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溜——”身材魁梧的男人蹲在椅子上，抱著湯碗喝掉了最後一點湯。

紗虞偷偷和身邊的顏奉清叨叨：“說好的吸血鬼只能喝血呢？毛血旺也行？”

顏奉清也小聲驚嘆：“還是辣鍋。”

解決完面前的食物，男人優雅地拿起餐巾紙擦去嘴上的辣油，評價道，“尚可。”

顏奉清刷卡付完錢，看唐人街大排檔老板一副“雖然這裏說是24小時營業的但俺好困懶得理你們”的樣子，起身帶著這個傻大個和紗虞離開了店鋪，幾人來到沒有監控的僻靜處，紗虞這才好奇開口。

“你就是前段時間鬧得古堡不得安寧的那個吸血鬼嗎？”

忽略男人臉上的淤青，他長得實在是很有古典美，高鼻深目，還自帶一股憂郁氣場，非常招人憐惜了，可惜在場的兩個人看見他就只想到原來吸血鬼也能吃毛血旺這種問題，並不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種誘人犯罪。

毛血旺，不，吸血鬼先生的說話謹慎而沈穩，“如果沒有理解錯閣下的意思，最近出現在古堡的吸血鬼，的確只有鄙人一個。”

“哇，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啊，”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看到他與傳說中相似的蒼白臉孔，客觀評價道，“的確長得還可以。”

男人將手放到胸前，謙虛地彎腰，“承蒙您的讚譽，在下...”

紗虞：“就是不經打了點。”

男人沈默了一秒，剛剛被打青的鼻子不自覺抽了下，放在胸口的手下移到肚子：“對不起，在下似乎有點肚子疼，先走一步。”

“哎？別急著走啊，”紗虞見他身體已經開始霧化，似乎準備化成蝙蝠跑走，立刻掏出一張網，“說起來蠻好奇的，要是蝙蝠沒抓全的話，你化成人形會不會缺胳膊少腿啊。”

她的眼神上下掃了一下，“缺了哪裏我可不保證。”

吸血鬼：“...”

見到這個剛剛把自己分出的蝙蝠悉數抓住的奇怪大網，男人只能停止了動作，用一個淡然微笑維持著血族最後的尊嚴，“不知閣下找我還有何事呢？”

“我聽說這古堡，以前是一個女伯爵的，就是有些好奇那些關於她的傳說故事是不是真的，你知道這個故事嗎？”

“古堡裏住著一個吸血鬼女伯爵，還有她的一群騎士，以平民的血液維持美貌，是這個傳說嗎？”

見紗虞點頭，兩眼亮晶晶的，他自嘲一笑，“古堡裏的確曾住著一位美貌的女伯爵，但她卻並不是吸血鬼，由始至終，這座古堡裏的吸血鬼只有我一個。”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顏奉清和紗虞也沒想到，這隨口一問居然能遇到傳說的正主，對視了一眼，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有八卦”三個字。

這吸血鬼估計也憋了很久，難得有人聊天，居然就著夜風，用莎士比亞那一款的敘事風格說起了過去的故事，那華麗詞藻堆砌起來的浪漫愛情故事，聽得紗虞腦袋一點一點的直犯困。

等聽完他求而不得的心酸，某個月黑風高的情難自禁，對於擁有太多愛慕者的女伯爵的百般糾結，他做了總結，“在那場□□發生之前，我曾經勸她接受我的初擁，離開這座古堡去別的地方，但是很遺憾。”

他攤手：“雖然她傲慢又任性，但卻是一位虔誠的教徒。”

好吧，種族不還能來個跨種族戀愛，信仰不同就有點困難了，顏奉清轉頭看向身邊的人，突然有點慶幸。

幸好，他有修煉的機會。

看吸血鬼先生神色淡然，也不像受了很大刺激的樣子，紗虞忍不住追問起了後續，“那後來...”

高大英俊的吸血鬼撫摸著身上那把鑲嵌著各種寶石的劍柄，憂傷地看向月亮，“我護送她一路逃離，卻在路上遭遇其他騎士背叛，我不慎飲下聖水，將她送離之後，便力竭戰死。”

看著眼前這個說著自己早就力竭戰死，但是在剛剛還剛幹掉完一盆香辣毛血旺的人，紗虞沈默了。

該說真不愧是吸血鬼嗎？好強的生命力，戰死還能又活過來，活過來還能吃辣。

“啊，愛情啊，你就像是我懷中一杯美酒，如此醉人，卻又總是太快飲完。”男人對著月亮發出憂傷的嘆息。

“所以，你回來是想找她嗎？”也許是月亮太大太圓，有那麽一瞬間，紗虞居然感覺到了他的憂郁，不由對他生出了些同情。

“啊不，我就是回來看看還有什麽金條珠寶她沒拿走的，一覺醒過來身上除了一把劍什麽都沒有，衣服都是從之前那個叫劇組的人群裏拿的，沒錢想幹什麽都不行，太不方便了。”

紗虞：“...”

顏奉清：“...”

你的莎翁詠嘆調呢？對於故人的憂思呢？畫風突然變得這麽實在，他們有點適應不良。

看著他們兩臉懵逼，男人哈哈一笑，拍了拍紗虞的肩膀，“我們長壽種族，不看開點，怎麽熬過這漫長的時光。”

他轉頭看了眼顏奉清，又把視線轉回紗虞的臉上，意有所指道，“人類的壽命畢竟太短，其實當初那樣也挺好的，至少我們分開的時候，她在我的心目中依舊那麽美麗，我對她的愛情，也停留在了最炙熱的那一刻，與壽命不同的種族戀愛，從一開始就該知道結局。”

顏奉清被他的視線掃過，後背不由緊繃起來，手卻突然被紗虞握住，溫暖的觸感，從指甲傳到心裏，讓他慢慢放緩了緊繃的情緒。

自認為說完了該說的話，償還了這一飯之恩，吸血鬼同志摸了下胸前的衣兜，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好了，是時候說再見了。”

顏奉清：“等等！”他攔住吸血鬼似乎有話要說，然而卻被紗虞握住手制止了。

吸血鬼了然一笑，“想要求我初擁嗎？還是不要了，我不喜歡硬邦邦的男人，而且你身邊這位小姐，看我的眼神可有點恐怖呢，如果初擁失敗，她打死我怎麽辦。”

他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脖子，“睡了那麽多年才醒過來，我可不想再睡幾百年。”

說著，他就重新將身體霧化，化作無數只蝙蝠騰飛而去，這一次，紗虞沒有攔他，看著他就這樣消失在了夜空中，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顏奉清默默拿出手，看著手裏的零錢包，“其實我是想說，我這裏有些現金可以給他。”

雖然現在大多數地方都是刷通訊器賬戶，但他們作為喜歡全世界亂逛的黑戶，現金必不可少，他身上雖然不多，卻也是帶了幾千刀的，本來想著給這些吸血鬼一點，讓他買毛血旺去，省得他餓急了咬人，沒想到這家夥還是個急性子。

紗虞哼了一聲，“不給，鬼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家夥還想拿你的錢吃飯？做夢！餓著吧，反正也餓不死。”

顏奉清失笑，其實剛剛吸血鬼的那段話，他聽著也非常不是滋味，什麽叫做結局早已註定，換個角度看的話，完全就是在他面前慫恿著紗虞趁他年輕帥氣的時候好好享用，等年老色衰了甩掉也別太傷心嘛。

嗨呀好氣，他現在已經差不多築基了，以後繼續修煉，壽命根本不是問題！

顏奉清把錢包放回衣兜，抱住紗虞就是一個麽麽噠，“好！不給，一碗毛血旺都不給。”

他剛剛也是因為想到剛剛來這個世界，身上分文沒有還什麽都不懂的紗虞，所以想給他提供點幫助，現在想想，還是紗虞說的有道理！

這種鬼，就該餓著！

紗虞瞇眼笑：“就是。”

還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很多碗毛血旺的吸血鬼飛到城中鐘樓塔頂，望向遠處的點點燈光。

他沈睡了太久，久到已經不認識這個世界，他熟悉的，熱愛的，似乎全都不在了，只能從書本上得知那不真實的歷史，那些曾經在他身邊生活的人們啊，最後也不過只留下寥寥一筆。

從懷裏掏出一本破敗的羊皮紙冊子，這是他醒來後在古堡只有他知道的密室裏找到的記事本，唯一一本證明著他的過去的東西。

他執筆要寫下今天的心情，就像許多年前他曾經做過的那樣，然而筆尖剛剛戳到紙面，這本冊子便徹底碎裂開來，被風一吹，就化作一點點碎屑飛遠了。

墨水幹涸的筆尖落下，碰上他的手。

他看著筆尖劃過手掌留下的白痕，突然想起過去很多事。

他曾因看她為了和別人的約會悉心打扮而心痛，也曾因為她不經意投過來的一個眼神而心緒不寧。

無數次，他在在這本冊子上記錄下自己湧動的情潮，直到相戀，他沈溺愛河，幾乎忘了周圍一切。

可惜，他和她的愛情，就像這道白痕，在歷史上輕輕劃過，又隨著時間慢慢消失，這麽多年過去，就連書冊都已經成為灰燼了，而他回憶裏那些畫面，無論是高興的還是心痛的，也都會隨著時間逐漸淡去。

“啊，我的薔薇花，昨日盛開的枝頭，今天早已雕零，明年啊，明年，期待著明年的花季。”

“薔薇啊薔薇...”

鐘樓旁邊的屋子亮起燈光，有人站在窗臺邊大罵道：“閉嘴，大半夜還唱歌！活該一輩子單身，滾！”

單身了幾百年的吸血鬼膝蓋一軟，摸摸鼻子，悻悻地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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