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以前沒想過, ”思索了片刻後, 紗虞看著顏奉清, 猶豫地回答道, “大概會喜歡...”

她為難的撓撓臉頰，“哎？我也不知道。”

剛剛鼓起的勇氣被這簡單一句澆滅大半了，顏奉清有些失望，他垂下肩膀, “完全沒有想法嗎？”

是呀, 紗虞還沒開竅呢, 前不久還把他的告白當做寵物的示好不是嗎。

沒開竅這種事, 比起心裏已經有別人，也不知道哪一種更讓人開心。

“明明你都成年了啊...”怎麽還是不懂呢。

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 紗虞又偷偷動了動手腕，出乎她的意料, 手幾乎是立刻掙脫了桎梏。

她楞了一下，低頭看看自己被放開的手，又看看他的, 伸手反過來握住了他。

顏奉清的手指比她長了許多, 被她握住的時候，根本蓋不全，就像是一只小烙餅夾住了長長的蔥段, 這裏塞進去了, 那裏還得露出來一大截。

“怎麽了？”顏奉清沖她笑了笑, 努力想裝成平時的模樣, 但無論是眼神還是笑容，看起來都非常不自然。

紗虞用閑著的那只手捏捏他的臉，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又開口，“你在難過什麽呢？難道...”

她略一停頓，對上顏奉清的雙眼，探究地問道，“你是...想做我的雙修道侶嗎？”

顏奉清被她這樣緊緊盯著，不知為何，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兇猛的野獸盯上的獵物，渾身汗毛倒豎，後背硬生生出來一層冷汗。

“是。”即使是被這種眼神鎖定，顏奉清也還是選擇了挺直脊背，給出了真正的回答。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以伴侶的身份，想要親你，抱你，牽著你的手，告訴所有人，我們屬於對方，擁有比任何人都親密的關系，會一起經歷未來的莫測，但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要我。”

聽到他的話，紗虞“啊”了一聲，低下頭，似乎在努力理解。

想到之前鎩羽而歸的告白，顏奉清索性舉了個例子，“就像你演的那部連續劇裏面，獸王舍戾和他的妻子柳妙那種。”

在電視劇裏，獸王在帶領族人遷徙躲避戰亂的時候，他的青梅竹馬，下一代祭祀柳妙中箭落到崖下，為了不延誤族群的撤退時間，獸王沒有跟去，咬牙堅持到了所有人都撤離到安全位置，才回去尋找她的屍體。

後來，獸王為了覆活柳妙，可以說是做盡了一切，而覆活後的柳妙與他同生共死，一起起伏掙紮，也算是這種玄幻戰爭片裏面難得的感情戲了。

紗虞：“可是我不喜歡這個故事。舍戾太沒用，居然讓柳妙死了，如果不是一開始他就放棄了柳妙，後來他也不會給自己找那麽多麻煩，還害死了羽王。

作為羽王的扮演者，一直站在羽王這個角色立場的紗虞可謂是怨念深重，她皺皺鼻子，“連自己道侶的屍體都保不住，還帶累了羽王的性命，這種人，才不要他當我的道侶。”

“...”顏奉清很想回到上一句話倒帶重新來，他選誰不好，要選這麽個紗虞不喜歡角色：“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捂住腦袋懊惱不已，只覺得自己真的是不會說話，這下好了吧。

顏奉清懊惱，紗虞思考，一時之間，客廳的氣氛陷入詭異的沈默。

這種沈默持續了大概有十來秒，被突如其來的雷光打破了。

顏奉清本來以為只是普通的雷雨，擡頭正想去關窗戶，紗虞猛地站起，神色變得無比凝重，“怎麽會這麽快。”

“怎麽了？”顏奉清伸手要去抓她的胳膊，紗虞卻已經閃身飛到窗口，手中出現一柄骨扇，身上的睡裙也回到了真實的模樣。

她縱身一躍往下落去，顏奉清撲到窗口，正好見到金羽騰起的身影。

紗虞騎著金羽往遠處疾行而去，身上不知何時蓋上了一件長長的披風，在閃爍的雷光裏，衣袍飛舞，她轉頭看向顏奉清。

“等我。”

顏奉清似乎聽到了這兩個字，又好像沒有，只是那麽霎那的功夫，空中的人便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道淺淺的虛影，眨一眨眼，便再也看不見了。

他楞在窗戶前，見到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可怕的雷雨。

***

紗虞剛剛飛到空中，就被一道雷電擊中身體，她硬生生扛了下來，趁著第二道雷還在醞釀的時候，手掌一拍，腕子上的金色鈴鐺發出一陣脆響，一頭巨大的妖狐出現在她的腳下，流暢的脊背末端，第六條尾巴時隱時現。

“胡鬧！”紗虞從金羽身上落下，厲聲呵斥，“去北方五萬米的雪山！”

銀狐仰天長嘯，又一道雷劈下的時候，紗虞和她的兩只寵物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此時，一個端著天文望遠鏡的青年揉揉眼睛，“哇哦，看到閃電對視網膜的損害這麽大嗎？居然出現了幻覺，人怎麽會在天上飛，世界上哪有那麽大的狐貍。”

***

顏奉清一晚上都沒能睡著，他心裏忐忑，窗外的雷雨聲又實在是太過驚人，捏著通訊器一直在等那邊的消息，然而，整整過去好幾個小時，窗外的雷雨卻沒有變小的意思，反而愈加強烈。

“一定要平安啊！”他握著通訊器，閉上眼祈禱著。

如果不是她的到來，自己身上的東西肯定會惹出大亂子，這個世界又將會變成什麽樣？

所以，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道，那麽看在她做了那麽多好事，又有那麽多人喜歡的份上，請對她好一點。

念著小時候學過的那些道家祈詞，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意識到雷雨停了，顏奉清站起身想要去窗邊看看，卻因為跪坐時間太長，腳已經麻了，頓時一個趔趄摔到了地上。

他手裏的通訊器飛到了遠處，砸在墻上又彈了回來，在地上獨自旋轉著。

“嘶——”顏奉清倒吸了一口涼氣，捂著膝蓋往前爬了幾步，重新把通訊器抓到了手裏，通訊器光滑的表面已經滿是裂痕，然而他已經顧不得這些，抖著手切出屏幕，按上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通訊要求發出後，那邊遲遲沒有回應，一連試了幾次都是這樣，顏奉清再也等不下去，抓起通訊器沖到門口，鞋都沒換就往外跑。

“哎？大早上的幹什麽呢？”正在樓下客廳看訓練手冊的教練一擡頭就看到了他狂奔出來的身影，立刻喝止，“又要去哪裏？”

“我現在很著急，回來給您解釋！”顏奉清不敢說紗虞可能出了問題，否則很容易引起網絡輿論風暴，只能含糊的說了這麽一句，這時候什麽處分懲罰，在他心裏已經完全化作了雲煙。

“站住！”

“教練！”顏奉清被保安攔住，轉頭看向教練。

教練追到門口，本來想要訓斥，看到他腳上的拖鞋，重重地嘖了一聲，“算了，你要去哪，我開車送你。”

***

多虧了教練的幫忙，顏奉清沒有在路上耽誤太久，不到五分鐘，就在臨近的路口下車，很快回到了家裏。

“紗虞？”他四處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屋子裏面亂糟糟的，卻一個人或者一個動物都沒有，他去了能去的所有房間，卻完全沒有找到那人的蹤影，正一籌莫展的時候，他突然聽到浴室裏傳來一聲水聲。

他眼睛一亮，突然想到紗虞之前受傷，也是在浴缸裏面休養的，連忙沖了進去，然而進去以後，浴室裏面卻跟以前一模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變化。

他看著那空空如也的浴缸，楞了幾秒，突然反應過來，猛的上前幾步站到了浴缸旁邊。

空空如也的浴缸，突然就變了樣子，一條人魚在水中沈浮著，長長的黑發在水中飄揚，像是來自深海的水藻，她閉著眼睛，神態靜謐。

顏奉清心裏一松，腳下就軟了，慢慢扶著浴缸坐了下來，一邊的蜥蜴懶洋洋卷了卷尾巴，安靜地靠在肥皂架邊上。

“真是...嚇死我了。”顏奉清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紗虞的睡臉，熬了一晚上的疲憊感湧來，他突然覺得非常困，很快就靠著浴缸睡著了。

***

等到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

顏奉清醒過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浴缸，裏面的焦黑魚尾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人形的紗虞，他只看了一眼就沒敢再多看。

不過這一眼也就夠了，足夠他確認情況。

知道紗虞只是像上次一樣休眠，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看著沒什麽大問題，他舒出一口氣，慢慢爬起來，準備去客廳喝口水，要知道昨天晚上他可是念了一晚上的祈詞，現在喉嚨都快冒出煙來了。

然而走到客廳，他卻發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看起來約莫十四五歲的美麗少年。

他轉過頭看向顏奉清，手裏的草藥掉了一地，一雙美麗到妖氣的桃花眼含著瑩瑩水光，斜睨過來的時候，明明只是簡單的一眼，卻硬生生讓人看出了三分幽怨七分動情，讓人沒有辦法不為之觸動。

看著眼前仙氣和妖氣混雜著的陌生少年，過往的某些不好回憶頓時泛上心頭，顏奉清倒吸了一口涼氣，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你...雪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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