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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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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皎啼笑皆非地看著趙儀瑄, 太子則也是措手不及。

他到縣衙之前終於向宋皎透露,如果她再繼續插手此事,也許會有人想對她不利。

昨日的那個殺手, 被諸葛嵩所傷後便逃之夭夭, 竟是查不到路數。

趙儀瑄本有點懷疑程殘陽,但又覺著程大人不至於會幹出這種陰謀弒徒的勾當。

但是除了程殘陽之外……思來想去, 讓他忌憚的,則是宋皎原本想等的那個兩天之後才會有的“答覆”。

所以他還是將目光盯在了縣衙。

趙儀瑄跟宋皎一唱一和地,無非是想要讓葛知縣跟王主簿主動地把幕後那人供出來。

而且,太子竟非常的喜歡跟宋皎這般默契相處的感覺, 彼此一個眼神便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麽,仿佛心有靈犀。

這種心照不宣的感覺讓他喜歡瘋了,極想多玩一會兒。

但是——“我們是奉太子密旨要殺你。”葛知縣此話一出, 如同當場打臉。

趙儀瑄就算是想到了一切可能,甚至有恃無恐的, 卻仍百密一疏。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給拉在了水中。

同樣莫名的還有葛知縣和王主簿,他們被宋皎跟趙儀瑄的對話弄懵了。

宋皎跟趙儀瑄的問答很快,聲音亦未算高。

王主簿雖隱約聽見“殿下”“太子”之類的, 但倘若他聽的是真的,宋皎問“太子”要殺他,倒是合理,至於後面“疼你都來不及”,則叫王主簿眉眼抽搐, 甚至牙都疼了起來。

太子殿下是要殺宋皎而後快的, 這個千真萬確。

但後半句卻純屬於子虛烏有,風馬牛不相及。

他覺著是不是自己過於伶俐了,耳朵才不由自主地聽到些胡言亂語。可倘若自己的耳朵並沒出錯, 那就是眼前這兩個人又在演戲。

對,演戲!

他們很知道宋皎是會演戲的,畢竟先前就給她迷惑住,差點進了她的圈套。

王主簿豁然開朗,頓時勃然大怒:“宋皎,你好大的膽子,如今你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了,居然還敢在這兒裝模作樣!你以為從哪裏找來這麽一個人……就能唬住我跟葛大人?你未免太天真了!”

葛知縣本來給他們兩人的話驚呆,此刻給王主簿幾句振聾發聵,便也醒緩了過來。

眼珠一轉他道:“沒錯!宋侍禦,你雖是禦史臺的人,但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你也未免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本官原先還能忌憚你三分,如今本官自有太子殿下的旨意,殺你易如反掌!就算是程殘陽親臨,又能奈我何?”

“哦,”宋皎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趙儀瑄,嘆道:“……看樣子葛大人對太子殿下很忠心耿耿啊,得了太子的密旨就有恃無恐了,連朝臣都敢隨意殺害。”

趙儀瑄張了張口。葛知縣卻搶先道:“你這不是廢話麽!本官自然是太子殿下的死忠,何況這天下終究終究是太子的天下,你以為本官會跟你一樣不知好歹自尋死路?你得罪誰不好,竟敢得罪太子殿下……”

他說到這裏,竟笑了兩聲,望著宋皎的臉,感慨般嘆道:“你看著倒是一副聰明相,長的也是不錯,卻不料竟是個蠢人,本來本官是不太忍心的,誰叫你還不知死活地又跑來呢?那就怪不得我了。”

“且慢,”趙儀瑄在旁邊忍到此刻,終於冷嗖嗖地開了口:“你說是奉了當朝太子的密旨,密旨何在?”

葛知縣一怔,旋即看向身畔的王主簿。

王主簿冷笑了聲道:“閣下想要密旨?你也忒癡心妄想了,我不管你是何人,今日你跟宋皎一塊兒來了,就算你倒黴吧。不過能跟宋夜光攪合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想來太子殿下應該也不會介意我們多搭上一個。”

宋皎在旁邊挑了挑眉,她決定不開口。

這戲有點好玩兒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著太子會按捺不住跳起來,把這兩個有眼不識泰山的貨色一巴掌拍死。

但是比之方才的驚怒,此刻趙儀瑄卻仿佛又平靜下來,臉上竟然沒有流露盛怒之色。

只不過宋皎清楚,太子臉上越是平靜無波,內心恐怕越是洶湧澎湃。

她也不傻,此刻已經猜到這其中恐怕有什麽貓膩勾當,趙儀瑄是絕不會一邊跟自己“死纏爛打”,一邊下什麽密旨要除去自己的。

不如且先靜觀其變。

太子先瞥了她一眼,好像也防備著她會跳起來。

不料卻見宋皎的臉色也平靜了下去。

趙儀瑄微微一笑,知道她果然跟自己心有靈犀。

他安了心。

“你們口口聲聲說是太子的旨意,倘若……有人假傳旨意呢?”趙儀瑄淡淡地:“你們手上有憑有據還可,但如果沒有真憑實據,他日禦史臺追究下來,東宮不替你們兜著,你們便成了替罪羊了。”

葛知縣臉色一變,又看向身旁王主簿,眼神閃爍似有心虛之意。

王主簿卻是頑固堅決的:“閣下現在還替我們操心這個?倒不如多為自己想想吧,無緣無故地把命丟在這兒,連我都替您覺著委屈。”

“這倒不必,”趙儀瑄不怒反笑:“就憑你們想要我的命,還不夠格。”

王主簿被他的鎮定自若弄的隱然驚心,看了眼門邊的衙役們還在,才稍微定神。

趙儀瑄不疾不徐地,他又掃了一眼葛知縣:“既然你們不肯說,不如讓我猜一猜。”

葛知縣狐疑。

太子輕描淡寫地:“葛越,你是兩年前任永安知縣的,據說你曾拜在禮部主事蔣一偉門下,能任永安知縣也多虧他為你周旋。去年蔣一偉升了禮部右侍郎,你還派人送了一尊玉佛進京恭賀,想來你的靠山就是他了。對嗎?”

葛知縣渾身僵硬,雙眼瞪得極圓:“這、你……”

趙儀瑄掃向旁邊的王主簿,說道:“你所謂的密旨,自然就是蔣一偉派人所傳。只可惜,蔣一偉自己即將性命不保,只怕顧不上你們了。”

他說了這句後,感嘆般道:“康建瓏應該也是老糊塗了,或者是在禮部呆傻了,手底下有這麽居心叵測的混賬東西他竟看不出來。”

康建瓏便是禮部的康尚書,朝中地位舉足輕重,亦是太子手底的一號親信。

天底下除了皇帝跟東宮儲君,還有誰敢直呼其名。

葛知縣已然呆若木雞,他意識到大事不妙。

王主簿臉色灰敗,心頭也是陣陣發寒。

他本來還算鎮定,可惜面前之人竟突然把他的底子都掀了出來。

王主簿驀地想起剛才那句以為是聽錯了的“本太子疼你都來不及”,身上竟忍不住開始發抖,任憑他狡詐機變,此刻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終於,葛知縣顫顫巍巍地問道:“您、您到底是……”

“還問什麽,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趙儀瑄瞄著兩人,神色反而溫和地,他笑道:“你們也真好大的膽子啊,勇字當頭,竟殺到本太子的頭上來了!”

他的話音未落,葛知縣已轟然跪地:“殿下!真的是……太子殿下!”

原本圍在廳門口的衙役們見狀,一個個臉色大變,不由地也隨之放下兵器,紛紛跪倒。

王主簿還想硬撐,但是看著面前之人含威不露的儀容,心裏早已崩潰。

冷汗隨之涔涔而下,他喃喃:“這、這怎麽可能……這……”

“別怕,”趙儀瑄笑了兩聲,道:“本太子何其榮幸,能親眼見識你們的忠心,不如你們兩個且說說看,本太子該怎麽嘉獎你們呢?”

“殿下饒命啊!”葛知縣已經繃不住了,把頭上官帽摘下,俯身便開始磕頭。

王主簿雙膝一屈,也隨之跪倒在地,但他知道現在求饒已然來不及了,只是滿心裏的不解跟驚慌:為什麽太子會來到這兒?為什麽會驚動太子!

趙儀瑄打量著兩個人,思忖了會兒,轉頭看向旁邊的宋皎:“夜光,你是禦史臺的人,你來說說看,這兩個人該當何罪?”

宋皎看了他一眼,微微低頭:“回殿下,本朝官員知法犯法,貪墨在五千兩以上者,斬立決。貪墨巨資者,誅三族。”

葛知縣幾乎要暈厥在地,顫聲叫:“殿下、殿下……下官是忠心於殿下的呀!”

趙儀瑄不理,只又問宋皎道:“那意欲謀害儲君呢?”

葛知縣本還聲嘶力竭在叫嚷,聽了這句,整個人靈魂出竅:“殿……”

宋皎也是一怔,她定了定神:“若謀害太子,當然……誅九族。”

葛知縣雙眼翻白,一口氣上不來,徹底昏死在地。

趙儀瑄嗤了聲:“就這點膽子,還敢貪贓枉法。”

目光轉動看向一邊的王主簿,見他倒還跪的直挺挺的,趙儀瑄想了想:“你有何話說?”

王主簿咽了口唾沫,嘶聲道:“是、是卑職等有眼無珠,不知太子殿下駕臨,但是、但是……正如葛大人所說,我們確實是對殿下忠心耿耿的,我們、並非要故意對殿下無禮……”

趙儀瑄點點頭:“你倒是還有點膽子,比他強。可惜你有膽而無謀,人家說什麽你就聽什麽,本太子幾時要取宋夜光的命了?”

王主簿鬥膽,恍恍惚惚道:“世人、世人都知道,宋夜光、不不,宋侍禦得罪了殿下……”

宋皎在旁邊,頗為無奈。

這確實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太子自己做下的孽,倒是很不用再解釋什麽。

趙儀瑄卻嘴硬地哼了聲:“所以說你們愚蠢無謀,那已經是過往的事,如今本太子寵她……”

對上宋皎瞪過來的眼神,太子總算把那句話咽下去,而換了一種說法:“如今宋夜光是本太子的心腹愛卿,你偏是瞎了聾了,還拿著老黃歷來過今兒的日子,你不死誰死?”

王主簿的汗把衣領都濕透了:“是卑職無知,求殿下……”

趙儀瑄端詳著他,忽地輕輕地一揮手。

宋皎回頭,卻驚見有十數道矯健身影悄無聲息地從外頭掩了進來,幹凈利落地將跪在廳門口的那些衙役們拎著帶了出去。

又有她的老熟人——諸葛侍衛長親自進門,將地上昏迷不醒的葛知縣掐著衣帶拖了出去。

王主簿在旁眼睜睜看著,若說他之前還存有一點僥幸,如今見這般雷厲風行的做派,已然心死。

“殿下……”他趴在地上,哆嗦著道:“殿下饒恕!”

廳內再沒有了別人。

趙儀瑄目光閃爍,片刻才緩緩道:“說罷,這勾結葛越的賭坊幕後之人。”

宋皎臉色微變,心頭莫名地有點忐忑。

地上王主簿喘了幾口氣,已然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也知道自己連垂死掙紮亦不能。

“那人是、”王主簿流著汗:“是……”

當那個名字傳到宋皎耳中的時候,她才明白了太子之前說這件事她無法插手、甚至連程殘陽也不能的意思。

她震驚的地看向趙儀瑄,但太子顯然早就知道了,如今當面問詢,只不過是為確認而已。

聽王主簿說完,趙儀瑄覆一擡手。

諸葛嵩從外進來,將人提了出去。

偌大的廳內,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沈默片刻,趙儀瑄道:“還滿意嗎?”

宋皎一怔。

趙儀瑄道:“答應過你,你會聽到你想聽到的。如今可滿意?”

宋皎咬了咬唇:“這賭坊幕後的,當真是……國舅張家?”

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她的聲音都隨之低了些。

趙儀瑄道:“知道怕了?”

宋皎搖了搖頭:“只是,沒有想到。殿下你、難道早就知道了?您又是如何知道的?”

趙儀瑄道:“本太子也只是猜的,不過也未必,畢竟不能單憑他們一句話便判定。”

宋皎默然:“那倘若真的是張家,殿下又該如何處置?”

趙儀瑄不答反問:“怎麽了,怕本太子為難?”

宋皎不語。

太子微微一振衣袖,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輕輕將她下頜一擡,趙儀瑄打量著這張臉。

不施粉黛,幹凈的太過了,如同雨後清荷,每次打量,都叫他挪不開目光。

他輕聲道:“既然怕本太子為難,此處的事情你便不用再管,後續自有人經手處置,魏家的產業也會一毫不少的還回去。”

宋皎心情覆雜。

太子看似談笑風生間,已經將此事處置妥當,她不得不信服。

但同時,他在談笑之間便解決了這一切,甚至早就知道了葛越背後的靠山,可見他一早就命人查證了。

然後明明他來永安之前應該是不知此事的,而且來了之後一直跟她在魏家……他是什麽時候悄而不聞地做了這一切的。

甚至在方才他揭破葛越的靠山之前,宋皎還以為這兩天他只是在魏家纏著自己,一心胡鬧,讓她徒增煩惱而已。

沒想到……根本是她低估了趙儀瑄!

太子見她目光閃動,卻以為宋皎還在擔心別的。

“是了,”趙儀瑄道:“有人假傳東宮密旨這件事,你也只管放心。不管禮部有誰在這件事上伸手,本太子統統要他們的腦袋。以後絕不會再有人膽敢對你不利。”

他的聲音不高,但透著一股凜然狠絕的殺氣。

“殿下。”宋皎竟也覺著一寒,莫名想起剛才他問自己葛知縣謀害太子是何罪的情形。

她知道他這聽似簡單的幾句話裏,不知會有多少人頭落地。

趙儀瑄打量著她的臉色,卻又笑道:“好了,不說這些煞風景的,接下來便一起去霽閶行宮……本太子保證,你一定會喜歡那個地方的。”

這一句話,卻又和暖如春,甚至有幾分溫柔款款絮絮善誘之意。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幹完了這個,接下來該美美地吃餃子了吧

小宋:天還沒黑,禁止發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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