮花香爐中,煙氣裊裊升起,陳氏面無表情的坐在成國公身側,看著下面自進門起跪到現在還不讓起的兒子。

若是以往,這個時候她絕不會這麽安靜,任由兒子受罰,但或許是近些日子事情一樁接著一樁的緣故,她這會兒並不想插手這兩父子的對峙。

尤其是話裏話外涉及的都是長興侯府那個麻煩時。

成國公看著已有一年多沒見的兒子,眉眼肅穆,聲音中盡是威勢,“我只問你兩句話。”

“知不知錯,還有,錯在哪兒?”

一句比一句更為強硬的質問劈頭蓋臉的砸過來,澹臺曄神色不變,眉眼低垂,並不回話。

一對親父子,關系卻僵硬到連話都難以好好說的地步,陳氏在一旁看著,心頭酸澀難忍。

這副場景,無論看多少次,她心頭都疼得發顫,再想想那個從小到大只要一出現就能得成國公溫言以待的麻煩,手就忍不住氣得發抖。

“國公爺,你剛回來就讓曄兒跪著認錯,這認的到底是哪件事哪個錯?”陳氏到底壓不住氣,出聲質問。

成國公看了妻子一眼,轉了下手中玉核桃,“你說他該認的是哪件事哪個錯?”

被丈夫眼中的冷淡刺到,陳氏聲音有些高,“大概是沒了國公爺喜歡的兒媳婦,所以我們都是罪人吧。”

“喜歡”那兩個字從妻子嘴裏說出來,著實多了幾分不好的意味,成國公神色更冷,語氣加重,“夫人,慎言。”

若非此刻屋裏只有一家三口,只怕過不了幾日京裏就會有難聽的流言傳出,一個長輩,當著晚輩的面,口舌如此鋒利,心思如此齷齪,也難怪長興侯府堅持退婚了。

或許,沒了這樁婚事,於寧寧而言是好事。

陳氏心情起伏得愈加厲害,偏偏一直沈默跪著的澹臺曄此時也開了口,“母親!”雖然只有兩個字,但隱含的責問之意卻絲毫不輸丈夫。

“好好好,我說什麽都是錯!”陳氏氣得胸口起伏,在她的丈夫和兒子面前,她永遠那麽容易被刺傷,而他們,偏偏每一次都刺得她遍體鱗傷。

看著負氣起身甩袖而去的陳氏,成國公此刻完全沒了深談的心情,再看面前跪得筆直的兒子,他忽然覺得有些失望。

這個兒子像他,也像他的母親,卻偏偏到現在還毫不自知。

或許他能扛起國公府的未來重擔,但真的,不是他想要的好兒子。

“去跪祠堂,我不叫,不準起。”

說完這句話,他起身離開。

澹臺曄看著同從前一般的父親與母親,嘴角多了兩分冷意。

從地上起來時,他拂去衣擺上的灰塵,想起再也不會因為一句話就上門來探望他的那個人,突然止住了動作。

這個討厭的家裏,最後一個他喜歡的人,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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