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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三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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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儀瑄說這些話的時候, 盛公公就在旁邊。

幸虧他好像不甚懂的樣子,宋皎轉頭看向別處,不去跟太子頂嘴。

趙儀瑄的目光從她面上往外, 看到殿門口處諸葛嵩的影子。太子便對盛公公道:“阿盛, 你帶夜光就近安置,弄些午膳給她吃。”

宋皎忙回頭:“殿下, 我立刻要出宮,得告訴嫂子……”

“這些不用你操心,本太子會吩咐人去處置,”趙儀瑄斂了笑, 有幾分冷地望著她:“夜光,你瞧你有求必應的,但總不會把本太子就當成抹布一樣, 用完就扔了吧?你好不容易過來一趟,事畢就走也太無情了, 你在這兒呆著,回頭還有江南美人兒跳舞給你看,外頭的事情本太子會替你處置妥當。聽見了嗎?”

宋皎看著他冷冷的眉眼, 欲言又止:“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出宮?”

趙儀瑄這才一笑:“放心,不用多久。”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太子對盛公公使了個眼色。

盛公公急忙跑過來:“走吧宋侍禦,對了,你喜歡吃什麽果子?我叫人給你也送一些?”

宋皎給盛公公挾裹著, 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趙儀瑄目送他離開, 便道:“你進來。”

諸葛嵩身形一晃,快步入內:“殿下。”

“她今兒都去了哪裏見了何人,……程殘陽那邊到底如何?”趙儀瑄問道。

諸葛嵩一一說明, 只是在提到程禦史的時候,他道:“禦史臺各處皆有暗樁,尤其是程殘陽的堂院,屬下無法靠近,所以不知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只不過……”

趙儀瑄倒是並不覺著詫異,禦史臺能在朝中舉足輕重,可不會是個處處漏風的篩子。

“不過什麽?”

諸葛嵩言簡意賅地:“宋侍禦出來後的臉色不太好。”

趙儀瑄疑惑:“難不成,是給罵了?還是……別的緣故。”他想不明白,但料想宋皎不會當面跟自己說謊,便先按下此事:“大理寺那裏的情形你可知道?”

諸葛嵩道:“是在隨著宋侍禦去大理寺的時候才發現的。”

“到底是怎麽回事。”趙儀瑄的聲音隨之一沈,“人好好地怎麽就死了!”

諸葛嵩暗中跟隨宋皎,自然是護衛加盯梢的,趙儀瑄雖說不怕她走了,可到底是要以防萬一。

在宋皎跟羅盼兒說話的時候,諸葛嵩察覺不妥,便進了大理寺中。

果然陶避寒已經焦頭爛額。

諸葛嵩急問詳細情形,陶避寒原先透著幾分青嫩的臉此刻卻是鐵青的,他說道:“自從殿下吩咐不用大刑,那小子越發得了意,嘴巴閉的跟蛤蜊一樣緊,簡直就像是要在大理寺養老!奈何殿下有令,加上他的身子確實不算很好,所以我半點沒虧待,只想別的法子熬他出來,昨兒晚間還好好的,今天早上看見就已經……”

陶避寒親自檢查過,程子勵身上並無外傷,神色安詳,就如夢中一般。

除了他的眼底跟十根手指有些發青,也沒有其他的異樣。

但陶避寒用銀針試過,確信他應該是中毒身亡。

但明明除了負責看管他的,並沒有其他人靠近,而當初關押他的時候也通身都搜查過,沒發現什麽毒物。

所以一時連陶避寒都有些自亂陣腳,他知道死一個程子勵是小事,最怕的是太子那邊無法交代。

正在這時差役來說宋皎求見,諸葛嵩便叫陶避寒封鎖消息,避而不見。

也正因如此,諸葛嵩才不動聲色地提醒宋皎,並緊隨著他進宮了。因為侍衛長清楚,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若是讓宋皎先從知道了程子勵出事,太子就陷入被動了。

所以他得先把宋皎弄過來,讓太子處置。

趙儀瑄聽諸葛嵩說完,冷笑:“連大理寺都能給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去,這麽悄無聲息地把人殺了,什麽時候摸到這東宮裏也未可知。”

諸葛嵩道:“殿下,絕對不會。”

趙儀瑄瞥了他一眼:“幸虧你帶了夜光進宮,做的很好,你再去一趟大理寺,叫他們兩天之內把程子勵的死因查明!若陶避寒力不能及,飛鴿傳書把朱厭召回來,他應該就在京郊。”

諸葛嵩聽到最後一句,微微一震:“是。”

趙儀瑄又一想:“還有禦史臺以及宋家那邊等等,你去安排著,這兩天夜光不會出宮。明白嗎?”

諸葛嵩點頭:“屬下明白了。”

太子知道,宋皎是把程子勵當成兄長看待的……如今程子勵死在大理寺,那可是他的地方!陶避寒也是他的人!

程子勵一死,東宮就是最大的兇嫌。

所以趙儀瑄這是故意地要把宋皎留在宮中兩天。

他得在兩天內把程子勵的死因查清,他不能直眉楞眼地告訴宋皎程子勵死了,還死的不明不白,他得給宋皎一個交代,讓她信服,釋疑的交代。

宋皎食不知味地吃了午飯。

她覺著自己實在是糟蹋了那些宮內的珍饈美味,她甚至想如果可以,自己得包一些出去給小缺跟宋明嘗嘗。

桌上還有一大盤的時鮮果品,宋皎懷念嘴裏的甜,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摘一顆葡萄,手指都碰到了,卻又忙移開,只拿了一顆桃。

這水蜜桃又叫皇桃,可以剝皮,汁多肉嫩,就是一點不好,吃的時候不免有些汁水順著手往下流淌。

宋皎正小心地吃著,盛公公從外而來,身後一個小太監捧著個托盤。

還未進門,就見她低頭吃桃,腮幫子微微鼓起,圓圓地越發可喜。

宋皎擡頭看見公公,趕忙站起來,把嘴裏的桃子吞了下去,擦擦手問:“公公,又有何事?”

盛公公指著桌上的托盤,笑道:“天兒熱,換洗的衣物。”

宋皎臉色一變:“又是……”

盛公公立刻會意,他上前一步悄悄地說道:“不是女裝。”

宋皎松了口氣:“多謝公公。”

盛公公笑瞇瞇地看著她手中的半個桃子:“喜歡吃這個?回頭再送幾個來。還有什麽別的要的也只管跟公公說。”

宋皎看他眉眼慈和,望著自己笑瞇瞇的,她心裏倒是有些虛:“不用了,一個已經夠了。對了公公,太子殿下在做什麽?”

盛公公道:“殿下這會兒在小書房看折子呢,昨兒晚上跟上午這麽一耽擱,攢了那麽高一摞……怎麽你有事?”

“沒有,”宋皎聽說太子在忙正經事,忙否認:“我就是想問問、我什麽時候可以出宮……”

盛公公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她,嘆了口氣他道:“你啊,忙什麽?殿下不是說了嗎,你好好留在這裏,回頭他得閑了自然就叫你了,對了,還能看江南美人的舞呢。”

宋皎無奈:“我總在這裏也不是那麽回事,何況家裏的人找不到我也會著急。”

“這個你更加放心,早就安排好了,不管你家裏還是禦史臺都不會著急找人的。”

宋皎愕然,盛公公又笑道:“你若是嫌在這屋裏悶,我陪你出去走走?後面有個小花園,還有兩只鴛鴦長的挺喜人的,對了還有仙鶴呢。”

宋皎看看日色:“不用了,我還是睡會吧。”

盛公公道:“睡會兒就更好了,像是太子殿下想睡還不能睡呢。”

他見宋皎望著自己,便又解釋道:“要批折子呀,還又有新的送來的呢,看這個架勢,今晚上什麽時候睡還不知道呢。”

盛公公嘮叨了一陣走了,宋皎關了門,躺在榻上,翻來覆去,一時卻睡不著。

她本是要去找趙儀瑄的,至少再探探口風叫她出宮,但聽說他正埋在折子之中,何況昨夜的荒廢也是因為自己……她便不敢再去打擾了。

一想到昨夜,宋皎突然想起枕在他肩頭睡著的時候,當時她應該是太累了,跟他糾纏了大半宿,一波三折起起伏伏的,所以竟連宋申吉同京兆府的人來攪擾都不知道。

而太子……宋皎心裏想:“他昨晚上當然是沒睡好,子時過了還未休息,寅時的時候又回宮,算來也不過是歇了一個多點的時辰,回來後又要批折子,如此操勞。”

想到這個,心又軟了好些,又想:“要是他派人告訴了嫂子,許她去見程大哥,別叫她哭的那樣傷心,那我倒也沒什麽別的牽掛的了,小缺跟老三那裏,侍衛長應該會跟他們說明的……罷了,就照他的意思且留在東宮吧……”

這麽不知不覺地想著,宋皎便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只聽到低低的哭泣聲音,宋皎起初以為是做夢呢,卻聽到一個聲音叫道:“我不去!”

她嚇了一跳,急忙爬起身來,卻聽到門外有人低聲呵斥:“你作死麽!宋侍禦在這兒休息!吵醒了他,有你好看的!”

先前那個尖銳的聲音叫道:“什麽宋時雨宋時風的!我不知道!我不喜歡呆在這地方,我想回去!”

另一個女子的聲音呵斥:“無法無天了,把她拉走!”

宋皎呆了會兒,起身下地,將門打開,遙遙地看到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孩子,給兩個太監拽著手臂拉了出去。

而在旁邊站著的,赫然正是先前見過的東宮良娣雲若起。

雲良娣看見門開,便轉頭瞧過來,目光相對,宋皎忙行禮低頭:“見過娘娘。”

“不必多禮,”雲若起微微一笑:“倒是打擾到宋侍禦休息了,那是個不懂事的小舞姬,回頭我自會教訓她。”

宋皎想起她先前也提過此事,自己身為外臣,便只低頭道:“下臣不敢,多謝娘娘。”

雲若起看了她一眼,帶著人徐徐離去,宋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真正玲瓏婀娜,絕代佳人。

突然想起趙儀瑄,有這般善解人意又懂曲意逢迎的美人在側,他居然那麽想不開,為什麽要總盯著她?

她睡了一覺稀裏糊塗的,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看看天色,卻有點像是黃昏將至。

門口的小太監見她醒了,忙去打了水來,宋皎洗了臉,就見盛公公樂呵呵地又來了,身後兩個小太監,各自提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方匣子。

宋皎詫異:“公公,這又是什麽?”

小太監們把匣子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盛公公將匣子打開,原來底下是抽屜形狀的,裏頭竟是很整齊的一疊書,他笑道:“太子殿下怕宋侍禦發悶,又知道你喜歡看書,所以挑了幾本過來讓你解悶兒的,你瞧瞧合不合心意?不喜歡的話我叫人再去找。或者你說個書名,東宮這邊的藏書室雖不大,但應該也不缺你想要的。”

宋皎倒確實喜歡看書,只不過在東宮看書?想想就叫人覺著匪夷所思。

她隨便看了眼上面的書名,竟是本略生僻的《竹書紀年》,她不由笑道:“讓殿下費心了。”拿起來翻了兩頁,又問:“殿下……還在忙嗎?”

盛公公唉聲嘆氣:“可不是麽?午膳都沒進,送了湯水去,一直等放的涼了都沒喝上一口。從早上到現在,只忙忙地抓了兩塊糕就著茶水吃了,這眼見要緊晚膳了,只怕也是白搭。”

宋皎聽的呆了,連翻書都忘記了:“這樣下去,身子如果扛得住?”

“誰說不是?可沒人說的聽啊,我還算是能說得上話的,其他人膽敢在殿下忙的時候插嘴,非得扔到宮門口打個半死不可……連我多說一句,還得遭他白眼呢。”

宋皎本正要看那本書,聽了這些話,心裏大為不安,她喃喃道:“再怎麽忙也要吃飯啊,身子若壞了,那就什麽都幹不成了。”

盛公公對此心有戚戚然:“道理誰都明白,殿下心裏只怕也明白,但若真忙起來,就什麽也不顧了。宋侍禦你是沒見過殿下忙的樣子……若見過就知道了。”

他總算是找到了一個能說話的人,而且也敢跟他一起“嚼舌”趙儀瑄的,一時收不住話頭。

說了片刻,盛公公道:“宋侍禦你先看書,有什麽需要就吩咐他們,我還得過去小書房那邊。”

宋皎送別了盛公公,回到桌邊翻看了幾頁《竹書紀年》,正看到“太甲殺伊尹”的典故。

正統史書記載,商朝國君太甲因為昏聵無德,被首相伊尹囚禁三年,後洗心革面,伊尹便又放他出來交還政權,國乃興。

但《竹書紀年》上所記載的偏偏跟史書背道而馳,說的是伊尹圖謀不軌,篡權奪位才關押了太甲,而太甲在七年後潛回,便殺了伊尹……

宋皎看著這段典故,不知不覺便想到了趙儀瑄身上去。

在詔獄事發之前,宋皎心目中的太子,就像是史書上所描述的太甲,暴虐成性,恣意妄為。

但是……從那之後到現在,她已經不能再像是以前那樣看待太子了,當然,“恣意妄為”確實有之,只是“暴虐成性”,或者有待商榷。

到底太子,是史書裏作惡的太甲,還是《竹書紀年》裏的無辜的太甲?

宋皎想的出神,便忙先把這本丟下,又翻了一會兒,竟都是些《禮記》《中庸》甚至《六韜》之類,她看的笑了,這麽多書,倒好象她要在東宮陪太子讀書一般……

這個念頭在心裏冒出來,臉上的笑也驀地收了,宋皎把那一疊書推在旁邊,另一個匣子也不願去打開了。

夜色漸漸地濃了,盛公公沒出現,小太監們給她送了晚飯。

宋皎看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晚膳,卻有點食不知味,因問小太監:“太子殿下……用過了嗎?”

小太監道:“這個我們並不知道。沒敢過去打聽。”

另一個機靈點的說道:“叫我看殿下指定又不會正經用膳的,今兒下午我看到康尚書帶了好幾個官兒、還有戶部的來見太子呢,那麽幾大堆的折子……今晚只怕連覺都睡不成。”

宋皎心神不寧:“太子……平常也這樣嗎?”

“有時候天下四處的事兒多,熬夜可不是經常有的麽?”小太監回想著,說道:“奴婢記得去年有一回,是北地鬧了流寇,殿下四天四夜都沒睡,一會兒在東宮一會又親自跑去兵部……人都瘦了好些。”

宋皎心頭一震。

這件事她也知道,正是從這件事開始,太子對兵部好像才抓的更緊了。

但當時她所聽說的跟小太監所說不太一樣,據她所知:太子一心搶功,派了自己的親信前去北地,胡亂指揮,因而還害死了北地有名的平寇將軍。

而最終流寇被平定也只是慘勝而已,太子卻趁著這個機會殺了兩名不服從他的兵部官員,其他數人也被革職,所做一切只為爭權……宋皎因為這個,對太子甚有惡感。

她不禁又想起太甲的故事,到底哪個才是真。

慎思閣。

趙儀瑄推開面前一本折子,擡起頭,朝天籲了口氣。

太陽穴上有些突突的亂跳,是因為累,但還有一疊沒批過的折子放在旁邊,在別人看來那是一疊死物,不過在太子看來,那是無數張嘴,正在唧唧喳喳地叫嚷著,或者慘叫著,等著他批閱決斷,或者拯救,或者殺伐。

但不管是哪一個,都是十萬火急,好像每一刻的延遲,就會多一倍的叫嚷跟慘呼。

盛公公見他停了停,趁機過來遞了一碗早準備好的參湯:“殿下,趕緊喝一口吧,晚膳也備好了,吃了去閣子裏歇會兒再批好麽?”

他是有經驗的,一看太子這樣就知道今晚上別想休息了,能拉他歇會是一會兒。

太子已經倦怠的連嘴都不願意張了,他只是微微闔眸表示了拒絕。

盛公公的臉變成了苦瓜。

太子卻突然道:“夜光……可還好?”

盛公公眼睛一亮:“宋侍禦在西閣那裏,先前按照殿下意思送了書過去,聽說在看書呢。”

趙儀瑄笑了笑:“晚膳呢?”

盛公公覺著他有心思問別人,很該自己吃兩口才對,他苦著臉道:“殿下,再急也沒有身子要緊,何況……”他心頭一動,把膽子放大些:“宋侍禦今夜在東宮不走,殿下……”

趙儀瑄轉頭看向他,盛公公咽了口唾沫,擡手進袖子裏,窸窸窣窣掏出一個玉盒。

“這是什麽?”太子疑惑。

盛公公的聲音神神秘秘的:“奴婢特意去太醫院裏要的,殿下若是召幸……”

太子驀地明白了,他的濃眉一皺,正要發話,突然間門口一個小太監貓叫似的弱弱低聲道:“殿下,宋侍禦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  餃子:這算……提前適應一下工作環境?

太子:嗯乖,好好幹!

這本就是談情為主,事業為輔,小宋的工作只是一份尋常的工作罷了,不會驚世駭俗,如果喜歡看女豬又能搞事業又能言情的,可以看專欄裏的《國色生輝》《閨中記》《大唐探幽錄》或者《天子腳下》,麽麽噠~~

感謝在2021-08-04 17:34:52~2021-08-04 21:56: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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